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螳螂-黃雀
「為什麼要分成兩路?」
沒有回答。
淡淡的晨風拂過小徑,溫和的陽光如薄紗般垂下,幾片黃燦燦的葉子擦身飛過,一切都美好極了。
然而,楊念晴卻滿肚子不高興,慢吞吞地跟在李游後面,邊走邊嘀咕.
想不到早上一起來,居然發現何璧與南宮雪已先行帶著張明楚的屍體走了,剩下自己和這個花花公子,色狼。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吼道,順手扯下了一把樹葉,好在這裡不用擔心破壞環境有人來罰款。
李游停下腳步,苦笑:「在下耳朵都要聾了,又怎會聽不到?」
「我們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走?」
「因為要找菊花先生。」
「和找人有關係嗎,」她一個白眼丟過去,又好奇,「菊花先生到底是什麼人?驗屍體的?法醫?還是……」
李游打斷她的話:「他不是人。」
不是人?!楊念晴嚇了一跳,雖然是大白天,但想到昨晚的事,她居然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個世界實在太古怪了!
李游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害怕,立刻又咳嗽一聲,面露有趣之色:「他雖然不是人,卻是個神,第一神醫。」
原來如此!
聽到這麼有懸念的介紹,還好自己心臟好也沒高血壓,不然早就送急救了。楊念晴鬱悶極了:「想不到來這裡,神醫神捕閑人善人都遇上了,我運氣是不是很好?」
他居然點頭:「能同時遇上四個,你運氣的確不錯。」
楊念晴張了張嘴,立刻又恍然:「你們是想去請他鑒定屍體到底是不是中毒?」
「他當然是中毒,」李游搖頭嘆氣,「我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他中的什麼毒!」楊念晴忽然轉過彎來,兩眼發亮,「聽南宮……公子昨天說的話,那毒好象不太普通吧?」
「聰明。」他繼續往前走,步伐悠然。
「一般般!」
被帥哥誇獎自然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楊念晴不由快走幾步跟上他,不過下一刻她立刻發現,誇自己的人是個花花公子。
「可我們幹嗎要分成兩路?」警覺起來.
聞言,李游似乎有些失望:「還不明白?」
她搖頭。
他嘆了口氣:「倘若你是那兇手,你會讓我們查出那毒的線索么?」
「不會!」楊念晴截口打斷他的話,興奮道,「他可能會想辦法毀滅證據,說不定要來個毀屍滅跡,所以我們要分成兩路,暗中監視,『螳螂補蟬,黃雀在後』?」
「錯,」李游又停下腳步,「我們只是省了些麻煩而已。」
「麻煩?」
「你以為,我們跟在後面,他會不知道?」
她立刻搖頭:「不可能,他一定知道了。」
「既然知道我們跟在後面,你若是他,會輕易動手么?」
「不會,他那麼聰明,肯定不會冒這個險,」楊念晴懊喪極了,「那我們跟在後面不是沒用了嗎?」
「又錯了,有用得很。」
「有用?」
「看來,楊大姑娘已將我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忘了。」
還好楊念晴不笨,立刻明白了過來:「是把屍體安全送到菊花先生那裡!他一邊要想毀滅證據,一邊又要注意不讓我們發現,我們這麼做可以讓他分心,比起全都守著屍體反而安全多了。」
「聰明!」
「謝謝!」她擺擺手,又擔憂道,「可他若不是一個人,還有幫手怎麼辦?」
「正好可以確定他是否一個人,」想了想,李游搖頭,「他行事如此謹慎,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一個人就多一些麻煩。」
「聰明!」這回換楊念晴滿臉佩服,拍著他的肩膀讚歎。
李游看看肩膀上的手,忽然嘴角一彎:「你不怕?」
她不解:「什麼?」
「你難道不知,如此一來,危險的不是他們,反而是我們,」修長的雙目中隱隱又泛起有趣之色,他若無其事道,「或許,他會先對我們下手。」.
笑容立刻僵住。
她楊念晴可不是什麼「第一」,萬一真動起手來,估計也只有挨刀的份兒,雖然說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不過挨刀還是需要勇氣的,何況這事根本與自己無關吶……
「我可不可以回去?」
「可以,」李游繼續朝前走,「老何原本就交待叫人將你看起來,不得離開南宮別苑,想必兇手暫時還不會回那裡……」
「算了,」楊念晴立刻擺手,「我又沒那麼怕死,再說你不也是輕功暗器第一嘛,記得到時候帶我跑快點……」
說完,望望四周,不由靠近了他一些。
李游忍住笑,嘆氣:「有一個麻煩在,只怕不跑快點也不行。」
「麻煩?」她立刻離他遠遠的,憤憤地瞪著他,「你以為我願意跟你一起?」
「不會,」他悠然道,「但你也絕不會願意跟老何一起。」
何璧那張冷漠陰沉的臉立刻從腦海里蹦出來,楊念晴一顫,瞪眼道:「當然不會,可還有那個南宮雪呢,幹嗎非要跟你一道?」
聞言,李游奇怪地看著她。
楊念晴沒好氣:「看什麼看!」
李游笑了:「你要跟他一起?」
「對,」她翻翻白眼,「跟著他也比跟著你好!」
「可他卻不願意跟你一起,」語氣彷彿十分惋惜,「誰都知道,第一公子南宮雪從不單獨與女人打交道的。」
楊念晴立刻無語。
半晌。
她忍住氣,冷哼一聲,忿忿道:「原來他不喜歡女人的,哼哼,我看他多半是喜歡男人吧,說不定就是個玻璃!」
「有道理,」李游似乎覺得很有趣,「在下卻沒想過這個,說不定他果真喜歡男人,下次倒要記得問一問他。」
楊念晴不再說話,悶著頭便走。
「現在是不是很感激我?」
「我是女的,居然願意跟色狼一起走,」她努力平靜下來,咬牙道,「你難道不覺得該感激我?」
聞言,李游似乎有些意外,搖頭:「色狼只對漂亮女人有興趣。」
…….
黃昏。
何璧與南宮雪因運著張明楚的屍體,所以走的水路。而李游與楊念晴卻是坐的馬車。古代的馬車哪有想象中那麼舒服,只顛得楊念晴渾身酸痛,卻又不好說出來,那也顯得自己太嬌慣了吧……她愁眉苦臉地趴在車窗上,望著遠處河上的船嚮往了半天,待回過身時,才發現李游居然已經睡著了。
長得帥的男人,睡相一定更迷人。
飄灑的長眉下,那雙總是歡快明朗的眼睛此刻正閑閑地閉著,略略上揚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
楊念晴雖然坐得不近,卻還是能清楚地看到,那長長的惹眼的睫毛正隨著馬車的顛簸,有節奏地抖動著。這個時代有假睫毛製造么?她簡直要懷疑那漂亮的睫毛是嫁接上去的了。
看看他,彷彿還睡得很熟。
終於,楊念晴忍不住好奇,將臉湊到他面前,幾乎貼著他的鼻子,屏住氣,細細地觀察起那兩排可愛的睫毛來。
是真的,這麼漂亮的睫毛怎麼長在男人臉上!她用手悄悄碰了碰,又摸摸自己的睫毛,自卑地嘆了口氣,坐回原位。
「一個男人也有這麼長的睫毛,過分!」
她鬱悶地嘀咕一聲,又苦惱地捶捶腰:「強,這麼著也能睡著……」
話沒說完——
「在下只是喜歡在車上想事情而已。」.
原來他並沒睡著。
楊念晴尷尬極了:「原來你的靈感都是馬車給的,想什麼?」
那雙明亮的眼睛帶著有趣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足足一分鐘左右,忽然眯起,升起無數促狹的笑意。
不是吧,剛才自己的動作他都看到了……想到這,她不由更心虛:「你在想什麼?」
他喃喃道:「在下一直在想兩件事。」
「什麼事?」
「第一件,」他又閉上眼睛,「下一段路我們是不是該換成水路,坐船?」
「當然!」楊念晴心花怒放。
這該死的馬車太難坐了!
咳嗽兩聲,她掩飾住解脫的喜悅:「我早就想提醒你了,你看他們也是坐船,那樣我們可以跟在他們後面更近一些,隨時注意那邊的動靜,而且在船上比較隱蔽……」
她幾乎是搜腸刮肚,把所知道的坐船的優點全都說出來了。李游卻只是睜眼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楊念晴這才想起:「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他嘆了口氣,「有的人分明不慣坐馬車,只怕已渾身發疼,在下只是奇怪,她什麼時候才會說出來。」
我靠!楊念晴目瞪口呆。
片刻。
「你故意整我!」一拳過去。
他側身往旁邊一靠,手枕著頭,動作彷彿再自然不過,然而,那送去的拳頭卻也剛剛擦著他的衣服過去了。
她愣了愣,冷哼一聲,又要打。
「等等,」他忽然擺手制止了她,「你打得過我么?」
「打不過也要打!」又一拳過去。
果然不出意料,那拳頭又剛好擦著他的衣服過去了,倒顯得是她出拳不夠准一樣。
李游看看她,似乎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道:「明知道打不過卻還要打,實在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你!」
這次他乾脆連避讓也免了,修長明亮的雙目中透出更多有趣之色.
一個人莫名其妙掉到這鬼地方,出門就是馬,上廁所沒衛生紙,晚上沒電燈,還要受氣!懷念起現代舒適的生活,楊念晴越想越委屈,終於忍不住埋頭擦起眼睛來,老媽肯定以為自己死了……
抽噎聲越來越大。
終於。
李游嘆了口氣:「原來,不只漂亮溫柔的女人才會哭。」
她不理。
「再哭下去,眼睛一定會難看。」喃喃的聲音。
「關你什麼事!」
「叫別人看見,還以為在下換了品位。」
品位?
楊念晴火大,終於吼出聲來:「你以為我會願意跟一隻色狼在一起!」
「不會。」
話音剛落,一隻手已伸到面前,修長乾淨的手指上,竟然是一塊潔白的絲巾。
他眨眨眼:「再哭就難看了。」
楊念晴愣了愣,賭氣不接:「是你太過分!」
「我過分。」
「你混蛋。」
他苦笑:「我混蛋。」
見他認了,楊念晴不由暗暗發笑:「你色狼!」
「這也要認么?」
「對!」
「跟女人斗,吃虧的總是男人,在下平生最怕女人哭,」他無奈道,「我色狼,你別哭了。」
楊念晴這才滿意地擦擦眼睛,伸出手去,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她並沒有去接手帕,卻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臂。
「嘿嘿,有本事再躲啊,逮不到你!」
李游愣住。
哪位大師說的?女人的眼淚永遠是對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楊念晴本是好玩,他可是個「第一」,若認真起來自己這點小把戲哪能製得住他。她故意伸出一隻拳頭在他鼻子面前比劃,一邊陰陰笑道:「打鼻子?你這麼帥,若是鼻子被我揍扁了,是不是很可惜……」
李游不眨眼地看著那隻拳頭在面前晃來晃去。
半晌。
他終於嘆氣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在下早就不該相信女人的。」
「你現在才知道,太遲了,」楊念晴冷笑一聲,有些得意,「對付色狼,不用女人難道還用男人?笨蛋!」
「錯,」李游不慌不忙往後一靠,「在下只是想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原來不只漂亮女人會騙人。」
愣了愣,明白過來后,楊念晴再也不擔心帥哥的鼻子美觀問題,毫不猶豫地一拳揍過去:「你去死!」
眼看拳頭就快要招呼上那張俊臉——
忽然,那雙修長明亮的眼睛眯起,一片燦爛動人的笑意蕩漾開來,如同佛祖拈花一般的神秘,絕無半點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