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二的夢魘

李淵走的悄無聲息，雖然走的時候，沒帶走任何的東西，然而，走的時候，卻給李二留下了無盡的夢魘！

自打李淵出殯以後，李二就陷入了無盡的夢魘當中，整夜整夜的不敢合眼，只要是合上眼，眼前就是屍山血海的場景。

閻羅、地府，數不盡的孤魂野鬼，拿著沾滿血跡的鐵鏈，沖著他不停的哀嚎著，哭泣著，口口聲聲的向他索命！

整個寢殿的燈火，都被一一的點燃，將偌大的寢殿內，都映襯的亮如白晝，然而，一點作用都沒有。

李二每當合上眼，就會立刻陷入夢魘，每一次醒來時，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水淋透了一樣，那冷汗成珠的掉落！

原本精神爍爍的雙目中，布滿了說不盡的驚恐，彷彿，那夢魘里的東西，就在眼前似的，臉色更是慘白的如同白蠟一樣！

長孫已經搬到了李二寢宮，徹夜的守在李二的身邊，然而，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只要是稍稍打個盹的工夫，李二就會立刻驚叫著醒來。

沒辦法，李淳風也被叫進了宮裡，乾脆就守在李二的床榻前，懷裡抱著柄桃木劍，守著李二睡覺。

只是，剛開始的幾天，李二還能睡上一個時辰，但到了後來時，竟然又開始恢復之前的樣子，只要一合眼，夢魘就立刻降臨！

才不過幾天的時間，李二的身體，便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下去，兩隻眼裡布滿了血絲，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無可奈何下的李淳風，只得訕訕的離開寢宮，換來的，便又是慈雲寺的一幫大和尚，每日里，在李二的寢宮裡誦經超度，將偌大個寢宮，都弄得烏煙瘴氣的。

只可惜，卻依舊是沒有半點的作用，一到了夜裡，李二依舊是不敢合眼，只要是一合眼，眼前便又是屍山血海，無數的孤魂野鬼出沒！

長孫的雙目，都跟著通紅起來，那雙鳳眸中，閃爍著駭人的光，彷彿隨時隨地，都要出手殺人似的！

李二不光是一國之君，還是她長孫的丈夫，看著原本精神爍爍的丈夫，身體一天天的胯下去，長孫便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徐毅被叫到長孫面前時，簡直都被長孫的樣子，給嚇了一跳，眼前的長孫，有些形神憔悴，但目光望著徐毅時，卻有種讓人心驚的高光！

聽到長孫說，讓他想辦法時，徐毅便頓時顯得有些無奈，要是換成別的事兒，都不用長孫開口了，他自己都已經想辦法解決了。

可唯獨這種事兒，看不見摸不著的，即便他徐毅有著通天的本領，那也是無從下手啊！

「本宮不想聽你說這些！」聽到徐毅在哪裡推辭的話，面前的長孫，便頓時用力的一咬牙，目光狠狠的瞪著徐毅，道：「本宮要你想辦法解除陛下的夢魘！」

這話便顯得相當不講理，徐毅聽的微微張張嘴，最後，只得無奈的嘆口氣，轉身便向著外面走去！

身後的長孫，看到徐毅突然轉身離開，禁不住微微一愣，隨即，便沖著轉身的徐毅，驚疑的問道：「你去哪裡？」

聽到身後長孫的話，原本已經轉身的徐毅，便只好停了下來，一臉無奈的又轉過身，沖著長孫說道：「娘娘非要微臣想辦法，可微臣實在想不出，只好自己去宗人府了！」

「你說你平日里機智多謀，如今眼見著陛下深受夢魘之苦，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聽到徐毅的這話，長孫禁不住微微一愣，隨即，便突然在哪裡放聲大哭起來。

此時，長孫的寢宮裡，還有許多的內侍宮女們，眼見著長孫不顧形象的放聲大哭，一個個頓時臉色大變，嚇得將腦袋垂了下去！

徐毅這是第二次見到長孫，如此不顧形象的痛哭，上一次長孫痛哭時，還是在李淵殯天的時候！

內心裡，便不由微微有些動容，然而，到了最後時，卻也忍住了，將到了嘴邊的話，還是識趣的給咽了回去。

看著長孫在哪裡痛哭時，便默默的沖著長孫躬身一揖，悄無聲息的從大殿里退了出來！

其實，李二的夢魘，雖然聽著玄乎，可徐毅的心裡，卻是知道個八九不離十，通俗點說，無非就是心理跟生理的作用罷了！

李淵的突然過世，使得李二的身心，都遭受了重創，加之心理本身就有愧疚，於是，神經衰弱之下，便讓這些負面的心理東西，佔據了主導的作用。

李二隻說了，夢魘的一部分東西，但按照徐毅的猜測，那夢魘里的東西，遠不止李二說的那些！

只不過，這些東西李二不願意說，便是徐毅，也不好去主動觸碰的！

從長孫哪裡出來時，徐毅被直接叫去了尚書省，進去的時候，發現一眾大佬都在裡面，其中，老秦的身影，也豁然就在其中。

「怎麼樣，有辦法嗎？」看到徐毅進去，老秦頓時第一個站起身，迫不及待的望著徐毅，一臉焦急之色的問道。

聽到老秦的這話，屋裡其他的人，目光也都齊刷刷的望向徐毅，雖然沒開口說話，但那臉上的神情，顯然是充滿了期待之色！

這些日子以來，李二深受夢魘之苦，已經連著快一月，都未曾上朝了，下面都已經有人竊竊私語，再要是這麼下去，指定是要出問題的！

聽到老秦的這話，徐毅便頓時攤了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沖著一眾大佬們說道：「你老這是把我當什麼人了，李道長都沒辦法的事情，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剛剛還一個個充滿期待的目光，聽到徐毅的這話后，頓時便迅速的黯淡下去，屋子裡，便接二連三的響起嘆氣之聲。

「你小子素來不是機智多謀嗎？」老秦顯然是有些不死心，聽到徐毅的這話后，頓時狠狠的一錘桌子，沖著徐毅怒氣沖沖的道：「偏在這時候，你就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嗎？」

「那你老的意思，還是我故意的啊！」心裡知道，老秦這是關心則亂的無心之言，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徐毅聽著老秦的這話時，還是有些賭氣的道：「那你老怎麼不想個法子呢？」

徐毅的這話落下時，老秦便被噎得張了張嘴，臉上的神情，有點陰晴不定的，就在所有人都感到驚訝時，卻見得老秦，猛地一拍桌子，沖著徐毅吼道：「老夫這輩子除了行軍打仗，還能有什麼法子？」

說到這裡時，目光便惡狠狠的瞪著徐毅，說道：「你小子，總不能讓老夫披掛戴甲，替陛下衝鋒去吧？」

「為何不能？」聽到老秦的這話，徐毅就像是存心似的，目光迎著老秦憤怒的目光，梗著脖子說道：「興許，由你老給陛下守夜，陛下的夢魘就消失了呢！」

「好！」聽到徐毅這賭氣似的話，周圍的幾人，都是忍不住連連搖頭，然而，老秦卻是一拍桌子，惱火的站起身來道：「你當老夫不敢嗎，從今夜起，老夫就親自去給陛下守夜！」

說到這裡時，目光便望向宮裡的方向，一臉崢嶸的道：「想當年，老夫跟隨陛下南征北戰，那次不是沖在最前面的，區區幾個孤魂野鬼，老夫又何懼之有！」

「也算上某家一個吧！」老秦的這話落下時，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尉遲恭，這時候也突然站起身，沖著屋裡的人說了一句，便施施然向著外面走去。

徐毅的心裡，便不由微微一驚，尉遲恭能突然站出來，委實是讓他有點意外，他還想著，怎麼能讓尉遲恭也加進來呢！

「小子，這法子真能行嗎？」從尚書省出來時，老秦看到周圍都沒人了，這才微微皺起眉頭，一臉狐疑的沖著徐毅問道。

「試試吧！」聽到老秦的這話，徐毅便不由的撓撓頭，微微的嘆了口氣，沖著老秦說道：「不然，現在也沒別的法子了啊！」

老秦便頓時嘆口氣，片刻后，便大踏步的向著皇城外走去，頭也不回的沖著身後的徐毅道：「老夫去穿上鎧甲再來！」

秦叔寶跟尉遲恭兩人，要親自為李二守夜，這事兒聽上去，多少都是有點荒唐的，夢魘的事情，就連李淳風都沒辦法，秦叔寶跟尉遲恭兩人，就能鎮得住了？

只不過，現今卻是沒有別的辦法，雖然聽著有些荒唐，但到了最後時，長孫也只能無奈的答應，讓秦叔寶跟尉遲恭兩人，為李二守夜。

給李二過來守夜的人，顯然也不止秦叔寶兩人，還有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等人，自然，這裡面也包括了徐毅跟李淳風兩人！

李淳風的臉色不好看，雙目中有些黯淡無光，李二最近的夢魘，弄得他也有些焦頭爛額的，最重要的是，這次的事情，讓皇室對他們道教，產生了一絲的動搖！

李二的雙目通紅，這才幾天的時間，一張臉明顯的消瘦下來，披著一件棉袍，明明都已經困得哈欠連天的，可硬是不敢回去睡覺！

寢宮的院子里，因為眾人都來了的緣故，已經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的映襯下，露出一張張表情複雜的臉色。

秦叔寶跟尉遲恭兩人，此時，一身的鎧甲，手中還分別握著一桿長長的鐵槊，一副隨時隨地，都要為李二衝鋒陷陣的架勢！

「陛下只管去休息吧！」秦叔寶身著黑色的甲胄，看上去有些破舊，正是當年在秦王府時，穿的那件甲胄，此時，看著李二還不肯去睡，便不由大大咧咧的說道：「外面便有老臣二人為陛下守護著！」

秦叔寶的這話落下時，周圍的房玄齡等人，也都跟著紛紛附和，不停的勸著李二，讓李二趕快去睡覺！

李二聽著周圍人的勸阻，目光中還有些猶豫，但到底還是在眾人的勸阻下，遲疑著進了寢殿，將寢殿的門關上了！

夜裡颳起了一陣寒風，『呼呼』的從屋頂略過，吹的屋頂的積雪，也跟著撲簌簌的掉落，外面的篝火，更是在寒風中，劇烈的搖晃著。

然而，卻沒有人關心這個，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有意無意的望著李二的寢殿，將耳朵都豎了起來，靜靜的聽著裡面的動靜！

徐毅用力的跺了跺腳，此時已經到了深夜，加上這寒風的緣故，即便身在這熊熊燃燒的篝火旁，卻也依舊無法抵禦寒冷的侵襲！

身旁乃是披著棉袍的李承乾，臉色被凍的鐵青，可還是執著的站在那裡，目光直直的盯著寢殿門，臉上閃著擔憂的神色！

這段時間，不光是長孫在守著李二，便是李承乾跟李泰兩人，也徹夜的守在李二的寢殿外面，一連好些天，兩人的臉色也跟著十分憔悴！

徐毅緊了緊身上的棉袍，心裏面有點後悔，出門時沒往懷裡揣一個暖爐，現在時辰還早，要真守到天明，他懷疑自己會被凍成冰雕！

別人擔心李二的夢魘還會出現，徐毅卻是一點都不擔心，畢竟，門神的故事，可不是隨便亂來的！

雖然，在原版的故事中，秦叔寶跟尉遲恭兩位門神，都是為了抵禦涇河龍王的騷擾，可那聽起來，明顯就是扯淡的！

這世上原沒有龍王這種神奇物種，自然便也沒有龍王騷擾李二一說，但門神卻是流傳了千年，只能說明，門神守護的乃是另外的東西罷了！

就比如，李二此時夢魘的東西！

一聲刺耳的驚懼聲，隨之從李二的寢殿里傳出，劃過寂靜的夜空，聽的徐毅的頭皮，也跟著一麻，整個人驚恐的望向了李二的寢殿！

李二驚懼的聲音，從禁閉的寢殿里傳出來，聲音中，帶著驚恐的妥協，一個勁的重複著道：「朕錯了，朕錯了…」

長孫的凄哭聲，隨之從裡面傳出，不停的叫著李二：「二哥，二哥你醒醒啊！」

守在寢殿門口的秦叔寶兩人，一下子推開殿門，所有人都一窩蜂的衝上去，徐毅瞪大了眼睛，遲疑的留在最後面，一臉不可思議的道：「門神也沒用嗎？」

李二已經醒了過來，坐在床榻上，大口的喘著氣，目光驚懼，身上的衣袍，全被汗水浸透了，額頭的冷汗，珠子似的滾落下來！

「陛…陛下！」秦叔寶兩人的臉上，帶著一抹愧疚之色，那說話的語氣，就像是自己失職了似的。

秦叔寶在說話的時候，目光更是望向了身後的徐毅，那意思再是明顯不過了，徐毅之前可是說過，這法子會有效果的！

只是，當看到徐毅茫然的神情后，秦叔寶便理智的閉上了嘴，將怨怪徐毅的話，硬生生又給咽了回去！

長孫在放聲大哭，李承乾的哭聲，被極力的壓制在嗓子眼，只有眼淚在順著臉頰滾落，看著李二還在驚懼的喘息著時，長孫便沖著進來的眾人道：「你們這麼多的人，難道就要看著陛下遭罪嗎？」

沒有人敢說話，李淳風的腦袋，更是垂到了胸口，長孫的這話，有一大半就是沖著他說的，但他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微臣倒是還有一個法子！」實在是不忍心，看著李二遭罪的樣子，加上還有長孫跟李承乾兩人痛哭的樣子，徐毅忍了很久后，這才遲疑著開口。

「什麼法子？」徐毅的這話落下時，不光長孫驚喜的抬起頭，便是驚懼中的李二，也抬頭望向了徐毅，一臉驚疑的問道。

徐毅卻並沒理會李二兩口子的詢問，目光卻忽然轉向身旁的李淳風，開口問道：「道長，徐某記得，你們道教有個通靈的法術是不是？」

原本心懷忐忑的李淳風，驟然聽到徐毅的這話，一下子便驚訝的抬起頭，剛剛準備搖頭否決時，卻忽然看到徐毅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皺道：「或許是我記錯了，乃是佛教的法門？」

李淳風多機靈的人，一聽徐毅的這話，那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原本到了嘴邊的話，直接便咽了回去，沖著徐毅點了點頭，遲疑著說道：「新豐侯沒記錯，道教之中，確有這種法術的！」

徐毅很滿意李淳風的回答，繼而，便目光轉向李二兩口子，語氣顯得凝重了些，沖著李二說道：「既然陛下為夢魘所困，那要不就試試這通靈的法子，或許，還能為陛下解開夢魘之困呢！」

李二的目光中，帶著深深的顧慮，即便被夢魘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可此刻，聽到徐毅通靈的法子后，還是顯得有些顧慮重重！

徐毅也不催促李二，這種事兒，說白了就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李二如果不打算解開心病，那外人無論如何，也是沒辦法幫忙的！

寢殿里，陷入了長時間的寂靜，在場的所有人，那個都不是傻子，心裏面早就已經猜到，李二夢魘的真實東西！

因此，聽到徐毅的話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靜靜的望著李二，默默的等待著李二的回答！

「好！」也不知過了多久，李二就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使勁的一咬牙，突然抬起頭來望著徐毅道：「那就由你跟道長兩人來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