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青羅二
「溫涼,你敢傷她?」
塵野直呼自己哥哥的名字,除了憤怒,我聽不出任何感情,顯然這兄弟兩個並不和睦。
「你說呢?」
溫涼不為所動。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結果,溫涼這個人,你只用看他一眼,就會知道他是一個不會受任何威脅的人。
恕我直言,作為魔族之首,溫涼的氣場實在比作為天庭之首的玉帝的氣場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溫涼抬手朝我揮了一下,我只覺得眼一黑,再醒來時,人就已經在魔族了。
「你醒了?」
溶安坐在我床邊,見我醒來很是開心。
「嗯,塵野呢?」
我環視四周,這屋子素凈雅緻的很,竟還有不少漂亮可愛的小花養在盆里當點綴,在魔界養花,不是容易的事,能為這個房間這麼費心思,那麼當是溶安的閨房沒錯了。
「二哥被大哥叫過去談事情了,你放心吧,我大哥不會真的傷害我二哥的,就算他們再怎麼爭吵,大哥也不會的,他是愛我們的。」
「愛?溶安,你們三個是親兄妹嗎?」
我倒現在都不能相信眼前的事,這麼風格迥異的三個人竟然有血緣關係?
「怎麼,看起來不像嗎?」
溶安笑了一下,對我的質疑充滿無奈。
其實說實話,看長相,這兄妹三個其實還是像的,但我還是覺得震驚。
「你們同父同母的親兄妹?」
「對啊,父君很愛母君的,怎麼會和別人有孩子呢?」
「可魔君有孩子,是六界的大事,但這麼多年來,大家只知道上一任魔君,也就是你父君,只有你大哥這麼一個孩子,沒人知道你和塵野的存在,這是為何?而且你們這三兄妹,法力也差太多了吧?你大哥那麼厲害,你二哥那麼弱,對了,你二哥還是個神仙,魔君的兒子是神仙,這像話嗎?還有你,你簡直就像個凡人,你們這一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一邊問一邊從床上爬起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魔界雖然風景差了點,但這茶水倒是格外清香。
「我和二哥是雙生子,魔界有規矩,魔后一旦有孕便要讓祭司為孩子卜卦,因為魔君的孩子通常都天命坎坷,要麼大福,要麼大禍,大哥從一開始就是天定的魔君繼承人,所以父君昭告六界他的存在,但母君懷我和二哥的時候,祭司說我們有大劫,並讓父君隱瞞了我們的存在,說是一旦被仙界知道,便會有殺身之禍。」
「這麼說來,你們魔界就是比我們天界爽快,算命都算的明明白白的,哪裡像我們,算不出來就罷了,算出來也說什麼天命不可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反正就是不把話說明白。不過說起這殺身之禍,我已經知道你們兄妹倆的存在和來歷了,我看你們也沒啥事嘛。」
說到這裡,我看著溶安,她突然一臉同情的看著我。
「知道我之前為什麼不願意告訴你我的來歷,並且不願意你認出我來嗎?」
「為啥?」
「這些年,凡是知道我和二哥的來歷的,都被大哥殺了。」
她那個「殺了」說的很輕,並且做了一個歪脖子翻白眼的動作,可能是想嚇唬我,但我卻莫名覺得好笑。
「你笑什麼?」
溶安有些不解。
「笑你可愛,哈哈哈哈哈。」
溶安可能對自己的容貌沒有很好地了解,她是那種就算做出兇惡表情,也會讓人覺得很善良很可愛的人。
「你還有心思笑。」
溶安眉毛皺在一起,有些氣惱我不把她的話當回事。我不是不把她的話當回事,我就是覺得溫涼不會殺我的,嗯,因為塵野。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且問你,為何塵野會做了神仙,而你又像個凡人?」
「多年前,魔族有過一場內亂你應該聽說過。」
「知道,聽說打的挺慘烈的。」
這事兒老鳳凰和我講過,在那場內亂中前任魔君戰死,魔后殉情。
當時我只當個故事來聽,可是如今知道這故事和塵野有關,不知怎麼的,心下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
「那時父君被叛臣暗算,儘管平定了內亂,卻重傷不治,到了大限。彼時大哥法力雖然高強,但想統治魔族,對於當時的他來說還是太難了,二哥其實天資不輸大哥,當時的法力與大哥也是不相上下,但父君不顧二哥苦苦哀求,用魔族禁術將二哥一身的功力全給了大哥,就連母君竟也默認父君的做法,二哥從此便成了廢人。」
苦苦哀求這四個字讓我不敢想象塵野當時經歷了怎樣的絕望,明明同為魔君的兒子,他卻是被犧牲的那一個,用他滿身修為換如今天下無敵的溫涼,叫他如何不怨、不恨呢?
「後來呢?你又是怎麼成了如今這不仙不魔不凡人的模樣?」
「魔族禁術......需用我的心頭血開啟。」
溶安說到這裡,神色明顯很痛苦,很顯然,當時的遭遇,讓她至今都很害怕。
前任魔君是無心的嗎?心頭血?!幾乎等於是要殺了溶安,就為了讓溫涼繼承大統,所以不惜毀掉自己的其他骨肉,當真是冷血至極!
「那溫涼呢?開啟這禁術,需要他的配合吧?他有反對嗎?有為你們求情嗎?」
溶安聽到我的話,眼裡的光瞬間就黯淡了下去,只是喃喃自語,「大哥是愛我們的,溶安相信,他是愛我們的。」
我想,溫涼當時一定什麼話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就那樣冷漠的接受了前任魔君的安排。
否則,塵野不會用現在這樣的態度對他。
溫涼啊!不愧是天生的魔君之命......
「塵野修為盡失,但法力沒有了可以再練,不過從頭再來罷了,他怎麼會成了神仙?」
「不是的,二哥沒有機會再練了,大哥拿走的,包括他的天賦和慧根,他什麼魔族術法都無法修鍊了,若不是這樣,大哥就算再有天資,你何時見過神或魔修鍊的速度快的這樣不正常?從那以後,二哥渾渾噩噩了好些日子,便跳下了魔池,受洗髓之痛,從此和魔族再無瓜葛。」
「洗髓?」
「對,受盡萬般痛苦,洗凈一身魔氣,那時我被取了心頭血,一直昏死著,並不知道這件事,後來去問看守魔池的人,他們說二哥痛的發狂卻不肯叫出聲來,後來是爬著出了魔界。」
我從來不知,塵野那樣溫柔的背後,竟然藏著這樣苦痛的過往。
就算不是溫涼想害的他這樣,可是看到溫涼,叫他如何不怨,他的至親害的他無家可歸,明明是魔尊的兒子,卻只能做一個卑微的散仙。
溫涼已經放任他在外這麼多年,如今又找這個弟弟回來做什麼?
呵!難道是又有了利用他的地方嗎?
「你大哥這次找塵野回來做什麼?為了把他找回來不惜讓你到人間去,應該是有重要的事非他回來不可吧?」
「大哥想娶天界的羲和上神,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天庭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
我突然想到,依著溫涼那涼薄的性子,到底是為什麼會要娶羲和呢?真的是因為愛嗎?他懂愛嗎?不行,我一定要找機會看看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大哥想娶羲和上神,但他擔心會和天庭開戰,所以想把二哥找回來,不想他的存在被發現而被玉帝當作籌碼和人質。」
「怎麼,怕到時候親弟弟成了自己的絆腳石嗎?」
「你不要這樣說,」溶安抬高了音調,顯然很不高興我這樣說溫涼,「大哥只是擔心二哥的安危,怕他有危險。」
「呵!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現在我只想見塵野,馬上。」
我不想和溶安爭論,她太善良了,總是願意從善意的角度去理解事物,儘管溫涼如今這滿身的功力上沾著她的心頭血,她依然選擇尊重愛戴自己的哥哥,依然選擇相信他。
「你喜歡我二哥,是嗎?」
溶安並沒有打算帶我去找塵野的意思,只是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倒叫我措手不及。
「這是我的事。」
我用手擺弄了一下溶安房間里的小花,發現一碰它們,居然還會發光。
「朝白,我看得出來,你喜歡我二哥,我二哥也喜歡你,可是,你是仙界的。」
不知為何,那些花被我碰過之後,發了光便瞬間枯萎了,好沒意思。
就像現在溶安和我說的話一般,好沒意思。
溶安的意思我明白,當年祭司說塵野和她一旦被仙族知道了身份,就會有殺身之禍。
我的存在,就像是在塵野頭上懸了一把刀。
「溶安,如你所說,我喜歡他,縱我是仙界中人,又如何會害他?」
「我且問你,你喜歡我房中的花嗎?」
溶安撿起那枯萎的花「當然。」
「可是,它現在死了。朝白,我相信你並沒有任何害這朵花的心思,可是它死了。」
「它為什麼會死?」氣侵體,大哥便幻了這花出來為我抵禦魔氣,它的本質並不是花,所以一碰,便會消失,不管碰它的人多麼小心翼翼,懷著多麼喜歡它的心,它都會消失。」
溶安單純,可是她說起話來,誅心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她這三言兩語便叫我明白,縱我能活著出魔界,也不該再和塵野有任何瓜葛。
我的存在,只會害死塵野,縱使我完全都不明白我的存在到底對他會有怎樣的威脅。
但我只要明白我會威脅到他這一點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