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告別

2253年的7月6日，熒白街，無歸街的隔壁。

這是一處高樓的頂層。

在這裡，能俯瞰到周圍所有的城市建築，高樓頂部環狀線路連接成片，飛馳的雲霄線路登車人絡繹不絕，這長長的雲霄線路由電磁力約束，穿梭在各個城市的高樓頂部。

在下面一點的中層，來來往往的機械助手，紛飛的永恆記錄紙張，以及提著公文包上下翻飛的飛空器材，這小玩意在最近的次代里，進化出了一副魔術巧手，能夠處理一切中層執行官給出的細微指令。

最底層，這才能些微看到些屬於人的身影，這些人有寥落的騎著摩托車的職員，有塗鴉牆壁的男孩，還有檢查下水道的工人，他們低著頭看大地，很少看天空。

青羊觀的人，就站在這高樓的頂層，他們帶著新加入的蛇童，踩在這鋪有R字母的巨大頂樓廣場上。

在這裡，有專用的飛行器停靠區域，以及巨大的投屏儀，訓練器材，瞭望鏡，中央廣播器，這儼然是一個大型的多功能區域，設施齊全，材料完備。

這些蛇童在來到這裡之前，已經經過了青羊觀的篩選，在他們回復記憶以後，青羊觀給足了他們選擇的權力，可他們卻無一人選擇回歸荒野，在那個朝不保夕的地方，度過自己的餘生。

如群魚落網，他們其實無從選擇。

烈閃公司給他們每頓能吃上飯的機會，他們便魚貫而去，青羊觀看中他們被改造后的資質，他們便隨之而來。

無論改造記憶和淪為走狗是怎樣的痛苦，都比死亡的陰霾要強上不少。

柳元鎮無比的憎恨這種無力，那個姓陳的老闆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能夠憑藉訓練，來獲取那些神秘的上古知識。

僅僅是之前的重置記憶和恢復記憶的能力，就已經讓柳元鎮獲益匪淺，而其他的部分，更是讓柳元鎮僅僅是看著，都覺得血脈膨脹。

那些知識，都記錄在了他的智能終端上，等待他開啟，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有關於未來的希望。

在蛇童的中間，他和青初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站在了一起，青初的兩個同伴在了解清楚情況以後，也都讓柳元鎮給他們做了重置和恢復記憶的手術。

可唯獨就是青初這個人，他拒絕恢復記憶，並且還說自己現在一切情況良好。

「你說那個持刀人，把一具屍體放在我們面前，讓我們等著，這是讓我等什麼呀。」青初跟柳元鎮交流道。

柳元鎮回應說，「不知道，聽他說，他是去拿什麼東西。」

「是嗎？看起來很重要的樣子。」

說到這裡，青初就沒再說話了，他倆站在原地也沒等多久，王子冬就從傳送平台那邊上來了，他的手上也並沒有多什麼東西，閑庭信步的走了過來，向眾人宣布。

「我已經拿到了最重要的權柄，現在我宣布，三言市東城，已經在我們的掌握當中。」

青羊觀的人在聽到整個消息之後，都開始歡呼雀躍，他們臉上的表情讓站在他們周邊的蛇童感到疑惑。

他們完全不明白，這個所謂的權柄，究竟是指的什麼。

按照他們的想象，荒原上的長老們，拿著根纏繞電線的木杖，就當作權力的象徵，那東西可沒有什麼神力。

那些長老不止一次，被人用石頭砸爛了腦袋。

可這些蛇童又不敢問，他們對於這個口口聲聲說，要給他們新的生活的青羊觀，只有畏懼。

只有青初問出了口，他講：

「什麼權柄呢？」

王子冬回應他說：

「你覺得這些個城市，他的根基是什麼。」

王子冬回敬的問題，讓青初皺了皺眉頭，他回應：

「是這些智能運行的機械。」

這是青初觀察到的結果，這些機械取代了人力，進行辦公，運送，乃至於進行常規的創作。

雖說他的腦子裡，是被注入的死之地戰魂的記憶，可那些來自上古的記憶，還是能對這個賽博都市，進行一些理解。

這個時代，遠沒先進到不可名狀的地步。

「很好，那麼這些機械背後呢？」

「網路？哦，是.....能源！」青初回過神來。

「沒錯，這就是權柄。」

青初這才是理解了王子冬口中的權柄究竟是何物，他所謂掌控，又是何等的堅實有力。

在這個無時無刻都在運動的城市，光明，黑暗，快樂，狂歡，一切都跟能源有關。

沒有了底層的能源，一切都無法活動，一切都無法開始，哪怕你要躲到最陰暗的小溝里，你也需要能量來維持照明。

這也讓青初理解了，為什麼青羊觀的人，如此費盡心力的要跟銀蛇幫的人杠上，拿到了能源權柄，就等於這個城市東邊的一切。

在青初理清楚這一點的時候，王子冬已經站到了眾人的中央，在離那個屍體，那個青羊觀在這次戰鬥中唯一死去的人，最近的地方。

這個人面朝著天空，周圍沒有擺鮮花，而是擺滿了煙花，這些煙花的炮口，都對準這具已經略有些冰涼的屍體。

青初不理解站在這屍體旁的俠客們為何臉色肅穆，柳元鎮也不理解為何如此鄭重其事，其餘的蛇童們，只當這是一場富人們的儀式。

王子冬卻站在這裡低聲說著，對著這個躺在木板白布上的屍體說著：

「老鴉，知道你平日里最愛煙花，讓它們送你最後一程，我們都會記得你。」他轉過身去對所有的青羊觀俠客，「好了，人到齊了，點火，送老鴉。」

火焰噴射器對準了老鴉的屍體，在王子冬的命令以後，扳機扣動，洶湧的火焰將屍體逐漸焚燒得漆黑，到最後成為灰飛。

也在這個過程中，所有纏繞在屍體身上得火藥引線，都被點燃，煙花在屍體被燒成骨灰的那一刻，開始轟鳴。

就像遠古時候，那盛大葬禮，總要鳴響的七十七門大炮。

巨大的威力，將這屍體，乃至於他躺著的木板，白布，都轟成了一樣的灰燼，所有的灰燼，都被這煙花的燦爛光點，帶上了雲天。

白日焰火，煙花炸裂在晴空萬里之間，在那些雲霄線路之上，在天空中流散的雲網波紋和太陽之間。

青羊觀的每個俠客都看著這一幕，他們認真的凝視著，認真的舉起武器，向著天空擊發，凝聚的空氣擠壓火藥子彈，奔涌的電磁順著高熱的激光。

他們沉默沒有發一言，眼神中卻透露出沸騰的情緒，比那些武器激發出的強熱，還要熱烈。

柳元鎮在這一刻明白了這是什麼。

這是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