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質問

陳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鉑爾思酒店的。

離開那房間后，他就變得有些精神恍惚，注意力無法集中，甚至連自己是怎麼下的樓、怎麼被林九帶著繞過了大堂里的警方，又怎麼上的車，都完全沒有注意到。

「喂！喂！哥們！」

不知過了多久，陳朔被一聲聲呼喚扯回了現實，隨後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輛破車的后廂中，林九正蹲在自己身邊，一臉擔心。

「我們出來了？」他像剛睡醒一樣，拍著自己的額頭，語氣含糊地問道。

林九眨了眨眼：「哥們，咱們出來有一會兒了喂。」

「啊，不好意思。」

陳朔揉著眼角道：「我這會兒不知怎麼的，精神有點不好。」

「晶元激活腦域的後遺症，很正常，試試這個。」

突然，前面的駕駛座上傳來一個女聲，緊接著一個東西拋了過來，陳朔手忙腳亂地接住，發現是個噴霧一樣的東西。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感覺這個女聲實在耳熟，待他探著腦袋看清后，大吃了一驚：「蘇珊娜？！」

在前頭開著車的蘇珊娜大媽從後視鏡里瞄了他一眼，似乎懶得回答，又將目光移回了前方。

「嘿嘿，這會兒咱們只能搞到一輛人工駕駛的老爺車，這年頭大家都沒啥開車經驗，她比較緊張，遲點再說。」

林九從陳朔手中取過那個噴霧，說道：「你把這個塞進嘴裡噴兩三下就行。」

陳朔半信半疑地按做了，隨後一股清涼的感覺瞬間充盈大腦，那滋味就像是喝了一大口風油精，又很難受，又很爽。

但確實，精神煥散的感覺漸漸消失。

他長舒了一口氣，望了望車窗外。

現在竟然已經入夜，他們行駛在一條小路上，外邊大多是破爛的房屋和骯髒街道，那些高樓大廈與霓虹投影在漸漸遠去。

「我們在出城？」他疑惑地問道。

林九搖頭：「不至於，就是往人煙少的地方晃晃，防止後面有尾巴。這裡沒攝像頭，一會兒再換個車，就不好找著咱們了。」

離開了城市中心，周圍不再喧鬧，反而讓陳朔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回到了那些當司機的日子，半夜拉著客人在無人街道上飛馳，自己可以聽歌、可以胡思亂想，那感覺頗為愜意。

但很快，林九的話就打斷了他的暢想。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搞到密碼了嗎？」

陳朔回神后笑了笑：「搞到了，雖然你的救援來得遲了點，但整體還是成功的，白寒秋輸入了密碼、激活了我的腦域，但沒能夠控制我。」

「恭喜你呀。」

林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陳朔一愣。

他現在已經比較信任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了，而在前面開車的蘇珊娜大媽看上去和林九是一夥的，大概也值得信任。

沉默幾秒后，他說道：「還有四段密碼。」

林九臉上的笑容一僵。

蘇珊娜似乎也怔了一下，隨後，她頭也不回地問道：「有時間限制嗎？」

這個問題直切要害，陳朔都沒料到自己的清潔工領班竟然這麼專業。

他點點頭：「一個月內，至少需要輸入一個密碼段，否則還是會被重置意識。」

「我只知道一個叫『葉董』的人手上有一個，其他三個，不知道由誰掌握。」

聽到陳朔的話，車上另外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林九嘆道：「哥們，我猜，這些密碼大概是掌握在干涉者集團的董事會成員手上……你運氣不好啊。」

「董事會成員？」陳朔皺眉。

「你說的葉董，是干涉者的董事長，葉琳琅。」林九道：「白寒秋作為首席科學家，也是董事會成員之一。除此以外，還有他們的總裁、財務總監，以及保安隊長。」

「保安隊長？」陳朔一愣。

林九挑挑眉毛：「很奇怪嗎？」

隨即，陳朔反應過來，這個世界大集團的保安隊長，可不是什麼隨便大爺大叔就能幹的，而是能掌握著一個大財閥全部武裝力量的傢伙，那感覺，可不比一個軍隊的將軍要差。

「所以，如果我要搞到後面的密碼，必須得從這些人身上下手了。」他喃喃自語。

林九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加油，難度相當大，不過我們會幫你的。」

「你們？幫我？」陳朔一怔：「為什麼？」

林九哈哈大笑起來。

蘇珊娜的聲音從前座傳來：「自我介紹的時候，別把我帶上，老娘跟你不是一路的，就是個拿錢辦事的。」

林九根本不理她，而是拍著胸脯道：「鄭重地進行一下第二次自我介紹！」

「我叫林九，江湖人稱老九、九神，這你已經知道了，我是一名調查記者，但同時，我也是一家自媒體工作室的合伙人！」

「就像我說的，我的工作和愛好，是將那些骯髒噁心的東西翻到太陽底下晒乾凈！這當然，也是我們工作室的目標！」

「我們的名字叫做『質問』，聽名字就知道了，我們不是好惹的！」

「今天雖然是在幫你拿密碼、拿自由，但同時我也拍攝到了大量的第一手素材，爽歪歪啊！」

聽到林九的介紹，陳朔肅然起敬。

但很快，他心中也冒出了更多疑問。

「你們曝光這些大公司，他們不會找你們麻煩嗎？而且，就算曝光了又能怎麼樣？有人能對付他們嗎？」

林九嘿嘿一笑：「這個嘛，不能隨便說給外人聽的，除非你加入我們。」

「啊？加入你們？」

陳朔嘴張得能塞進十個雞蛋：「我這麼危險的人物，加入你們？你們瘋了？」

「哈哈哈哈！」蘇珊娜大笑起來：「老九，這小子居然在為你著想！」

林九的笑容也變得真摯起來：「你還叫危險啊，等你知道我們工作室其他人的黑歷史后，你會發現你就是個小可愛。」

陳朔想了想，眼前這傢伙在酒店裡面不改色地讓自己偽造恐怖分子入侵的大混亂，那種熟練的手法，顯然平時沒少干類似的事，看來也是個狠角色。

「那我加入你們，能做什麼？」他略微有些心動了。

現在自己在明日城根本寸步難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不多，如果能有一個地方收留自己，那總比反覆改名字改身份東躲西藏要好。

只是，不知道要付出什麼代價？

「想要加入我們工作室，一般是需要個投名狀。」林九笑道：「不過，今天的事，就算你的投名狀了。」

「至於加入我們要做什麼？這你放心，你現在的敵人是干涉者，接下來我會多給你安排安排針對干涉者的工作，既幫了我們工作室，也能幫你多多收集他們董事會成員的資料，方便你搞到後面的密碼。」

「怎麼樣，很合適吧？」

陳朔這下真的心動了！

這不正是他需要的嗎？

不過，他還沒說話，林九便斂了笑容，繼續說道：「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一句，我們的工作，比那些雇傭兵、黑市殺手還要危險，一個不慎，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聽到這個，陳朔反而滿不在乎。

「我還怕這個？早就已經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了！」他故作豪氣。

從一個小司機到「恐怖分子」，也就不過幾天時間，都是被逼的。

破車繞了幾大圈后，終於在一片巨大垃圾場停下，蘇珊娜領著他們走了不到五百米，伸出腳，對著一大堆黑乎乎的垃圾踢了一下，那垃圾堆里竟傳出「嘀嘀」兩聲，隨後兩團微光從垃圾堆中傳出。

「車在裡面，鑰匙給你。」

她手一拋，扔給了林九一個車鑰匙：「後面我就不奉陪了，下次有生意再叫我。」

說罷，這位大媽毫無留戀地扭頭就走，走出幾步后，突然回過頭，臉上寫滿了殺氣：「另外，如果下次你再亂搞計劃外的事，我一定會親手捏死你！」

「嘿嘿，謝啦謝啦！慢走！」

林九沒皮沒臉地揮著手。

蘇珊娜走後，他們開始扒拉垃圾堆，陳朔猶豫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口：「對了，蘇珊娜她到底是誰啊？」

「蘇珊娜？」

林九乾笑兩聲：「她是我們的一個線人，而且她不叫那個名，那只是她偽裝的身份啦！」

「啊？」陳朔驚了：「怎麼可能？我兩天前應聘進入酒店后，把周圍人的腦晶元都看了一圈，她的身份信息就是蘇珊娜啊？」

「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會黑客技術的，哥們！」

林九挑了挑眉毛：「她是個很牛掰很牛掰的黑客，你那種靠著第三代生物晶元簡單粗暴的入侵方法，不可能看破她偽裝的！」

很牛的黑客？

陳朔默默想道，不知道跟照影會的那三個黑客比，怎麼樣？

很快，他們就從垃圾堆里把車頭扒了出來，兩人鑽進車內，啟動自動駕駛，車子抖落了垃圾，朝著光怪陸離的明日城飛馳而去。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林九舒服地靠在車椅上問道。

陳朔沉默了幾秒。

我叫什麼名字？

陳朔？方如月？實驗體？

「我叫陳朔。」

他笑道：「江湖人稱秋名山車神，就是我了！」

「啊？」

林九一頭霧水：「你們那個年代，還有這種江湖混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