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風起青萍之末（9）

王末小心翼翼的擰動鑰匙，悄無聲息的推開門，踮起腳尖側身擠了進去，剛彎下腰準備換鞋，客廳沙發床處忽然亮起手電筒光直耀她的眼睛，徐良有氣無力的聲音隨之響起：「你還知道回來呀？」

聽到這怨婦的固定台詞，王末不知怎的覺得十分荒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徐良趿拉著拖鞋走到王末身邊，低聲斥責：「你還笑，你知不知道小路等你回來哄他睡覺等了很久。」

王末驚奇：「太陽西邊出來了？」平常在家的時候，徐良哄娃睡覺總是很積極，王末樂得利用這段時間打掃衛生、做家務或者自己學習放鬆看看書，從不跟他爭搶，因此徐小路睡覺從不找她。

聞到徐良身上隱約的酒味，還有那種剛剛沐浴后的潮意，王末恍然大悟：「你也出去了？誰帶的小路？你媽？」大晚上因為兒子一聲召喚，八千里路雲和月的趕過來哄孫子睡覺，也是不容易。

徐良不滿道：「說你呢！身為媽媽，這麼晚回來，還一身酒味，你不覺得心虛嗎？」

又是這一句，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世界日新月異，而男士們對女性的苛責永遠都是那些陳詞濫調「有點女人的樣子嗎？」「像個媽媽嗎？」

王末厭煩的把徐良推到一邊：「法律規定媽媽不許有應酬了？法律規定媽媽不能晚回家了？我可是提前跟你電話報備了的，你要出去，當時電話里怎麼不說？」

徐良語塞，頓了一下才說：「我那是突髮狀況，臨時的飯局。再說，我給你撥語音和電話了，你都沒接。」

王末撇撇嘴：「沒聽見！」感謝智能時代，無論是語音還是電話，都有時間顯示，一看就是赴完飯局回來沒看見人才打的。

不過王末沒和他掰扯，今天的劉志讓她覺得很悲哀，這會兒整個人都被無力感籠罩著，只想洗澡睡覺，希望明天一睜眼就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可惜天不從人願，抱著睡衣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徐良一把拉住她：「等會兒！今天我們幾個人聚了一下，黃蓓蓓提議寒假的時候一塊兒報個對外漢語教師培訓班，提前錘鍊一下技能，畢竟會說漢語和會教漢語還是有很大差距的。我覺得這主意挺好，所以……」

「所以，這個寒假你能不能帶著徐小路回他外公外婆家過年？」王末半眯著眼睛轉頭看他，見徐良猶豫，忍不住一揚眉：「還是說，所以你能不能幫我付一下培訓費？我說徐老師，你不會是想把世界文學史中四大吝嗇鬼形象擴充到五大吧？你還要臉嗎？」

「不是錢的事，是那個，第一個要求。」徐良半垂著頭，哼哼唧唧的回答。

「我說徐良，我要是把徐小路帶回了家，那這年可得在我爸媽家過了。今年你們家那什麼除夕夜孫子必須和祖父母一起過的家訓，還要不要遵守？」

自徐小路出生后，王末從未成功的在寒假把孩子帶回家過，因為徐良連同他的父母會以死相逼，從古老相傳一直說到公序良俗，從老人的身心健康一直說到男人的面子大過天，開始三年，因為孩子太小需要精心照料，王末不得不捏著鼻子留在帝都陪他們過年。但自打徐小路上幼兒園以後，她已經連續三年獨自回家過寒假，並且深感自在，私心裡希望這種模式一直持續下去，這樣的話，一年中至少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徐良張口結舌，無言以對。王末就靠站在他對面的桌沿上，上身微微後仰，衛生間的燈光只照出了她的下半張臉，剛好可以看清她勾起的嘴角上那譏嘲的笑意。

「我們那裡孫子過年從來都是跟祖父母的。」

「都說除夕的時候，孫子不跟祖父母在一起，老人身體會不好！」

「嫁進了徐家，就得守我徐家的規矩。」

「好不容易過個年，老婆孩子都回了娘家，你讓我的面子往哪兒擱？」

……

往年用來阻止王末帶孩子回家過年的一句句話，現在都成了一個個巴掌，打在臉上，啪啪作響。徐良猶豫再三，底氣很是不足的問了一句：「可不可以除夕那天帶著孩子回來？」

王末把玩著手裡的睡衣角，很是無所謂的說：「行啊！車票錢你出……」

徐良又凝固了。

王末呵呵一笑，把他往旁邊推了推，丟下一句：「不用急著回答我！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筆巨款，離寒假還有小一個月呢！你慢慢考慮，我是很souple（靈活）的，只要你給我和小路買好火車票，別說除夕，大年初一早上，我都能帶他坐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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