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光二十六(二)
繁花守著伯陽痛哭流涕,好像被打的人是她自己一樣。可是伯陽不僅不領情,還讓她走開。
看,感情就是這麼奇怪。這人世間能兩情相悅的感情太少了,愛而不得總是居多。伯陽和繁花都屬於不幸的人,如果伯陽肯回頭看看,或許這天地間兩個人的不幸就可以結束。
伯陽看我的眼神從失望變成絕望,本就沒什麼亮光的眼裡漸漸一片死寂。
伯陽的眼神讓我想到父王葬禮時母親碰死在靈前的眼神,不一樣的悲哀,卻是一樣的絕望。
我忽然覺得有些冷,母親湖藍色裙子上的血好像染在了伯陽的身上。我那樣厭惡伯陽,可是看著眼前被打的慘烈異常的人竟然沒有絲毫解氣和愉悅。
我知道,他這次是徹底放手了,不會再來糾纏我。如釋重負的同時又好像理解了他的絕望。
「你憐憫他?」
驚鴻看出了我的異常。
「不是憐憫。」我搖了搖頭,清楚的知道不是憐憫,不是可憐,可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緒,連我自己也說不清了。
認識我之前,從未聽說伯陽有什麼惡行,無非就是奉命行事不近人情。換句話說,伯陽有生以來作的所有惡,都是為了我。
意識到這一點以後,我仍舊厭惡他,恨他。可是在他被打的半死,那樣絕望的看著我的時候,我便明白我沒辦法置身事外完全站在他的對立面了。
驚鴻沒再問什麼,可是臉上卻寫著:「你最好沒有」。
我讀懂他的不悅,卻不知如何解釋。
「伯陽哥哥!」
在繁花撕心裂肺地動山搖的哭聲中,伯陽盯著我的眼睛終於合上了——他失血頗多暈了過去。
繁花以為他死了,「你們這些劊子手!是你們殺了他!」
論聲音,繁花一人可抵萬人,南海自失火后這麼多年,從未這樣吵鬧過。
就這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南海在辦喪事。
南海平靜了這些年,我不希望再有「喪」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人還沒死你就哭喪,你要不要探探鼻息確認一下,等人真死了再哭好嗎?」
「你說什麼?」
繁花聽了我的話抽抽搭搭伸出手去確認伯陽的生死,嘴裡依舊不依不饒地罵著。確認伯陽還活著的時候,她的興奮不比我知道迴風還能復活時少。
那一刻,我希望繁花和伯陽能夠互相救贖。
一陣一陣的又哭又笑的吵鬧聲過後,耳後突然傳來一句:「盞光,我回來了。」
這聲音我很熟悉,也是同樣的聲音曾對我說「以後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這是迴風的聲音。按照他和伯陽曾經的約定,時間已到,他回來了。
我不敢回頭,害怕是幻覺。我不能再一次承受擁有他又失去他的痛苦。
「傻瓜,真的是我,我回來了。」
我轉過身,日思夜想的面孔映就在眼前,「我好想你!」。
我抱住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哭泣。
「別怕,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這句承諾,我真的等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