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送蓜香回家

中午似錦和青菱一起吃了午飯，便繼續做針線，梅香卻在申時過半打著油傘來了。

下這麼大的雨，似錦也不好把她拒在門外，就算不下雨，她也不能不讓她進屋，再怎麼說梅香是里正老兩口的掌上明珠。

似錦假裝熱情的把梅香讓進屋來，吩咐青菱去泡茶端點心。

梅香歉意的笑了笑：「我在家裡一個人做針線活怪悶的，想到今天下雨，嫂子肯定在家，於是來找嫂子一起做針線，嫂子不介意吧。」

似錦半真半假道：「介意，怎不介意，生怕怠慢了你呢。」

梅香眼裡閃過几絲尷尬：「……嫂子說笑了，就把我當自家妹子看吧。」

似錦點頭道：「你把阿笙當親哥看吧，我把你當自家小姑看就好了。」

梅香聽出她話裡有話，就更尷尬了。

兩個人各自做了一會兒針線活，梅香就開始沒話找話說，旁敲側擊打聽良笙下午什麼時候回來。

梅香雖是小門小戶的女孩，但是從小生長環境還不錯。

不像不少女孩子，沒出閣前要和嫂子鬥智斗勇。

她幾個嫂子還指著她以後能夠嫁入好人家，幫他們一把，因此對她不錯。

在這種良好的環境里成長，這女孩子雖然有心機，可是心機有限。

似錦一聽就明白她為什麼這個時辰來她家裡，笑著道：「這個說不準，男人嘛，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牽絆，回家哪有個準點。」

轉眼就快到酉時了，似錦放下手裡的針線，對梅香道：「我要做晚飯了。」

變相下著逐客令。

梅香卻假裝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笑著道：「我來幫嫂子~」

似錦默了默，她沒想到梅香會如此厚臉皮裝糊塗。

而她又不能像對付普通村婦那樣把話挑明白，畢竟梅香也沒做出什麼格的事來。

「那怎麼好意思，你在家裡養尊處優，卻來我家給我做飯。」

梅香笑著道：「我哪有嫂子說的那麼嬌氣，在家也是幫我娘做飯的。」

似錦見趕不走人，也只得隨她。

晚飯沒什麼大菜，因此很快就做好了，梅香卻還不肯走，還不時往屋外看上幾眼。

似錦假意留她吃飯，梅香徹底不好意思了，只得告辭。

似錦話裡有話道：「我家相公還沒回來呢，你就這麼走了，我怕我相公責怪我沒留你吃飯。」

梅香臉頓時紅透了，穿上木屐，拿起油傘落荒而逃。

下了一整天的雨，道路都變泥濘了，穿著木屐不能走快，否則很容易摔跤。

可梅香一心只想快點離開，摔了個狗啃泥，一身新衣服全都弄髒了。

似錦忙帶著青菱去扶她，表面工作還是得做的，不能讓里正兩口子心生不滿。

主僕二人冒雨把她扶起，一直送她回了家。

梅香這麼晚都沒回家，里正夫人正要去接她。

她是沒訂親的大姑娘，吃晚飯的點還待在別人家不象話。

里正夫人剛撐起傘來，就見似錦主僕扶著一身狼籍的梅香回來了，嗔道：「這是摔跤了？你說你，這麼大個姑娘了，也不知慢點走路，摔成這樣！」

似錦笑著解釋道：「梅香妹子在我家呆著忘了時辰，想到我相公馬上就回來了，怕撞見不好，走的匆忙了，這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里正夫人又氣又心疼，忍不住責怪了似錦一句：「你也是，也不知道早點提醒梅香回去。」

青菱委屈道：「我們東家娘子暗示了的，可——」

她話只說了一半，似錦就低喝道：「青菱！閉嘴！有你一個奴才說話的份嗎！」

青菱十分不甘的閉了嘴。

似錦又說了一大堆的賠罪的話，這才帶著青菱走了。

路上表揚青菱剛才做得好。

好奴才就要懂得把主子不便說的話說出來，和主子演雙簧。

奴才因護主偶爾失一下禮，誰也不好苛責。

里正夫人陰沉著臉命梅香沐浴換過衣裳，就把《列女傳》抄寫一遍。

梅香心裡有鬼，也知母親察覺了幾分，一聲不敢辯解，乖乖的照做了。

良笙回來沒見似錦，正在納悶，就看見青菱扶著她回來了。

忙問：「這麼大的雨怎麼出門了？」

似錦一邊收傘換鞋，一邊把原委說與他聽，埋怨道：「就是因為你英雄救美，人家姑娘看上你了，都跑家裡想見你一面。」

良笙沉默了片刻，道：「就照今天的方式冷處理，希望她能清醒過來。」

似錦翻白眼：「你的爛桃花還得我來收拾？」

良笙摟住她的肩討好道：「委屈娘子了。」

夏天的暴雨說走就走，第二天一早就晴空萬里。

貴叔前來幹活，鐵牛叔卻通知他從今天開始不用再來了，併當場結了他的工錢。

貴叔心知肚明是似錦辭退了他。

可是家裡還等著籌錢去把貴嬸贖回來，貴叔也只能厚著臉皮去找似錦，訴說著家計的艱難。

希望她能網開一面，讓他繼續在她家幹活，似錦卻不為所動。

貴叔只得等在良笙回來的路上，向他央求。

良笙比似錦還要冷酷：「你媳婦吃裡扒外，我們沒有追究她的責任，就已經是放你夫妻二人一馬了，又怎會留你再在我家幹下去！」

貴叔只得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良笙繼續往家走去。

剛走到一叢凌霄花前，旁邊一條小路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嬌呼：「哎喲！」

良笙抬眼看了過去，見蓜香正跌坐在路邊的草地上，綠草粉衣，又在臉上抹了胭脂水粉，整個人格外明媚動人。

她跌坐的姿勢也極為好看，並且穿在長衫里的肚兜還拉得比較低。

從良笙這個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小半春光。

蓜香見他盯著自己看，眼淚汪汪的抬起頭，那樣子我見猶憐：「東家，奴婢、奴婢的腳葳了……」

這羞羞怯怯的表情，這完美的四十五度角仰頭，無一不洋溢出一種楚楚動人的意味。

良笙面無表情道：「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下午就會安排人牙子把你給賣了。」

蓜香神色一僵，東家他、他怎能這樣對自己！

當即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跑了幾步追上良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帶著哭腔道：「東家，你千萬別賣奴婢，奴婢只是傾慕你，想給你生孩子！」

良笙眼神冰冷的好似將炎熱的天氣都變冷了：「你也配給我生孩子！」

蓜香哭了起來：「奴婢知道自己是蒲柳之姿，不足以侍奉東家，可是東家娘子不能生育。

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東家不能絕了后呀。」

說到這裡又想起了什麼，急急補充道：「東家放心，我只想做你的小妾，通房丫鬟也可以，絕對不會和東家娘子爭寵的！」

良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見鐵牛叔正收工去大食堂吃飯，對他道：「這個賤婢勾引我，你現在把她捆起來，回頭找個人牙子賣了她。」

說罷，一腳把蓜香踹開，繼續前行。

回到家裡，和似錦說起此事，似錦道：「賣她做什麼，不如直接把她交與她好賭又好酒的親爹，由她親爹去處置，還能落個好名聲。」

良笙依了她。

吃過午飯，上學前，良笙把鐵牛叔找了來，讓他把蓜香送回家去。

又把以前賀老六介紹的人牙子的地址給他，讓他買個粗使的大娘回來，和胡媽媽一起在廚房裡做飯。

鐵牛去柴房給蓜香鬆了綁，也不讓她吃飯，直接就要送她回家。

蓜香說啥都不肯回她那個窮家，掙脫掉鐵牛叔，跑到似錦那裡。

撲通一聲在玄關處跪下，痛哭流涕道：「東家娘子，求求你千萬別把奴婢送回去，奴婢以後好好在您這裡幹活，再也不做非分之想！」

似錦冷冷道：「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別再說了，我是斷然不會留你的！」

鐵牛叔這時已經趕來了，抓住蓜香，硬把她給拖走了。

到了蓜香家，當著她家不少左鄰右舍的面將她連賣身契一併交給她父親，這才去找人牙子買人。

胡豆收成了，空出的田地不能空著，似錦讓長工施了幾天肥，準備再加種幾畝南瓜。

南瓜既可以當菜蔬，又可以當糧食，產量又高，又好貯存，如果在這個朝代普及開來，是能惠及不少百姓的。

門外響起鐵牛叔激動的聲音：「東家娘子！小的找到了孩子娘和小兒子！」

似錦忙走了出去，看見鐵牛叔和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女人以及一個和大壯長的很像的半大小子站在一起，忙請他們進來坐。

鐵牛叔是奴才，他的妻兒不是。

鐵牛叔擺了擺手：「就不進去了，免得把東家娘子的地板踩髒了。

小的太高興了，向東家娘子報個喜，並且想讓孩子他娘和小兒子賣身為奴，東家娘子要不要？」

似錦打量著大壯娘和小壯，和鐵牛父子一樣，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猶豫道：「你和大壯已經賣身為奴了，就別讓大娘和小兒子也賣身為奴，當了奴才以後就不能考科舉了。」

她買奴才只願意買那種活不下去的人。

鐵牛和他大兒子都在她家當奴才，父子兩個每個月光月錢就有七八兩銀子，又不是養不活鐵牛嬸和小壯，

鐵牛叔笑了：「東家娘子這話……說得好像小的一家不為奴就能考上科舉似的。

小的覺得在東家娘子家當奴才比自由之身更好，東家娘子就買下孩子娘和小壯吧。」

似錦想了想，道：「這事我不能做主，等和相公商量后再決定吧。」

又問：「我讓你買的在廚房裡幹活的粗使下人買了沒？」

鐵牛赧顏道：「小的碰見了孩子娘和小兒子，高興的忘乎所以，就想讓東家娘子把他們給買下來，就沒去買粗使下人了。」

似錦道：「大壯娘和你小兒子恐怕還沒吃午飯，你帶他們去大廚房讓胡媽媽給他們做點吃的吧。」

鐵牛這才帶著妻兒退下了。

下午良笙回來，夫妻倆吃晚飯時，似錦跟他說起這事。

良笙沉思了片刻道：「等吃完飯，我和他一家談談。」

吃完晚飯，良笙就讓青菱把鐵牛一家三口帶到了他面前。

大壯因為長住在滷菜鋪，所以沒來。

良笙開門見山的對鐵牛叔道：「聽我娘子說，你想讓鐵牛嬸和小壯也在咱家為奴，他們願意嗎？」

鐵牛嬸和小壯忙道：「願意，咋不願意！在東家這裡吃得好，穿得好，住的也好，誰不願意！」

良笙看著他們道：「別只是看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要幹活的。」

鐵牛嬸陪著笑道：「這個我們知道，我們以前在自己家鄉，每天太陽還沒升起就開始勞作，一直干到太陽落山，連兩頓窩窩頭都吃不飽。

在東家這裡幹活，能吃三頓飯，還有新衣服穿，再不好好乾活，那還是個人嗎！」

良笙點點頭：「你們想要賣身為奴，我也不是不能買下你們。

我就怕你們一大家子人在我家當下人，人多勢眾，不好好乾活，不服管理，到那時就別怪我翻臉無情，把你們賣給人牙子。」

鐵牛叔忙帶著妻兒跪了下來：「東家，我們會好好乾活，也絕對不會不服從管理。」

良笙這才買下鐵牛叔的妻兒。

恰好柱媳婦因為婆婆生病卧了床，辭了工，於是吩咐鐵牛叔把鐵牛嬸安排在廚房裡幹活，小壯就暫且打雜，看以後有啥固定的活再安排給他。

日子在知了的鳴叫聲中慢慢流淌，來到了六月。

似錦種在門口的梔子花和茉莉花全都競相開放，發出脈脈香氣。

這期間發生了幾件事，一件是夏老三又沒考中秀才，不過老天跟他開了個大玩笑，這次秀才錄取名額有一百名，他恰好在一百零一名。

夏老三懊惱不已，如果當時自己發揮的好一點，說不定這次就能中了秀才。

不過這個名次讓他和夏老漢等人全都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今年只差一個名次就能考中秀才，明年再努力一把，就肯定能考中。

夏老漢為此好好勉勵了一番夏老三，語重心腸道：「咱們夏家的門楣就靠你扛起來了。」

就連對夏老三一家頗有怨言的夏老二兩口子也沒敢嘲笑夏老三沒有考中秀才，反而有幾分巴結。

夏老三隻要考上秀才，他們二房也能跟著沾點光，至少在兒女嫁娶上會有一點優勢。

另一件事是，蓜香的酒鬼加賭鬼老爹把她賣去府城的窯子里了。

還有一件事就是，史記滷菜鋪終於改了行，賣雜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