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八(二)
環嬸兒一行人罵夠了便離開了,以至於我都沒弄明白他們來鬧這一場到底是什麼目的。
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也都覺得自己仗義執言伸張正義了,每人再扔上幾塊土,向郎中爹爹砸一些石子,才心滿意足地散去。留給我和郎中爹爹的,只有刺耳的辱罵和一地狼藉。
我在想,到底要怎麼才能扭轉當前的局面?挨家挨戶地說清事實想來應該可以吧?
但我錯了,我明明是證人,我一家家去解釋,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可是沒人相信我的話,有人甚至不聽我開口,就讓我快走開。
給環嬸兒的五百兩沒有借據,沒有大家認同的中立的證人,所有的辯駁是那樣無力。
沒人相信一個窮苦村裡的郎中會不求回報白白給出五百兩行善積德,他們表示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冤大頭,連房後面平日與郎中爹爹要好的郭伯伯都不信。他隨著人群來我家看熱鬧,隨著人群離開,沒有隨著人群造謠,也沒有表示支持。後來才聽說,他要女兒離我們家遠點兒,防著郎中爹爹些。
我這才想明白一件事,好好壞壞真真假假並不重要。這種好色的負面謠言一出來,別人信與不信的,第一要緊都是退避三舍,趕緊做好自我保護。大家都怕萬一,萬一環嬸兒所言不假呢?萬一郎中爹爹是壞的呢?說到底,事不關己,他們也不關心對錯與真相,人人都只求壞事別找上自己,壞人別害到自己頭上就行。
只花了一天時間,郎中爹爹就從救死扶傷的大夫,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猥瑣無賴。他急火攻心,氣的病倒在床,原來這就是做好人得到的好報。
這是我在人間學到的又一課,如果不能保全自己,就不要輕易善良。
可是郎中爹爹的這次好心帶來的悲慘命運並沒有止步於名聲掃地受人白眼。
三天以後環嬸兒家的大丫和二丫雙雙投河自盡了。她們何時死的,因何而死,我和郎中爹爹呆在家裡一概不知,但官府竟然來我們家抓兇手。
他們說,環嬸兒去縣衙擊鼓鳴冤,說是郎中爹爹哄騙侮辱了她的兩個女兒,所以她們才投河自盡的。他們說,環嬸兒幾度在縣衙哭的上不來氣,要縣令一定要替她主持公正。
「胡說……你們胡......胡說.....咳咳.....咳咳咳.....」郎中爹爹本就病勢沉重,聽到此事後更是被氣的幾乎昏死過去。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爹絕不可能做這種事!無憑無據,你們憑什麼抓人?!」
「有沒有做咱們可不知道,既是有人狀告他,當然要帶回縣衙審了才知道!」
「我看誰敢?!我爹這些天根本都沒有出門過!你們休要冤枉人!」我攔在郎中爹爹身前。
「牢里的個個都說自己是冤枉的。冤枉不冤枉的你說了不算,得審了才知道!」衙役們說著就要動手。
「誰敢碰我爹?!」我揮了揮拳頭,企圖阻止他們的行動。
「喲!美人兒,知道你會武,今兒個爺倒要看看,你還敢打官差不成?」
來我們家抓人的衙役只有兩個,要說動手,我對付他們不是問題。可是他們說的對,民焉敢與官抗衡?我這一動手,只怕逃得過今日,逃不過來日,難道這一世也要靠逃避來解決問題嗎?
「去衙門可以,我要和我爹一起去,他還在病中,不能沒人照顧。」
對峙了一會兒,權衡再三,我還是選擇了退步。去衙門就去衙門,我不信無憑無據衙門還能捏造假證據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