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治
「她是個啞子…」李昭扶著額頭,有些不解,「這王氏是個孝廉,詩書之家,想來殷富,就算是為了沖喜,難道就沒有健全的丫頭供他挑選?」
孫向文捋一捋自己的鬍髯,想起自己見到的那個啞女,「這個女子雖說是個啞子,長的卻有幾分標緻動人,雖說算不得國色天香,可在我們這個小縣城也是難得一見了,是以那王家才將她買了過來。」
李昭若有所思,轉頭吩咐老管家,「把廖大夫叫來。」
老管家聽命而去,孫向文以為李昭又是哪裡不適,忙起身拱手,「可是今日坐的久了,不然下官明日再來?」
李昭擺擺手,示意他坐回去,「孫縣令莫慌,在下還沒有病入膏肓,且聽我安排。」
孫向文這才安心坐了回去,不多一會兒老管家便領著一個中年人進來,那人看著五十餘上下,穿著素綢的長褂袍,帶著黑紗便帽,手中提著一個大藥箱。
孫向文認的他,這廖和大夫一年前才來到漢源縣,借住在李家宅院,在半月巷開了一家醫堂,手段精妙,無人不欽佩。
廖和進了書齋,向李昭叩拜見禮,李昭免了禮。
「廖先生,這裡有樁差事,勞煩您隨孫縣令夜裡走一趟。」
廖和問道,「夜間出診,可是急患?」
李昭搖頭,「是一宗人命案子,裡面牽涉一案犯,可惜是個啞子,想讓您去看看,有沒有治好的轉機。」
孫向文覺得有些荒唐,這啞巴也不是說治好就治好的呀,忒憑他天神下凡…
不過廖大夫的醫術的確高明,開醫堂的一年來治好了鄉民無數疑難雜症陳年舊疾,姑且一試,那啞子若是能吐話,這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李昭揉了揉眉間,「明日一早煩勞孫縣令帶我去苦主府上踏堪,今日已晚,我便不留了。」
孫向文忙站起身,「那明日一早我打發轎子來接您,今日就不多叨擾了。」
廖和也站起來,隨孫向文去了。
二人打馬回了縣衙,孫向文讓獄娘提了啞女出來,安排在內衙的一處廂房中方便廖和診斷。
廖和一摸啞女脈門,心中立刻有了計較,他朝等候在一旁的孫向文道,「此女並非天聾地啞,是遭了人毒手,所幸我過往遇著這種病患頗多,甚有經驗,我這裡開一貼藥方,孫公著獄娘按時與她服用,三五天必當開口。」
孫向文喜出望外,接了藥方就讓隨從去抓藥,一邊百般恭維廖和,廖和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此間事畢,我當回去與我那東家回復。」
孫向文把他送出縣衙,廖和跨上馬向他拱手告辭而去。
回到李宅,書齋燈燭依舊明亮,李昭還未曾歇下。
廖和急忙快走幾步進去。
一推開門扉便見李昭正站在牆下的書架旁翻閱整理他的書卷,他從來不讓他們幫他收拾這些散的七零八落的書冊卷集,只肯自己慢慢搗騰,聽見開門聲,他亦沒有回頭,慢條斯理的將書冊擺放好。
廖和朝他叩拜下去,「殿下,那啞女是被人毒啞的,下官已經開了葯,一副葯下去,最快明日,慢則三五日便能開口,只是您真的要接這個案子嗎,您這病不宜勞累操心,還是靜養為上啊。」
老管家端了剛晾好的葯湯過來,嘆氣一聲,附和道,「廖御醫講的很是,殿下,身體要緊啊。」
李昭接過葯湯,慢慢喝了,把空碗遞迴給老管家,慢聲道,「廖御醫的醫堂懸壺濟世,原本還指望些進項,沒想到一年下來義診布葯,反而要我補貼,成全了你華佗再世的美名,遑論我常年吃的藥材,你們的吃穿用度,哪項不要銀子,當家才知柴米貴。」
廖和老臉一紅,被說中了七寸。
老管家也知這宅邸不大,人口亦不多,可個個都是手底下松慣了的,讓他們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那簡直難比登天,單靠以前的老本與廖和的醫堂,恐怕很快就要入不敷出。
世子殿下病體沉重,還要為生計奔波,他…他實在是有負聖上囑託…
老管家抹了一把淚,倒是讓李昭於心不忍,「陳叔,我不過玩笑幾句,這問獄堪案本就是我的本行,一則為民申冤,二則聊以消遣,三則補貼進項,何苦之有。」
廖和也不敢再勸,他環顧了一下書齋,「咦,棠墨白何處去了,為何不在值守?」
未等李昭開口,廖和便憤憤不平的咬牙,「這個公子哥真是靠不住,他尚離職守,萬一又出現意外,這可怎麼是好!」
話音剛落,右側窗欞突然「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用力破開,窗門撞到牆面上搖晃了幾個來回,一個黑乎乎的修長身影飛身掠了進來,在地上滾了一下才站起來,他大搖大擺的拉過花藤小椅坐下,手中拿起一串晶瑩的紫提,張口就咬,一邊吐葡萄皮一邊感嘆,「真甜呀。」
廖和簡直氣血上涌,「棠公子,這是殿下書齋,殿下要靜養!」
棠墨白看了他一眼,笑嘻嘻的開口,「老廖,我若沒聽錯,剛剛也不知道誰在說我的不是來著,我這個公子哥,靠不住!」
他二郎腿一翹,雙手交臂靠頭,一副懶洋洋的姿態。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鬥氣了,棠公子,廖御醫。」
陳叔一旁勸著,充當和事佬。
「縣內潛進了幾個悍兵,我令墨白去調查了一下。」
李昭開口解釋,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拿著帕子捂著嘴,「可查出端倪了?」
李昭聲音很虛弱,輕輕慢慢的沒力氣,可是棠墨白就是覺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莊重威壓感,讓他不由自主坐起身,端正了身體。
「他們駐紮在縣外東北十餘里的一個小山頭,十來個人,領頭的是個八品校尉,我趁他們打獵,偷來了一隻箭,只是我竟瞧不出他們的箭制。」
說罷,棠墨白從背後抽出一桿箭遞上去。
李昭接過,移過燈燭細瞧,箭鏃在燈下泛著森冷的光,李昭不由得蹙起眉頭,「這是寧遠軍的箭鏃,此軍囤軍眉縣,離漢源縣九十餘里,有兵千人。」
「你暴露行跡了沒有?」李昭峻幽的黑眸掃視過去,目光冷冽銳利,棠墨白背後無端生了冷汗,他細細回想了一下,斬釘截鐵的搖頭,「沒有。」
李昭丟開箭,扶著冷白似玉的額頭,低聲輕嘆,「此事不難想到,我們既在漢源縣內,他們遲早會來的。」
「陳叔,將這箭收好。」他輕輕吩咐一聲。
陳叔抖著手,拿起了那箭,掂在手裡是鐵器特有的那種沉甸甸冷冰冰的觸感,直瘮得慌,他無不擔憂的與廖和對視一眼,嘆口氣,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