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真正身份

當成文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因為他和冰雪在小河邊聊了很久,其實他們大部分聊的都是學習上的事情,學習以外的事情,冰雪倒很想聊,可成文不先開口,她作為一個女孩子,就更不好意思起這個頭了,雖然她性格看起來外向開朗,可她畢竟是女孩子,女孩子的矜持和害羞她還是有的。其實成文知道冰雪對他很有好感，可他現在就是不想談學習以外的事情，學習是第一位。還有就是他只是一個民工的兒子，而且是在單親家庭里長大的，如果因為以外的事情而耽誤了學習，他想父親一定會很傷心的，他不想看到父親傷心，只有好好的學習。每天當他看著父親拖著一身的疲勞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的心就會隱隱作痛，他很想現在就能為父親分擔點什麼，可父親什麼也不讓他做，只是讓他好好學習，他暗暗發誓，一定要用好成績來證明自己。

父親看到成文進了屋裡，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了聲:「文兒，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啊？」

成文不想讓父親看出什麼，忙說：「哦，我今天去我同學家了，他有問題要問我，所以就來晚了。」

父親不再說什麼，給成文盛了一碗飯，說了聲吃飯，就在桌子旁坐了下來。雖然燈光很暗，可父親還是一眼就看成文臉的瘀青，趕緊放下碗筷，撥開成文額前的頭髮，一塊很明顯的傷痕呈現在眼前，心疼的說：「文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成文看著父親緊張的樣子，笑了笑說：「爸爸，沒事，就是我剛回來的時候，在外面的一個拐角的衚衕里，我一不小心就撞在牆上了，就搞成這個樣子了，別擔心爸爸，沒事的，睡一覺就沒事了，不會耽擱明天的上課，放心吧爸爸。」

成文說的越是輕鬆自在，父親就越是擔心，他在家裡翻箱倒櫃的找治外傷的葯，給成文擦了之後，看到成文真的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一會，父親意味深長地說道：「文兒，你爸沒本事，不能掙很多錢，你看看我們現在住的這個窩棚，已經有些年頭了，我在工地上也掙不了幾個錢，要不然的話，我們可以換一個好一點的房子，也讓你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真的委屈你了孩子，你別怪爸爸。」

成文忙說道「爸爸，看你說的什麼話，在我眼中，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雖然我們住的是窩棚，雖然我們吃的是粗茶淡飯，可我有你，有你對我的好，只要有你，我就有了一切，爸爸，你也別自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放心吧，爸爸，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

看著懂事的兒子，聽著兒子那有溫度的話，父親眼中有濕濕的東西流出，連臉上深刻的皺紋里都堆滿了笑容，有這樣一個兒子，就算再苦再累，心裡也是踏實的，也是安慰的。

「爸爸，我想、、、、、、」過了一會兒，成文吞吞吐吐地說道。

「怎麼了文兒，有什麼事就直說，在爸爸面前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父親看到兒子想說什麼話，就感覺到他心裡有事，於是，他就想和兒子好好聊聊。

「爸爸，如果我沒有惹到別人，但別人總是欺負我，你說我是該忍耐呢？還是該反抗呢？」成文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兒子，你今年已經十五歲了，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該自己能左右了。每個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一些小事呢，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男人嘛，心胸要放的寬一點，想的開一點，這樣呢，才能做大事，可有些事呢，就是不能容忍的，比如說你的人格啊，你的尊嚴啊，受到侵害的時候，那你就要反擊了，咱們雖然窮點，可也不能讓別人看不起啊，人，要活的有尊嚴，說話做事要擲地有聲，不能讓別人在背後說長道短。」父親說了這樣一番話。

「我明白了，爸爸，我去做作業了。」成文瞬間就明白了，父親的話永遠地記在了他的心裡。

眼看著漸漸長大的兒子，父親成明思緒萬千，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孩子呢，他開始左右為難。

成明很清楚地記得十五年前的秋天的一個夜裡，那天他提前下了班，原因是他所在的工地上一個領班說他的砌的牆不好，做的活不利索，他一氣之下就下班了。一個人在街上遊盪，看著過過往往的車輛，感覺這個世界是那麼蒼涼，人情是那麼冷漠，不就是沒有給你買煙買酒嗎？你就說我乾的活不好，想想自己灰暗的人生，想想自己現在連個老婆也沒有，他難過的想哭，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自己在這個城市裡是最低級的民工呢，再忍忍吧，實在忍不住了，就打包回老家，至少家裡還有兩畝地，老老實實的做一個農民也比在外受氣好。

正當成明的思緒飄來飄去的時候，前面的一輛車直直的向成明撞過來，他依然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就在那輛車就要撞到成明的時候，一陣緊急的剎車聲把成明驚醒了過來，他抬頭一看，看到了停在眼前的車，離自己僅有一尺之遙，他看著那輛車一動不動的停在那裡，車門一開一關的，成明借著路燈的光看到裡面有一男一女，好像在爭執著什麼。成明往左邊走了兩步，聽到了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嘴裡說著「你還我的兒子，你這個沒良心的。」一邊說著，一邊手拉開車門就要下車，男人見狀，一把抓過女人的手，猛的一下關上車門，嘴裡說著：「好了，小敏，我們不能要那個孩子，放心吧，我們的孩子會被好心人收養的。」

男人說完，腳下猛踩油門，汽車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成明看著剛才的一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些城裡人啊，還真是能玩。」

成明繼續向前走著，他想著自己的命運將來會有怎樣的改變，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過好當下的每一天才是眼前最重要有事。他有一幅好心腸，從來不用不正當的手法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達到目的，他在工友們的心中是一個老好人，可他卻不知道，現在的社會已經不流行他種人了，沒有手段，何以在社會上立足！沒有手段，何以趕走平庸！成明越想就越搞不明白這個社會上的某些人和某些事，他索性就不想了，或許，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成明走著走著，被前面不遠處一陣又一陣的像似小貓的叫聲給吸引了過去，他快步的向前走去，看到了一幕讓他感到非常心酸的場景：一個嬰兒被一個乾淨的毛毯包裹著，看上去應該還沒滿月，他的兩隻小手在空中亂抓著，好像想要抓住什麼一樣，他的頭不停地來回擺動，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四周，他的淚水浸濕了長長的睫毛，他的小臉紅撲撲的，他的小嘴一張一合，裹著小小的舌頭，他那可愛的樣子，讓人見了好生心疼。

成文看著這個嬰兒，心裡早已罵了千百遍：這是哪兩個不負責的夫妻啊，把這個孩子拋棄了，真是壞良心啊。成明看了看空蕩蕩的街頭，只有來回疾馳如飛的汽車，沒有一個人，也是，在這涼涼的秋天，對於北方來說，已經很冷了，誰還會在大街上逛呢。

成明突然想到自己剛才經歷的那驚險的一幕，想到了那個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對話，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在痛斥那對男女的行為的同時，也在為這個孩子擔憂，他看著周圍的萬家燈火，想一想那溫馨的畫面，心中的感情交織在一起，胡亂翻騰，他努力保持著自己的不安定情緒，慢慢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當嬰文看到成明的時候，他止住了哭聲，好像這個人在這個夜裡會給他溫暖一樣。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成明，看著這個能決定他命運的男人，忽然就「咯咯」的笑了起來，成明的臉上也露出了無聲的笑容，白天的鬱悶在嬰兒的笑容中煙消雲散。抱走這個嬰兒，要不然，在這荒涼的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他肯定過不了今晚，就當自己的兒子吧，在那一刻，他想也沒想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自從有了這個孩子，成明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他有煩惱的時候，他再也不會愁眉苦臉了，再也不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了。他白天在工地上班，就把孩子託付給一個做飯的阿姨照看，當然他會拿出一月工資的一小部分給阿姨做為報酬。晚上下班成明抱著兒子歡喜的忘掉了白天所有的疲勞，他給兒子起名叫成文，他希望兒子長大后能夠有文化，做一個有出息的人，不再像他一樣每天累死累活起早貪黑的在工地上做工，稍有做的不好，就會換來一陣訓斥，成明的想法就是這樣的。

小成文在成明和阿姨的共同照料下健康地成長著，他雖然沒有高級的玩具，可有周圍所有人對他的好，每次一發了工資，成明就會給他買好多好吃的，還有成明的工友也會為這個小傢伙買小玩具，成文很高興的喊爸爸的工友們叔叔伯伯，因為成文給他們帶來很多的笑聲，所以他們都很喜歡小成文，都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成文在這種快樂的氛圍中過完了自己的幼兒時期。

當成文到上學的年齡時，成明就回了自己的家，他家在城市的邊緣地帶，所以就是一些普通的瓦房，他給成文找了一個離家很近的幼兒園，他也在離家近的地方找了個工地，這樣，他既能上班掙錢又能照顧成文，白天他就把成文送到學校，下班了再去接他回來，雖然時間上排的滿滿的，可成明還是享著這樣的生活，有成文陪伴，他感到滿足，感到快樂。他現在所有的生活重心全都在成文身上，成文就是他的一切，他一定要好好的把他撫養成人。

如今十五年過去了，為了撫養成文，成明的終身大事最終卻沒了著落，為此，他感到無怨無悔，因為他有兒子成文陪在他身邊。看著扒在桌子上用心寫作業的兒子，他感到萬分的欣慰，他想是該把真實身份告訴他的時候了，他慢慢的向兒子走去，在兒子的身邊坐了下來。

錄成文寫完作業的時候，卻看到一直坐在自己身後的父親，他笑了一下：「爸爸，我寫完了。」

「好兒子，爸爸給你說點事。」父親微微笑著。

「說吧，爸爸，我聽著。」成文轉過了身。

「兒子，其實你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你是、、、、、、」成明話沒說完，他想看看成文會有什麼反應。他看到成文一臉的平靜，心中有點納悶，正要接著說下去的時候，他看到成文說話了。

「我知道了爸爸，在我五歲那年就知道了，是撫養我的張奶奶告訴我的，她說我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嬰兒，無助地躺在大街上，後來被你抱了回來，爸爸，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成文動情地說。

「好兒子，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說什麼了，你說的話爸爸很感動，爸爸這輩子有你就夠了。好了，兒子，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不然的話，明天在學校會沒有精力學習的。」父親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好，爸爸，你也早點睡吧。」成文懂事地說道。

夜，漸漸的深了，成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他並不是在想今天父親給他說的話，而是在想學校里的事，就因為今天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木里和陽剛之間的較量，他有一種預感，他覺的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平了，他倒不是怕陽剛，而是對於他那種連學校領導都對付不了的學生混子，他能有什麼辦法呢，唯一的辦法就是武力解決，讓他服了自己，只有這樣，他才會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會為難自己，他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