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愚蠢之極
王媒婆眼神一轉，沒有與唐三娘置氣，笑道：「到底是長輩之命。」
全憑顏老太太做主，由不得顏大小姐拒絕。
她瞧唐三娘鼓著腮幫氣得說不出話，又道：「其實趙捕頭只是身份略低而已，可這一表人才，你們顏大小姐絕對撿到寶了。」
趙禾深以為然，「謝王娘子讚賞。」
唐三娘白他一眼：「瞧你美得，你要調去揚州這門親事不可能！」
趙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有點沒心沒肺：「我會爭取早日回來的。」
唐三娘氣得說不出話，扭頭就走，她得把這邊的消息馬上稟給大姑娘知悉。
王媒婆認為只要趙禾沒答應與李家小姐結親，她就能辦好自己的事，「趙捕頭是個明白人，到底是些虛職重要還是現成的美人銀子更妙。還請稍候，我去去就來。」
趙禾揖禮，炯亮的眼神有著期待之意：「有勞了。」
王媒婆心下瞭然，稍稍向李鳳苓福禮，施施然朝顏府走去。
顏府的老爺官位雖低，可勝在富有，府邸所在的位置風水極好，按老先生的說法，這裡是要出大貴人的，王媒婆深以為然。
若說會出大貴人，那必定是……
巳時兩刻，風和日麗，天如水洗，雲若玉白。
王媒婆來到顏府朱紅大門前，對面走來一位著素衣的妙齡少女，身無累飾，可容光極盛，尋常人根本無法直視。她情不自禁俯首避讓，心懷敬畏。
那少女自身旁走過，有暗香襲人，竟教心裡虛妄煩躁之氣盡消，仿若身臨仙境才有暢快的感受。
王媒婆突然抬頭望去，只見得伊人背影，啞聲道：「顏大小姐？」
如此佳人該配公子才是，公子怎會將她許給一個小小的部下呢？
顏清稍稍回眸，「正是。」
王媒婆慌忙彎身福禮，待顏清入得門去，她方直起身子來，望著眼前區區四步台階五尺之路，卻是舉步維艱。
真的好嗎？
顏老太太是想害顏大小姐，公子是在成全自己的得力手下，全然非顏大小姐本意。
若然不幸，她也是個加害者。
上命不可逆，王媒婆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進去了。
顏府上下為顏清的歸來騷動，前庭人頭涌動，只為一窺芳容。
顏清進得大門，在經過影壁時拿面紗遮了臉，風華無雙之餘更顯神秘高貴。
與婢僕一同前來的顏玉明看得是妒火中燒，她拉著顏玉姝小聲道：「姝妹你瞧這害人精，回府還遮臉，是沒臉見人還是怎麼著？」
顏玉姝知道自己母親楊氏去找過長姐幾回，每次都想跟著去但被回絕，心裡非常憋屈，被顏玉明這一挑拔，氣道：「她還有臉面可言嗎？」
顏玉明等到顏清朝這邊走來時，狀作不經意的反問：「那她這是什麼意思？」
顏玉姝被她挑引得管不住嘴，當著顏清的面輕蔑地高聲道：「阿姐出去的時候大大方方，如今回來倒是遮遮擋擋，難道已是殘花敗柳，無顏面對祖宗嗎？」
唐三娘倒抽一口涼氣，瞧瞧這說的是人話？扭頭一看，自己大姑娘卻是面不改色，她更覺此辱絕不能忍，想要出手教訓顏玉姝時，卻見一個面容清秀、氣質清冷的婦人朝這走來，對著顏玉姝揚手就是一巴掌。
「小畜牲，我真是把你縱得無法無天了！」來人正是楊氏。顏玉姝天天和顏玉明一起玩耍，本是相安無事，方才楊氏聽得顏玉明母親魯氏說要好好教訓顏清，心下警惕，連忙快步趕來，恰好聽到自己女兒說出如此荒唐之話，生氣之餘要想辦法保住她並給顏清一個交待，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動手教訓她。
「母親，你竟……竟然打我！」顏玉姝捂著右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難以置信地瞅著楊氏。
楊氏痛心疾首道：「言語比刀鋒還要利，最是傷人，你瞧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清姐兒是你嫡長姐，怎敢如此無禮污衊於她？」
顏玉姝吼道：「本來就是，我說的是實話！」
楊氏看著女兒，神態顯得痛苦，要怎麼讓她明白？楊氏最終放棄了當著眾人教育並說服顏玉姝，在培養女兒這事上，她非常失敗，惡果應該由她來承擔。
「清兒。」楊氏側身望向顏清，「玉姝錯了，這事我們容后再說，先到你祖母那兒去一趟吧？」
她對顏清的態度改變不大，只是有一點細微的變化，但敏感的顏玉姝和顏玉明還是察覺了。
顏玉明機靈地扯著顏玉姝的袖擺想要退下，羞辱顏清一下就行了，沒必須死磕。然而顏玉姝挨了一巴掌，哪肯善罷甘休，發狠地推開楊氏，沖向顏清。
楊氏沒想到女兒敢推她，心驚膽顫地看著這一幕，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唐三娘卻拎小雞一樣把顏玉姝拎起來，往旁邊扔去，眼看就要摔傷，顏清及時出聲制止，「罷了。」
唐三娘只好收回手勁，粗暴地把顏玉姝丟地上。
楊氏上前抱起顏玉姝，示意大丫鬟帶她回去。
顏清卻道：「且慢。」
顏玉姝嚇得臉青唇白，聽到顏清軟柔的聲音立刻回神，怒道：「做什麼？你的狗腿子凈會用蠻力欺負人呢？」
「講道理？」顏清聽慣了污言穢語，並不代表她能容忍，只是毋須當眾動氣，笑著說，「你知道殘花敗柳什麼意思嗎？回去好好弄懂這詞，午時再來和我說話。看在母親的份上，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顏玉姝是冒犯了她不錯，可是她明白這是顏玉明挑拔的結果，且賣楊氏個面子。
「還要什麼意思？就是字面意思！」顏玉姝掙脫丫鬟的手，回身大聲說，一張小臉已經氣得通紅，連目光都噴著火。
顏清笑著搖搖頭，「送你八個字，道聽途說、愚蠢之極。」她無視顏玉姝仇恨的目光，挽著楊氏的手，「母親請。」
楊氏嚴厲地瞪了初晴一眼，她立刻抱住顏玉姝強行將她帶走，顏玉姝狠狠地咬住她手臂，她只能忍著疼痛，匆忙離去。
「清兒來吧。」楊氏帶著顏清往清暉園去，這段小插曲算是暫時落幕。
路上楊氏主動問起顏清在新居住得可習慣，她父親來信說馬上會到家，「是不是先在家裡住幾日，待你父親回來再作打算？」
顏清來到這裡的時日不短也不長，可是她發覺自己還沒做好面對顏知禮的準備，或許他們可以不期而遇，卻絕非眼巴巴等待他回來，而後以他女兒的身份向他問好。
這個男人年少喪妻，盛年喪女，關鍵他還不知道自己和愛妻所生的女兒已經先一步離開了，是件非常殘酷的事。
「我午後就走，父親回來時你派人知會我再回來吧。」顏清下午要找找蔣馨月的墨寶看看，中秋時於畫技較量的輸贏無關緊要，但一定要體面。
楊氏哪裡敢強留她，「好。你祖母要把你許給趙捕頭的事你曉得了吧。」知她回來是為了此事。
顏清淡然笑道：「曉得，是我安排的，但背後又有誰插手卻是難說。」
唐三娘說那個王媒婆說得好像真的一樣，不似走過場，可能是趙禾收買了吧。
楊氏驚愕地說：「清兒，你這樣做其實沒好處？還不如待你父親回來為你做主，若沒中意的婆家，大可再等兩年，待風聲過去再說。」
這種算計無疑得罪人。
顏清鬆開楊氏的手，「我向來不做無用之事，李鳳苓為了趙禾連調令都求來了，這其中包含的信息很多，我一時也無法參透，只知道我的推測沒錯。陳夫人希望這侄女兒能離開京城，李鳳苓不蠢，能識趙禾才能，而趙禾似乎真的想娶我為妻，他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呢？」
是什麼支撐他，給了他底氣？
僅僅是個小捕頭而已嗎，還是某權貴的左臂右膀，故意潛伏在民間。
楊氏更是驚訝莫名，「這裡面的水有點深，清兒你可得當心，莫要淹了自己。」
顏清點點頭：「放心吧，我有分數。我母親的事可有眉目了？」
楊氏壓低聲音道：「派出去人已經在和當年的人接頭，你別急，我千叮萬囑他們可別打草驚蛇。」
顏清笑道：「我不急，母親看著辦吧。錦里庄沒事兒吧？」她比較在意這事，莫要敗在何氏手裡才好。
楊氏皺了皺眉，無奈地說：「又有人出高價要買下來，老太太心動了，我儘力周旋吧。」
「誰？」顏清感覺自己得干涉一下，楊氏也很不容易。
楊氏沒有猶豫，將自己知道的說出：「老太太近來對江南的白瓷非常著迷，那是白家的產業，白家二爺前些時日來了京城，昨日登門拜訪，提出買下錦里庄。他的出資比以前的人高出一萬兩。」
顏清哼笑一聲：「這事母親莫要再費心，我會處置。」
她偏頭對唐三娘道：「三娘，記下來，回頭你去拜訪。」
唐三娘原是臉黑如鍋底，見顏清看來連忙笑臉相迎，「是。」
顏清又對楊氏道：「母親，這是三娘，姓唐，是我新近招倈的得力幫手。」
顏家人除了顏知禮外，並不知曉唐家的事，因為唐父是後來認祖歸宗才換改回唐姓，原隨養父姓葉。
楊氏稍微打量唐三娘，暗道該是個能人，「清兒好眼光，這孩子不錯。」
唐三娘看了眼顏清，見她臉色和悅便施禮道：「謝大太太讚賞，小人自當竭力為大姑娘辦事。」
楊氏總算明白顏清為何執意要出去了，因為這樣才能方便她招攬人才到自己手下當差。
「用心侍候大姑娘，我自有獎賞。」她隨手把取下一根成色極好的碧玉簪賞給唐三娘。
顏清示意唐三娘收下。
「謝大太太打賞。」唐三娘將簪子收到荷里里。
楊氏點點頭，挽著顏清手臂道：「我可猜不透你的心思，嫁或不嫁？」或許那個趙禾沒那麼簡單？
顏清沒想禍害趙禾，自是按原計劃去辦，「我與趙禾相熟，只是借他走個過場，起碼能換得一年安穩。」顏知禮回來知悉此事，定然要與老太太好一番說道，少說管用一年，若再生變故再處置。
楊氏明白了，「肯定要消停一陣子了，我會幫忙的，放心吧。」
顏清卻是搖頭：「別，母親只管像平時一樣，只要你真心實意幫我，我不會虧待你。」
楊氏又憂心她在外艱難，「你管我叫母親，我答應你的事肯定算數，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聰明的楊氏沒有因方才女兒顏玉姝的莽撞而失去分寸，相反，她隻字不提，如此一來顏清倒是沒往心裡去。
「謝母親。」顏清現在心胸寬廣多了。
楊氏拍拍她手背，「老太太畢竟是長輩，你過會說話悠著點，上回你跳的那個安魂舞？她夢過幾回，可嚇壞了。」
「是嘛。」顏清倒是心中有數了，楊氏這話間接證明老太太心裡有鬼，否則怎會做惡夢，蘇母親倒是不會來索命了，交給她吧，只要她找到證據，誰也保不住這顏老太太何氏。
走近清暉園，顏清發現布了一個化煞陣，主要是辟邪之用。看來何氏是真的怕了。
她有些期待見到何氏，不由得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