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錦衣衛……北鎮!
轟隆隆!
又是五枚巨大的石頭飛上黃縣北城門城樓,因為黃巾賊已經這般「狂轟濫炸」了近四天,經過最初的驚恐后,士兵們已經大概知道如何規避這從天而降讓人膽寒的大石頭了。
可是即便如此,那已然被砸塌而又被守軍拚命堵上的缺口,還有混雜在土方中已然開始發臭的屍體都在訴說著這三天黃縣究竟經歷了一些什麼。
「起來!起來防守!黃巾賊子要攻上來了!快起來!」
郡都尉王登等黃巾一輪石彈打完,站起身啞著嗓子吼了起來,他也不知道他這是第幾次這麼喊了,可是那沙啞的聲音在戰鼓聲中已然開始不明顯。
城下的黃巾賊其實除了那五台能在弓箭射程外發射石彈的投石機,也不過只是雲梯抓鉤攻城搥,而戰術也並不複雜,就是在幾輪石彈壓制城上之後開始蟻附攻城。
若是平常,這樣的進攻即便是打上一個月,王登也有信心讓他們無功而返。
可是現在不行,黃巾賊開始進攻的第二天,城中存放糧草軍械的府庫居然著了大火,十幾個早就混入城中的黃巾賊細作以桐油一點燃大火,而早春季節青州雨水並不多,大風吹來火勢呼啦一下便不可控制。
王登想不通,府庫重地他明明派了近三百重兵把守,可是為何還會被黃巾燒毀,細細打聽下才知道,原來是刺史焦和臨時徵調那三百郡兵去府衙護衛自己和其家眷……
王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暈過去!
黃巾還未破城,你護衛個鳥的府衙啊!
他素知自己的這個上官不靠譜,未想到能夠離譜到這種地步!
就在他壓住脾氣詢問焦和為何如此做時,焦和的回答差點讓王登拔刀子和他拚命……
因為巫人占卜得出結果,此戰勝利之處在於府衙!
王登便是黃縣本地人士,黃縣是他的家鄉,家中還有老父母和妻兒,即使焦和可以逃走,可是王登的根便在這黃縣,他不想守也得守……
憤怒的在瑟瑟發抖的焦和注視下斬殺了那幾個裝神弄鬼的巫人道士后,王登怒氣沖沖的帶著三百郡兵再次上了城樓。
僅僅兩天,府庫被燒的惡果便開始顯現出來……
糧草還好,雖然府庫十幾萬石糧草被付之一炬,可是畢竟可以強行徵調百姓家中存糧。
可是府庫中存放的箭矢弩矢卻是一時間沒有辦法補充,僅僅剩餘城樓上的一兩千柄箭矢可用。
一兩千!
在守城中一兩千箭矢能夠支撐一上午嗎?!
而最讓人絕望的是府庫的大火十里之外都能看得見,這種事情想掩蓋都掩蓋不住,僅僅半天之後,整個守軍的士氣全無,若不是王登拔刀斬殺了十來個避戰不出的士兵,也許守城士兵很可能自己開城投降!
在王登的催促和踢打之下,守城士兵這才磨磨蹭蹭支起身子,便見海潮一般的黃巾賊扛著雲梯衝了上來。
守城士兵的箭矢早在兩天前便用完了,於是黃巾賊很是囂張派弓箭手來到城下幾乎面對面的朝著城上仰射意圖壓制守軍。
「豎盾!!!」
隨著王登的一聲大吼,無數大盾在城頭上豎起,隨後只聽咄咄咄的聲音響起,大盾之上頓時插滿了黃巾射下來的箭矢,還有無數倒霉鬼來不及躲入大盾被仰射的箭矢釘死在地上。
「收集箭矢!礌石滾木給我往下扔!不要讓他們上來!」
王登倒也不是庸人,苦苦等待就是等黃巾進攻前的弓箭壓制,一聲令下百十來個士兵不顧箭矢撤下大盾開始收集大盾上的箭。
而此時,隨著無數聲雲梯搭上城樓的聲音,黃巾賊開始登城!
「礌石!滾木!」
雨點般的石塊磚塊從城樓上被扔下,隨後十幾家雲梯上開始有黃巾賊慘叫著被砸落雲梯,此時黃巾登城賊兵也開始頂起了圓盾,礌石的作用瞬間變得不那麼明顯。
王登心中苦澀,礌石早就用完了,現在用的不過是拆了民房拿來的土磚而已,至於滾木,那比一般守城滾木細上不少的房梁估計也不能起到該有的效果。
原本守城的滾木都應該是兩人合抱粗細的粗大原木,用繩索固定在城牆之上,丟下去便可以拉上來循環使用。
因為捆綁滾木的麻繩容易在城牆上磨碎壞,一般都有備用,為了防止滾木因潮濕腐朽,一般備用滾木都會被當做軍備放入府庫。
可是現在……
今日黃巾賊的攻勢異常的迅猛,一改前兩日稍加抵抗便退去的樣子。
不過想來也正常,磨了三天,估計著己方士氣幾近喪屍,昨日攻擊也能確定守軍軍備確實不足,此時再不大舉進攻更待何時?
王登想到這裡,從副將手中接過自己那長柄大刀,怒吼道:「弟兄們,身後是我們的父老鄉親,黃巾賊子若是進城,只怕雞犬不留,搏命吧!」
說著王登一刀揮去,正好將一個從城牆外探出頭出來的黃巾腦袋砍飛!
「給我殺!!!」
而隨著第一個黃巾賊登上城樓,上城的黃巾開始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在十幾個雲梯出源源不斷的涌了出來,和守軍廝殺在了一起。
一時間城頭兵戈交擊和雙方怒吼聲此起彼伏。
比起士氣低落的守軍,這股來自海上的黃巾軍明顯與尋常黃巾軍不同,除了統一的漢式扎甲外,人人手持木牌鋼刀,戰意盎然。
一個黃巾刀盾兵在廝殺中稍有不慎,瞬間三柄長矛繞開他的大盾噗嗤一聲刺進他的腹部,隨著長矛漢軍怒吼著攪動手中長矛,那黃巾刀盾兵痛苦的大吼出身。
下一秒,只見此賊滿臉猙獰,將手中刀盾一把扔掉,雙手死死拽住已經將腸子都幾乎絞出來的三柄長矛,奮力縱身往城下一躍。
那三名守軍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此賊想幹什麼,便驚呼著被這悍不畏死的黃巾賊拽著跌落城樓摔成肉泥!
王登見此場景,也是眼角一抽。
饒是他本身兇悍無比,也被這些不似人一般的黃巾嚇了一跳。
「找你好久了!」
就在這時,一聲冷笑在王登身邊響起,隨後王登便感覺破風之聲傳來,然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跌落城樓,恍惚中他似乎看見一具無頭屍體軟軟倒了下去……
管承一甩手中大刀上的血跡,狂笑道:「敵軍主將已死!弟兄們,給我殺!!」
……
「城破了!!!」
不知從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將抖若篩糠的焦和從恍然之中拉回現實,他身體猛地一震,如喪考妣的慘笑道:「某就知道……某就知道……王登匹夫擅殺仙長,觸怒天神,總要得報應的,總要得報應的……」
「方伯!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速速帶著家眷自北門出城才是啊!」
而一旁的蔡超顯然比焦和要鎮定的多,雖然面色亦有些發白,但是還是將腰中寶劍抽出,一面警惕的看著府衙大門,一面焦急轉頭對焦和怒吼道。
「出城……還有何用?失土之責亦是要闌車入京的……」焦和癱坐在主位上慘笑道。
蔡超差點氣得跺腳,轉頭怒吼道:「方伯糊塗啊,此時董賊亂政,誰還有心思管你失不失土?!」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幾聲慘叫,將二人都嚇了一跳。
下一刻,緊閉的府衙大門好似被巨力相撞,發出砰砰的慘叫。
賊子來了!
焦和和蔡超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絕望。
嘩啦啦!粗大的門栓被洞開,府衙那沉重的柚木大門瞬間洞開。二人定睛看去,只見門外十幾個手持怪模怪樣弩機的大漢正在門外,多數人背朝府衙半蹲著,抬著弩機瞄著外面,為首二人正朝著府衙內張望,一見焦蔡二人具在,眼睛一亮大跨步走了進來。
這……這是黃巾賊?
和為首的兩個漢子一樣,這十幾個大漢雖然各有穿搭,有人穿著平民的短裾,有人穿著直裰,還有人穿著洛袍,可都是身穿背心一般的大甲片甲胄,腰間蹀躞上掛著橫刀和插著箭匣的皮袋,和鼓鼓囊囊圓滾滾不知何物的東西。
他們左手小臂上裝著一尺見方精鐵圓盾,手中都抬著一柄並不大的「大肚子」弩箭,面容冷峻,眼神像是冰封一般。
這是黃巾賊?
只見二人走入前廳,雙雙叉手略略行禮道:「右將軍麾下錦衣衛北鎮影五、影六見過焦方伯,蔡使君!」
錦衣衛?這是什麼軍隊?
不過聽到是右將軍麾下軍士,焦和蔡超還是鬆了一口氣。
不是黃巾賊就好。
同時,焦和興奮的問道:「右將軍發兵來救吾等了么?援軍在何處?」
那個自稱影五的漢子搖頭道:「沒有援軍,我等的任務就是將二位救出黃縣。」
「什麼?!」焦和驚呼一聲,「就你們十幾個?右將軍為何不發兵救黃縣?!」
影五並沒有回答焦和,而是直接說道:「請方伯速速請出家眷與我等出城。」
「那袁珣小兒怎麼回事?救得孔文舉的營陵救不得我的黃縣么?我……」
焦和還未說完,只見旁邊的影六冷哼一聲,一記手刀砍在焦和的頸動脈處,焦和身子一軟便軟在了影六的懷中。
「你們幹什麼?!」蔡超見此,不禁又驚又怒,怒喝起來。
影五面無表情的抱拳道:「時間緊急,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蔡縣君請出你二人家眷,速速與我們離開黃縣,此時北門已破,黃巾賊子瞬息便到,耽擱不得!」
蔡超算是看出來了,這群人只怕不是尋常士兵,而且根本也不是講理的,無奈之下趕緊入了內堂,將自己和焦和家眷領了出來。
影五看著那些手裡大包小包的家眷們,微微一皺眉,冷道:「請丟棄這些東西,空手和我們走。」
焦和的夫人還想說什麼,卻見蔡超朝她搖了搖頭,再看看影六背上的自家夫君和影五眼中萬年兵封般的冷意,趕緊招呼兒女丟下行禮。
影五一轉頭,便帶著一干人等往府衙外走去。
才到門口,便聽見門外一陣混亂,只見門口護衛的十幾個錦衣衛紛紛轉向北方,扣動弩機,然後便是一陣慘叫傳了進來。
影五手一抬止住眾人去路,蔡超才發現那些錦衣衛們手中的小弩根本不用上弦,只是一推弓弩下面的推桿,便繼續扣動弩機。
十幾柄弩機發著「咔咔」聲,箭矢如同暴雨颶風一般揮灑向他們射擊的方向,一陣陣慘叫不斷的傳入府衙內。
片刻后,這些自稱錦衣衛北鎮的士兵們停止了射擊,為首者大喊道:「安全!」
影五這才抬著弩機帶著蔡超等人出了府衙。
才出府衙,蔡超便嚇了一跳,只見府衙外地上躺著幾十具備射的如同馬蜂窩一般的屍體,還有人中箭未死正在痛苦的呻吟著。
看這些人頭上的黃色頭圍,定是黃巾賊無疑。
蔡超他們一出府衙,十幾個錦衣衛便背對他們將他們圍起來護在中箭,用手中短弩警戒著朝著南門方向撤去。
此時城中四處火起,慘叫聲此起彼伏,肯定是黃巾賊正在四下殺戮。
一行人走出不到百丈,便聽後面喊殺聲四起,又是一波莫約百餘人的黃巾賊追了上來。
而蔡超身後護衛的六個錦衣衛馬上抬起短弩朝著賊眾射擊,那怪異短弩十分兇悍,短時間便能朝著賊眾連續射擊八次,一瞬間百餘人便死了二三十人,剩餘的都被錦衣衛這一通射嚇壞了,趕緊躲入兩邊民房。
錦衣衛再次啟動,又護衛著一群人朝著南門而去。
一路有驚無險,憑藉著錦衣衛手中那強悍的短弩,他們再次殺退了一波偶遇的亂兵,終於來到了早已洞開的南門口。
蔡超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對右將軍手下這隊神秘的錦衣衛萬分好奇。
正在此時,只聽後面一聲大吼:「追上了!莫要讓他們一人走脫!」
蔡超轉頭看去,只見後面百丈外烏泱泱一片莫約千餘黃巾賊死命追來,為首者手持一柄大刀,滿臉戾氣。
影五轉頭一看,皺了皺眉,一揮手,十幾個錦衣衛憑藉著城門口作為掩護,抬起短弩對準追來的賊眾,同時將焦蔡二人家眷拉入門洞之中躲起來。
片刻之後,只聽破風之聲不斷於耳,箭矢便朝著城門口如同下雨一般激射不止。
有掩體的錦衣衛們低著頭,根本不理會家激射的箭矢,影五悄悄從牆后微微探頭,等那賊眾靠近莫約二十丈之時,才大喝道:「射!」
於是十幾個錦衣衛同時從掩體後面支起身子,咔咔咔不斷瞄準人群扣動弩機。
瞬間弩箭如同密密麻麻組成一道道連綿不斷的箭幕,朝著靠近的賊眾劈頭蓋臉的射去!
那激射的箭幕讓管承嚇了一跳,十幾個人的弩箭居然射出了百十餘人的效果,簡直是為所未聞!
而且那弩箭還不是一陣一陣的,卻是像暴雨一般連綿不絕!
也是管承反應快,下意識拉過旁邊的一個黃巾兵擋在身前,一時間他只覺得手中黃巾軍士身體連連顫抖,等第一波箭雨停止,他丟下那黃巾賊一看,那人頭臉中了一箭,死的不能再死!
就這一輪弩弓射擊,幾方居然直接死了百餘人!細細一看,居然都是腦袋被一箭射穿,直接射死!
管承瞬間冷汗直冒!
這是哪裡來的士兵,這是什麼邪門弩弓?怪不得十幾個人面對千餘人的追殺,還敢轉頭來攻擊!
一瞬間,黃巾賊的攻勢一滯,顯然是被這群凶人嚇到了!
但是那十幾人明顯便是掩護焦和和蔡超出逃的!
管承身體朝後縮了縮,一咬牙怒吼道:「他們人不多!衝過去殺了他們!怯戰者,殺!」
在管承的威脅下,黃巾賊再次射了一輪箭,可是對躲在城門洞中的錦衣衛並不能構成威脅,隨後黃巾賊們怪叫著朝著門洞衝去。
又是一陣咔咔響動,又是百餘黃巾當場斃命,可是黃巾賊子實在太過眾多,一時間就這麼頂著箭雨以人命扛著沖向城門洞。
影五一皺眉,冷聲道:「神火雷!」
隨著他一聲令下,便見四個錦衣衛放下手中弓弩,從后腰的鹿皮袋子里掏出四個拳頭大小黑乎乎的陶罐,他們從懷中拿出火摺子吹燃,點燃陶罐灌口的碎布頭,奮力的朝著人群中扔去!
四個陶罐飛出門洞,準確的砸在即將衝過來的黃巾賊身上,只聽轟一聲,四個倒霉鬼瞬間變成火人,慘叫著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邪門的是即便是那四人身上濺射出來的火花飛濺到周圍人身上,居然也著了起來,被火花濺到的黃巾賊趕忙用手想拍息火焰,可是連拍火的手都開始燃燒起來。
而被那四個火人挨著的黃巾賊也是身上立馬開始燃燒起來!
「啊啊啊啊!」
大火像是瘟疫一般,隨著被點燃的黃巾賊小規模在周邊蔓延,黃巾賊們立馬離那些被點燃的賊兵遠遠的,生恐再次被點燃!
賊眾的攻擊又是一滯!
這時候,又是四個陶罐飛出,立馬再次點燃沖在前面的一片片賊眾,加上飛射不斷的弩箭,前端的黃巾賊終於支撐不住,往後撤去。
「娘的!邪他娘個門了!」
管承又驚又怒,帶著自己的親衛收起刀落砍倒十幾個逃兵,這才讓賊眾們後撤的腳步停了下來!
「十幾個人,就算有這邪火能怎麼樣,衝上去殺了他們!還有逃跑的,這些就是下場!」
管承面色猙獰,驅趕著賊眾們再次沖向門洞。
而此時門洞中箭矢攻擊漸漸弱了。
「沒箭了!」
影五聞言面色一沉,吼道:「**十隨我和六撤,其餘人斷後,為君侯盡忠!」
說著,影五頭也不回的帶著蔡超和家眷們,領背著焦和的影六就朝門洞外奔去。
蔡超聞言也是心中一沉,他聽出來那盡忠是什麼意思了,身後千餘賊子,留下斷後的錦衣衛是什麼下場他也能想象得到!
「君侯萬勝!」
「君侯萬勝!」
蔡超一面跑,一面朝後看去,卻看到令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隨著一聲聲怒吼,只見剩餘八個錦衣衛們紛紛點燃手中的陶罐丟出,讓大火阻擋了整個北門,然後將手中短弩丟入火中,紛紛抽出腰中橫刀。
八個如同山嶽一般的身影就這麼站在門洞里,當第一個黃巾賊渾身冒火衝出火牆,那八個錦衣衛也揮舞著橫刀朝著越來越多衝出火牆的黃巾賊眾沖了過去……
蔡超心中震撼,喃喃道:「錦衣衛……北鎮!」
奔跑著的影五眼珠朝後瞥了一眼蔡超,聲音好似不帶任何感情:「使君也可以叫我們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