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番外 他的世界

晴空萬里，矯健的蒼鷹縱空而過。

城中，菜市場叫賣聲不止。兩隻長著翅膀飛在空中的小精靈因為最後一隻柿餅大打出手。

「你們兩個，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阿娘的攤位邊打架！」一個身穿著蓬鬆長裙的少女一手拎起一隻小精靈，將打架的兩隻分開。

粉紅色頭髮的小精靈嘟著嘴：「他明明就不喜歡柿餅！」

「我今天就想吃柿餅！」

「你，你上次也是這樣和我搶！」

「才沒有，是你的口味老是要和我作對！」

少女最後將柿餅一分為二，送給了兩隻小精靈。結束這一場鬧劇后，她才急忙跑到外邊：「抱歉抱歉，都怪那兩隻小精靈，又吵到我阿娘的生意了。」

少女名叫田露露，是城中城主的女兒，不過城主和夫人和離之後她也一直放不下喜歡在菜市場工作的母親，時不時就來幫忙。

「沒關係。」女子戴著面紗，身穿著一身亞麻衣裙，再粗糙的衣服也難擋其矜貴瑰麗。

田露露真不懂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都讓她覺得不真實……就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以至於，田露露今日已是第三次這樣問：「你真的已經結婚了？對方沒有脅迫你吧？」

東方明嬋聽此哭笑不得：「是真的，家夫只是有些瑣事，晚些時候才能過來。」

田露露有些同情地看著東方明嬋，父親說她是貴客，可哪有貴客穿亞麻衣服的……一定是她口中的家夫權大勢大，強搶民女。

「唉，要是人皇陛下還在，一定會狠狠懲罰他的。」田露露內心憤懣，為東方明嬋抱不平，但也只能這樣感慨。

東方明嬋：「……」

「算了，別提這事了，走，我帶著你在城裡玩，我們城可是出了名的有趣。」田露露說著時有些心虛，父親明明叫她帶貴客好好玩，結果她一出來就把貴客帶到了菜市場……

「好。」

好在貴客性子好，不和她計較。唉，這麼好的美人，怎麼就被……田露露越想越難過，暗自發誓一定要帶她好好玩。

這個世界和東方明嬋所在的世界大相徑庭。不僅繁多種族和諧同處，各類魔法、靈術、煉金等等各有道路外，美食也是各種各樣，種類繁多。

東方明嬋跟著田露露一起去巨人族的商店裡喝了奶茶，她們爬上巨大的茶杯，坐在奶茶里的一塊巧克力曲奇餅上，用長長的吸管直接喝奶茶。

田露露在給東方明嬋介紹城中的歷史時發現東方明嬋對人皇的事情都很有興趣，便極致地發揮著自己人皇粉絲的安利能力，將人皇的故事一個一個地告訴東方明嬋。

「唉，那些人總說人皇是暴君，可學過歷史的都知道，人皇對臣下非常大方，對百姓們除了在戰爭期間也從未有過重稅……說人皇是暴君的，還不是因為一己之私？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田露露越說越氣，特別是她誤以為眼前這個漂亮美人兒也是被一方強權搶奪的民女。她只恨自己不能把離去的人皇給找回來，又或者自己也擁有人皇那般強大的力量。

「唉，但凡我能有人皇陛下十之一二，不，千百分一二就好了……」

田露露嫉惡如仇，性子直率，東方明嬋見她也覺得可愛，並未有排斥。只是她與她之間的誤會，恐怕得田露露見到她家夫本人才能解開了。

「對了，還有關於人皇的傳說，說人皇陛下的王冠從不讓人碰，即便是親近之人。有不少人，唔，也有不少小說里都寫，人皇陛下是為了把自己的王冠親自給自己的天命之女戴上，所以才對王冠這麼潔癖。雖然知道這肯定是假的，但想想就很浪漫，夫人要不要看看小說？」

「人皇陛下的小說？」

「對，不過我說的不是那種紀實啦，夫人知道吧？言情小說。」

「我有興趣，請務必推薦給我。」

在花精靈舉辦的茶會裡吃了些甜點，田露露才依依不捨地與茶會的主人告別。眼見著夕陽西下，東方明嬋那位「家夫」很快就要同這位美麗的夫人再見面，心中很是憂慮。

她走到東方明嬋的身邊，一個咬牙道：「要不我掩護你逃跑吧？我爹對我還算不錯，也還算個人物，保得住我的。」

她見著勝過花精靈靈動的眸子光彩詫異，以為是東方明嬋不相信她說的話，她又繼續道：「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他那種行為，你還很年輕，又是個好人，我不想你一輩子都被他捆住，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東方明嬋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只是……你到底為什麼這般確認，我一定是被強迫的？」

「這還用說嗎？他是我爹的貴人，卻絲毫不對你的穿著上心……」

田露露看著東方明嬋的穿著，神情可以說是一言難盡。

東方明嬋這才恍然失笑，她本是隨便一穿，只想著盡量不引人注目即可，沒想到會引起這樣這樣的誤會。

正想要解釋。

「小姐說得是，讓夫人穿得如此粗糙，是我之錯。」

伴隨著這一道聲音出場，全場的空氣都似乎凝固，田露露往後轉身時，她看到所有的花精靈都獃滯著面容，一動不動。

來人一身玄色衣裳，襯得一雙桃花眸肆著幾分桀驁，完美絕塵的臉又如刀削斧刻出的藝術品，他快步向著此方走來，每走一步，都彷彿山與海都將為他挪步。

幾個呼吸間，他已經走到東方明嬋的面前，拉過東方明嬋的手，躬身親吻她的手背，溫柔得就像之前那個帝王只是田露露的錯覺。

「夫人，我來晚了。」

他的唇邊露著的是笑意，一雙眸子倒映著的只有眼前穿著粗布麻衣的姑娘。

而就此之外，田露露分明知道自己就站在二人的身旁，卻覺得自己被看不見的冰霜隔絕在外。

天地間，只此二人一般。

田露露說不出什麼心情，但當她看到這一幕時，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深深地迷戀著這位夫人。

「不晚，你也許久沒回來了，就忙完了？」

「沒什麼好忙的，不過順手抓了幾條蟲……多謝這位小姐幫著照顧我夫人了，不過接下來，便請小姐不用擔心了。」

「慢著，我知道夫人很好看，但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你不能亂來。」她還要帶著夫人逃跑呢。

田露露這一說使夜竹蹙眉，他難道和夫人就這麼沒有夫妻相？他都表現得這般明顯了。

「這就是家夫，田小姐別擔心。」東方明嬋看著夜竹難見的尷尬神色，笑著解釋道。

夜竹說完直接將東方明嬋橫抱起，不顧田露露震驚直接消失不見。

直至兩人徹底消失，那群花精靈們才恢復了往常的生動。

夜竹將東方明嬋輕輕放在塔頂坐著，微風從兩人細微的距離間穿過，四目相對，情意繾綣。

自從離開大蒼所在的世界，東方明嬋便忘卻了時間，說不出這究竟是她和夜竹成婚後的第多少個年頭。他陪著她回了母親的族中，因為種種，兩人都經歷了不少考驗。

在痛苦和困難的夜晚里，她無法與他合十而眠，曾也無數次地擔憂兩人的緣分會就那樣斷去，無法走得更遠。

每每再次相見前，她總會心懷忐忑，害怕，怕他看著她的眼神不再如前，怕他是來見她最後一面道別。

在度過困難的歡愉后，她也如現在一樣，看著在金色黃昏下綁著朱紅髮帶的男子，不由得地道出了一句：「帶我去看看你生長的世界吧。」

所以，他們來到了此方世界。

夕陽將一切都染上楓紅，秋暮無限美好。兩人雙手相扣，坐在這城中最高的塔處。

「田小姐說，這塔是你當年下令建的，為的是能一眼便將整座城收於眼底。」

晚霞在她的臉上燦燦，像是熟透的某種果實，讓人想咬上一口。

「嗯，此城唯有景緻還尚可……當年的我也有做得不錯的事情。」

東方明嬋沒意識到夜竹深里的意思，只是笑著道：「那位田小姐可是都把人皇陛下誇上天了，換到陛下您的口裡，就只是也有做得不錯的事情？」

「你叫我什麼？」

「人皇陛下？」

夜竹的喉結輕微滑動，這個稱呼他曾聽了無數次，即便是第一次聽到亦是內心毫無波動，可如今一聽得她說，胸口竟是像被小貓撓了。

若不是今夜他另有安排，其實塔里就有一處歇息的好地方，只有他能進去……

夜竹將目光移開，怕自己一個不忍亂了今夜的計劃：「不要這樣叫。」

東方明嬋以為夜竹不喜這個稱呼，也沒有繼續叫，她看著城中的風景，想起夜竹告訴她這是他出生后踏足的第一座城。也是在這裡，經歷了那些對人類這個群族失望的過往。

說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告訴過她，他到底是為何……

不對這個世界充滿恨意呢？

夕陽緩緩落下，城中紅楓落幕，大燈小燈並開，流光華彩。

在這麼一座城中，巨人、矮人、尋常人類、小精靈、花精靈等等種族和諧共處，誕生出的文化與景緻也風采絕倫。這樣的精緻，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在東方明嬋所出生的世界看見的。

「喜歡嗎？」他問。

「景緻是好的，只是這個地方有些特殊，我也不知究竟是喜歡多兩分，還是厭惡多兩分。」

「這樣你也不打算問我嗎？」

夜竹沒有明說，但東方明嬋無疑被戳中心思，她有點不好意思：「我是想知道，但那是因為是你的過去，可若是提起它只會讓現在的你心情難過，我寧可不知道。」

「夫人是說，想知道是因為關心我，不想知道也是因為關心我？」夜竹的桃花眸眨著，漾著水漪。

「……你這樣說也沒錯。」

夜竹輕笑，手摟過東方明嬋的腰，雖然有些不老實的想法，但他現在只想好好抱一抱愛妻：「今日見到的那個小姑娘，與她的先祖長得很像……她的先祖是我母親曾經的侍女，因為感染重病而被趕出皇宮，母親憐惜她，便經常派人贈葯贈銀。

她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認出我是誰的孩子，那時她因為曾經侍奉過先皇室而被丈夫拋棄，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很是艱難。她沒辦法光明正大地養著我，就把我放在屋裡，讓她的兩個孩子陪著我，所有的重任都自己一人扛著。」

雖知這故事是很久之前之事，東方明嬋聽著還是忍不住唏噓、憐惜。

無論是夜竹的母親，夜竹，還是這位曾經救助過夜竹的侍女。

「她與我說話不多，只是告訴了我母親對她的恩情——倒也不是她不想同我說話，是她太累了。這段故事並不長，因為我很快被湖之精靈發現，然後接走。

湖之精靈經常同我說話，說著她的憎惡，她的委屈，她的執念，老實說，模樣和將我買下的男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區別……夫人覺得是人是神重要嗎？一旦腐敗，都是爛的罷了。」

東方明嬋也在田露露的口中聽到了有關人皇殺死自己養母的故事，在田露露看來，人皇是想要斷絕這世上所有的神才不得不大義滅親。

「後來如何了？」東方明嬋問道。

「咻——」

天空中忽然上升一束微光，微光在天空中綻開，五顏六色的繽紛點亮了漆黑的上空。

煙花的大小不一，從各處發出，花精靈所居住的地方煙花以各種各樣的花模樣為主。巨人族所居住的地方則以大、璀璨為主……

各個種族做出來的煙花各有各的特色，在同一片夜空中就像是一首跌宕起伏的交響曲以美奐美輪的具象化呈現在人的眼前。

綻開的煙花也如一朵朵模樣各異的花，綻開在東方明嬋的眼眸里。

「喜歡嗎？」他問。

「這是夜竹安排的？」

人聲在鋪天蓋地的煙花聲中顯得微小。

夜竹傾身在東方明嬋的耳邊，嘴唇離她的耳廓距離以毫米計算，他的聲音溫柔又沉沉：「夫人，我其實一直都想……」

東方明嬋被夜竹的聲音所吸引，本聚精會神地聽著夜竹說話，以至於並沒有聽到夜竹打了個響指。

下一瞬間，所有的煙花停止升空。就在東方明嬋以為煙火只持續短暫的時間，就此結束時，天空中又升起唯一的一束光。

光在夜空綻開，變成了一幅美好的畫面定格於空。

地面。仰望著天空的一位花精靈突然尖叫起，緊隨著城中的氣氛高漲，聲音沸沸。

幾乎沒有誰聽得清周圍的人在說著些什麼，但他們知道，對方一定是在和自己說同樣的事情——那是人皇陛下！

畫面以煙花和色彩勾勒，他們手拿王冠的人皇，只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人皇陛下為什麼拿著王冠，戴在旁邊的女子頭上？

田露露看著這畫面更是驚詫，旁人不知那女子是誰，可她見得一清二楚……這不正是今日被自己領著在城中玩耍，想要拯救的可憐夫人？

這樣說來……難怪她當時看著那個男人會覺得眼熟，這根本就是……

田露露：「……」

她，她居然罵了人皇陛下，還想帶著人皇陛下的夫人逃跑？

這一夜，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人皇將王冠戴在一名絕美的女子頭上，雖是用煙花勾勒出來的，但無人不知這就是真實。

塔上。

東方明嬋看著這畫面也同樣詫異，水眸帶詫色地看著夜竹，看到他唇角輕勾。

與夜空中的煙花畫一樣的王冠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如同畫中一般溫柔、深情地將王冠戴在她的頭上，又用手撫著她的臉。

「嬋兒，抱歉，一直欠著你——

我愛你。」

這本只是話本，只是小說，只是傳說。人皇不讓人碰觸王冠只是不喜人碰，就連他自己也很少佩戴。但此一刻，人皇想，王冠的價值便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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