第44章 從龍
正堂上大理石鋪就的地面，黃興白底雲頭靴踩在上面，傳出踏踏的聲音，彷徨室內，焦灼不安露之於面。
半響後方望向楊浩思與毛老，自問自說道：「那李重華當真是天命嗎，前不久才有聖人之姿的人傑遠至而來做他的老師，現在又有一個以靈台境斬化虛境的天驕跨三郡投奔於他。」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此子的氣運何等可怕！
黃興轉首問道楊浩思：「子謙，你可見過此等天驕？」
楊浩思搖了搖頭，眼中驚意掩藏不住：「聽毛伯所說，那趙雲應是靈體兩修，此等修行者多是沙場武將，雖說仙人之下五境中每個境界的差距遠小於仙人之上的五境，即便如此，跨兩境斬敵者除了一些不世出的妖孽聞所未聞。」
黃興聽後面色沉重，抿著嘴沒有說話。
楊浩思聲調一轉：「當然那趙雲能勝三刀吳，多是因後者輕敵所知，凝氣淬鍊體魄，靈台能靈力運轉依附四肢兵器之中，神府能靈力在武器上外放，化虛則靈力可脫體而出。」
「三刀吳若是保持距離，遠放刀芒，可活活耗死趙雲，卻依託他那第四刀，近身搏殺，不是送項上人頭給武將嗎。」
黃興輕輕點頭：「可也稱得上一聲天驕。」
楊浩思雙手籠袖，清脆道：「自然。」
黃興向毛老看去：「毛伯，與那趙雲同行之人也是去投奔李重華的嗎？此人如何？」
毛老恭敬道：「家主，此人也是投奔李府公子的，屬下倒未覺察其特殊之處。」
黃興微微頷首，坐回座位上，眼神遊離望著上方，不知出神想些什麼。
楊浩思和毛老靜默不言，知曉家主此刻正在沉思重要之事。
過了許久，酉時剛過，天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好似要壓下來般，正堂之上光線微暗，襯著三人面容變化不定。
轟！
一聲驚雷乍響，黃興從座位上站起，踱步行到門前，透過緊閉的槅門望向天空，烏雲密布，雷鳴陣陣，閃電宛如一條條銀蛇般在黑海里翻騰。
初夏之際，一場罕見的狂風暴雨將至。
黃興心生感嘆，天威如此，不到仙人誰能承受。
天威？
黃興喃喃自語，反覆念著幾個詞。
「天命。」「練氣士。」「真龍。」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耀地昏暗的四周一亮。
黃興轉身吩咐道：「毛伯，麻煩你去趟白府，告訴光遠我有要事找他商量，偷偷來，不要走大門，走後門，斷不要讓人發現。」
毛老領命告辭，黃興二人靜立無言。
不久后，下人進屋掌燈，打開屋頂上遮蓋夜明石的蓋子，卻是數顆拳頭大的夜明石被鑲在屋樑上，夜明石本就散發著淡淡光芒，再被繪刻靈紋，照耀之下堪比數十盞燭火，白日里用蓋子蓋住，將近夜晚就通過工家的機械裝置打開蓋子以作照明。
大富之家多是如此，房中的燈則多是用來擺飾及照明夜光石照不到的地方。
屋檐上掛上氣死風燈，隨屋外的大風擺盪，旋即黃興遣退百丈內的下人。
接近半個時辰，大雨已落，傾盆而下，如細線般連綿不絕，毛老才帶著一個戴著斗笠遮住面容，身穿油衣擋雨的寬胖男子從雨幕中走來。
兩人走到正堂門前，寬胖男子摘下斗笠，正是白光遠。
毛老替其脫下油衣，白光遠步入房間臉色凝重，黃白兩家並蒂相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歷經三百多年扶手並進，從一城中的小小世家成長到掌管一郡的地方豪族，脫不開兩家互相的扶持。
自從兩人成為家主以來，黃興第一次如此慎重謹慎的喚他來此，料定有驚天大事商量。
黃興對毛老說道：「毛伯，勞煩你在外看著。」
毛老點點頭，關上房門，走入雨幕之中。
白光遠在黃興面前偏頭看了下楊浩思，黃興擺手道：「此事少不了子謙。」
遂即又對楊浩思微微點頭，楊浩思明白其意，走至角落一處一人高的花瓶，手中靈力一轉，輕點花瓶上一朵梅花花蕊，花瓶驟然發光，淡淡的靈力從梅花花蕊沿著描畫的梅花樹，徑直抵達瓶底，旋即地面上一道道繁複的靈紋隨靈力遊動浮現，四個牆角皆是閃起一個靈紋浮點。
隔音法陣，四周只剩噼里啪啦的雨聲。
見一切就緒，白光遠才吐聲道：「文雅，何事如此慎重？」
黃興面色肅穆道：「光遠，今天筠兒回來了你知道不？」
白光遠點了點頭：「恩，我聽說他們遇見劫道的了，也不知是誰這麼不長眼？」
黃興語調一冷：「三刀吳。」
白光遠雙眼睜大，驚愕道：「怎麼可能？」
三刀吳曾經專向世家車隊下手，白光遠亦是知道此人，不過不是說被黃興殺了嗎，怎又出現，而且此人狡猾陰險，武功甚高，說不上會中郡化虛境第一高手，但也相差不遠，在沒有合道境高手的情況下，黃安筠等人是如何逃脫的？
「難道有高手正好路過那裡？」
黃興點了下頭又搖搖頭，遂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告訴了其。
白光遠眉頭漸蹙：「以靈台境斬化虛境，靈體兩修，倒能稱得上天驕。不過文雅，此等天驕估計看不上我等偏遠世族，無法拉攏，交好一二便可，不勞你如此興師動眾吧。」
黃興驀地想到了荀卿，一開始也只想交好，最後卻連巴結的機會都少了。
「那趙雲投奔李家李重華了，說是要做其侍衛。」
白光遠微胖的臉一怔，嘴巴翕合卻說不出話來，心中疑慮陡生：「就算如此，也只是他李府運氣好罷了，自荀先生的文章出世之後，我們已不再與李府刁難，還要如何，不可能李府多了個天驕，我們兩大家族就依附於其吧。」
黃興投過槅窗望向屋外的大雨：「李府最開始有個門客道士，你還記得吧？」
白光遠眼中迷惘，答道：「是有這麼一個人，李重華的名聲也都是他私下傳揚的。」
「他是練氣士。」
白光遠越發茫然，黃興示意楊浩思解釋，隨即白光遠望向楊浩思。
隨著楊浩思的介紹，白光遠嘴巴越長越大，倏地從座椅上站起，直愣愣的看向黃興，接連發問：「真有如此的修行者？那李重華是其尋找的潛龍？」
黃興好像看到自己起初的震驚，靠在椅背上，不緊不慢的反問道：「那你說為什麼又是聖人之姿，又是武將天驕，不投靠你我，也不投靠李輔征，偏偏去尋一五歲稚童？」
白光遠瞳孔一縮，低下頭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房間一時沉寂，只有細不可聞的呼吸聲。
白光遠驀然抬頭直視黃興：「文雅，你想從龍？」
黃興好似沒聽見其的話，望著頭頂的夜明石，來自東州的琉璃罩住夜明石，以至讓光線不那麼刺眼。
「大閔短時間還亂不了，先下點注吧。」
白光遠默然一陣，苦笑一聲：「怪不得你讓那李重華進我們寶庫挑選寶物，本以為你是知道荀先生有聖人之姿，為之交好，不想你在那時就開始下注了。」
「那麼這次我們是要大放血嗎？」
黃興直言道：「放多少血能讓你我兒子在『聖人』門下啟蒙，你給我找個這種機會。」
白光遠抿了抿略顯乾燥的嘴唇，片刻後點頭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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