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轟炸來得也快去的也快。

前來轟炸的聯合國軍似乎沒有什麼心思，草草地在我們的上空轉了一圈，就兵分兩路，開始轟炸。雖然頗有地動山搖的感覺，但是實際上，只要不至於倒霉到被炸彈正中，坐在坦克里的我是沒有什麼危險的。轟炸持續了大約十五分鐘，可能是他們沒有發現目標地點上有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目標，就放棄了。

另外一個可能則是另外一批轟炸機正在趕來，而且快到點了。

我爬出了坦克，試圖找到前來支援的青年團。這些大孩子完全被打懵了，可能他們想象中的戰爭不過是對著衝上來的聯合國軍輕鬆愜意地扣動扳機，收割一條條的生命，或者穿著嶄新的軍服，掛著閃亮的勳章，一往無前地向聯合國軍的陣地發起衝擊，然後大獲全勝.....嗤，幼稚，他們不會以為現實是民粹黨的蠢貨們宣傳的那樣，王國軍隊之所以在戰場上落入下風，純粹是我們這些「王國的蛀蟲」不夠努力的結果吧？

這個前些時候還在為自己想到的，特別的屠殺戰俘方式而洋洋得意的青年團軍官，現在翻著白眼，愣愣地看著天空，叫了他好幾遍他才反應過來......可憐的孩子，又是一個被轟炸嚇壞的人，你這還是沒有見識過什麼叫做真正的重火力覆蓋呢！聯合國軍的火力要比我們強多了，作為戰場上劣勢的一方，我們能夠做的唯有默默忍受，然後祈禱。

「上尉，上尉！」我又叫了他好幾次，他總算是不翻白眼了，但是眼中明顯還充斥著惶恐不安，以及迷茫，哈，他一定是想著「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吧？可是很少會有和你想好的一樣的情況出現，各種意外事態才是戰場上的日常，一個優秀指揮官的職責就是處理好這些意外。

「我需要你的人，需要加固防空陣地！如果你不想死於下一輪轟炸的話......」

「憑什麼？我們是國王衛隊的成員，是偉大的國王陛下最信任的人！我們不應該把寶貴的精力用於這些事情上，而是應該用這些精力和體力去痛擊不自量力的聯合國軍......」

不自量力的是我們，而不是聯合國軍。我強行把這句話咽進了肚子了，反駁道：「如果你們不去加固防空工事，你們就連命都沒有了！還拿什麼去痛擊聯合國軍，憑藉你們死後不屈的戰魂嗎？嗯？」

年輕的大男孩有些氣結，但又找不到反駁的話語，於是便憤懣地拽下自己頭頂的大蓋帽，對著身後的其他士兵大吼大叫，讓他們動起來，修繕陣地。連他自己都抄起了兩把工兵鏟，一把遞給我......

我慫了慫肩，說了一聲「謝謝」，然後拿著工兵鏟向自己的掩體走去。

「你要幹什麼？臨陣脫逃嗎！」後邊傳來了氣急敗壞的聲音。

「老兄，拜託，我也有自己的陣地要修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各司其職，對吧？」我頭也不回地答道。

逝者已逝，生者卻還要在這該死的地獄掙扎。

沒過太久，又是一輪轟炸，不過這次的規模小了很多，只有大約一個中隊的飛機......可惜沒有防空炮，不過這樣也正好，聯合國軍說不準就會認定這裡沒有什麼重要目標——連防空炮都沒有。然後他們就會派出部隊反擊，試圖奪回這個陣地......說不準這些煩人的飛機就是為了遲滯我們修築陣地而來的，而婁勒堡人的步兵正在集結。

到了陣地防禦戰的時候，主角可就是這些步兵了......該死，說好的傘兵呢？怎麼還不到？我對於現在的那些青年團可沒有多少信心，更加可怕的是他們會把作戰失利的責任一股腦推給我們，而上頭在裁決這類事情時一向是偏袒國王衛隊的。搞不好會上軍事法庭。

這麼一連來了三次轟炸，我們修修停停，在聯合國軍的飛機走了的時候就出來構建陣地，來了就回到坦克里躲著。順便解決了當日的午餐——肉罐頭比加了木屑的黑麵包好吃不少，哪怕那只是帶有肉味的澱粉蛋白粉混合塊。

唯一的消遣就是和羅斯福中校聊天，他也是無聊的緊，天上不時飛過一隊隊飛機，都沒法正常行軍。不過大家也就習慣了，過去好幾年都是這麼打仗的。我們就在那邊打賭會有幾架飛機過來，炸多久。

到了大約快晚上的時候，後邊總算有支援來了，大約一個步兵營，不是新編的，打過幾仗，人手大約三百人，不滿編。但是應該要比現在陣地上的青年團強......關鍵是人手多了，修建陣地也快些，還有他們的駐地是和青年團連在一起的，我耳朵旁邊也好清凈一些。

奇怪的是婁勒堡人的反擊一直沒有來，被常年的戰爭優勢養大膽子的他們，不應該那麼慫。莫非是他們認定這裡有裝甲力量駐守，而他們沒有坦克，所以打算夜襲？

有這個可能性，而且不小，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同行的兩隻步兵部隊的指揮官，那個步兵營的大叔說是要加強警戒，但是他的人趕路一整天，再加上修建防禦工事和躲避轟炸，怕不是早就精疲力竭，這些四十歲左右的大叔精氣神可比不過二十幾的好小夥子。青年團的指揮官倒是信心滿滿，但是我同樣不看好他們，少年人本來也是嗜睡的，畢竟沒有發育好。這麼熬了一整天，晚上再警戒......能發揮出多少戰鬥力？明天還得進攻呢。

想想真是頭痛，但是也就只能夠保持警戒了。如果沒有進一步的支援，我們就只能把步兵部隊分為兩半，一半執勤前半夜，一半執勤後半夜。

到了晚上，支援還是沒有來。羅斯福中校的部隊倒是抵達了預定位置，如果聯合國軍反攻成功，他可以帶著人發起反衝擊，不過把為數不多的寶貴的裝甲力量用於夜戰......這真的是。

肉罐頭還有一個，不過我決定留著明天吃，晚飯就只剩下摻了木屑的黑麵包。本來裝甲部隊作戰前應該是有糖果這種特殊補給的，不是什麼好糖，就是那種劣質的硬糖。我有些想念這種劣質糖果，聽說隔壁發青年團由於其特殊地位，還是在戰前分發來了糖果......

算了，和他們的關係也不好，再說多大的人了，也不稀罕這點小孩子才吃的玩意。

坦克裡邊就我一個，我的手下到外邊抽煙了，在坦克這種易燃易爆品裡邊抽煙，那屬於找死。在我這個討厭別人抽煙的上司面前抽煙，也與找死無異。

就是不知道這個晚上能不能熬過去了。

我打開艙蓋，看向空空如也，被黑暗充滿的天幕。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這是否預示著我們的結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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