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斬麓
蘇越，與景封一併，乃是李羿麾下最器重的二人。
蘇越，是荊襄大族——長沙蘇氏的一員，甚至有傳聞他是蘇氏族長——蘇代的長兄，本應該是家族的正統繼承人。
據說因為觸犯了家族之中的族規，他不但沒有繼承家主之位，反被家族成員追殺，無立錐之地。
正巧當時李羿受蕭辰之命，在荊楚一地招攬豪傑組建精兵，於是就收留了幾乎要亡命天涯的蘇越。
而蘇越，也確實不負其望。
蘇越不但有勇武，而且精於水戰，擅長水上排兵布陣，極受蕭辰與李羿的器重。
李羿不通水戰，卻是有幾分眼力的，他常常讚譽蘇越，稱其為水中蛟龍。
蕭辰對於李羿的眼光，自然不會有什麼懷疑，對蘇越也是十分器重。
不過，在涼州的荒蕪之中，蘇越無疑是游龍困於淺礁，完全難以一展其長。
「死！」樊鄔眼中閃過一道猙獰的寒光，重戟風聲如雷，竟然有一種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感覺。
論韜略，蘇越頗為不凡，他持重有節，領兵的本領也是不凡。
論武藝，那就差得遠了。
但他畢竟也是荊楚一地頗有驍名的豪傑之士，驟然面臨危局，蘇越表現得沉穩冷靜，臨危不亂。
他一聲低喝，手中的環首大刀橫亘在胸前，又以另一隻手抵住寬厚的刀背，以雙手之力抵禦樊鄔這雷霆萬鈞的一戟。
但是，樊鄔恐怖的力道，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抵禦的？
況且，山河戟的戟法，本來就以雄渾難敵著稱。施展之際，彷彿山嶽崩碎，長河滾滾，威力極為驚人。
而樊鄔怒極而發，狂暴的力量卻又強橫了幾分。
蘇越雖然也算勇猛，但膂力卻遠遠不及力能搏熊的樊鄔。
重戟橫掃，樊鄔手中的重戟彷彿一頭烏黑猙獰的蛟龍，勢如破竹地劈開了他手中的大刀，寬厚的刀刃竟然從中折裂。
同一時間，蘇越抵在刀背上的左手虎口迸裂，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他的手掌上。
一陣劇痛傳來，蘇越一聲悶哼，猛然後退幾步。
他倒也是血性的漢子，雖然手中劇痛難忍，但硬是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好本領！」蘇越強忍胸膛之中的憋悶，反而誇讚了一聲。
樊鄔乘勝追擊，一聲獅咆一般的怒吼，手中的重戟彷彿跗骨之蛆，如影隨形地追了上去。
重戟舞動，彷彿地動山搖，威勢喧天！
眼看蘇越就要斃命戟下！
「他娘的！」橫里猛然響起一聲驚雷一般的怒吼，一個虎背熊腰的魁梧壯漢猛然出現在陣勢之中，「你們散開！讓老子景封來會會這傢伙！」
風聲起，刀風如割！
一柄寒光閃閃的環首大刀以劈山斬岳之勢當頭砸下，狠狠朝著樊鄔狂劈而至。
樊鄔顧不得追殺蘇越，重戟一記橫擋，狠狠擋在身前。
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他竟然感覺到自己的虎口一陣發痛。
好強橫的膂力！似乎絲毫不遜於自己。
樊鄔暗暗心驚。
「你是什麼人？」樊鄔眼中閃過一道凝重，冷哼一聲說道。
「沒長耳朵嗎？老子已經說過了，老子叫景封！」景封一聲冷哼，嘴角揚起一絲凌厲的狂暴之意。
他與蘇越向來交好，見蘇越受挫，心中自然也生出幾分怒意。
況且，景封本來就是好勇鬥狠之徒，見到樊鄔如此勇武，自然也起了好鬥之心。
「廢話少說，嘗嘗我的解兕刀！」景封的刀在空中挽出一個刀花，彷彿將一頭全牛肢解一般，殺氣騰騰。
「殺！」樊鄔自然也懶得閑言碎語，山河戟法彷彿魔王舞動，威風凜凜。
戟如山河，大氣磅礴，綿延不絕。
刀如海潮，席捲天下，吞吐**。
猛士，遇上了悍徒！
蕭辰遙望戰局，看得也是暗暗心驚。
「如李伯所言，這景子衡（景封），倒真是個可用之才！」蕭辰微微點頭，驚嘆地說道。
「相反，我卻更看重伯逾（蘇越）。」李羿的看法，卻中肯得多。
「不過，蘇越雖然略遜勇武，但親身經歷重重劫難，性情更為剛毅沉穩，頗具良將風範氣度。」李羿款款而談，「況且，他本來就是荊楚蘇氏的嫡子，精通水戰，這點就算是我也遠遠不及。」
「而這景封，」李羿瞟了一眼彷彿猛虎嘯林的景封，嘴角揚起一絲戲謔的微笑，「景封固然勇猛，但性子激傲輕浮，口無遮攔，尚需磨礪。不過，這小子這股天生的銳氣倒是難得，生來似乎就是先鋒之才。」
蕭辰聽完李羿對於景封的評價，不禁啞然失笑。
景封與蘇越一樣，也是李羿麾下這五十員健卒之中的佼佼者。這兩個人，即使是在這些精挑細選的健卒之中，也算得上鶴立雞群，極為出眾。
蘇越的長處，在於性情毅重有度，而且極擅水戰；而景封的不同尋常之處，卻是千人敵的勇武，以及一腔一往無前的驍銳之氣。
若論勇武，同樣驍銳善戰的程驦，也是遠遠不及景封。
不過，景封性情輕浮，又喜歡嘴上花花，這倒是讓李羿頗為不滿。
如果不是景封的輕浮的性情與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李羿對他的評價可能還要高上許多。
景封也是荊楚人士，自詡是春秋時楚國名帥景陽的後人。
但楚國名將景陽並不以勇武見長，而以謀略出眾聞名，這與豪放驍勇的景封似乎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他還聲稱，自己的另一位先祖還曾跟隨楚霸王項羽麾下的悍將黥布征伐沙場，是黥布麾下有數的大將之一。後來，其先祖因為黥布殺楚懷王，不齒其為人而叛逃，所以名聲不顯。
但是，這兩個祖宗，一個時隔久遠，一個名聲不彰，自然都是無從考證。
而且，看景封的言行舉止，絲毫沒有半分其先祖名將景陽的風範，倒有點像落草為寇，豪邁中帶幾分姦猾的黥布。
對於景封自吹自擂的這份家世，自然很難令李羿、蕭辰二人信服。
還有就是景封一身的兇橫狂猛的刀法，這套刀法被景封取名為「庖丁解牛刀」，並稱乃是刀法通玄的一代刀宗——庖丁所創。
不過，景封這套刀法大開大闔，直來直往，剛猛有餘而精巧不足，實在沒有半點庖丁解牛的風範，反而像那些滿身膘肉的屠夫粗手大腳地砍殺牛羊一般。
而李羿卻認出這套刀法，這套刀法名為「斬麓刀」，以狂暴剛烈的狂猛氣勢著稱。
據說，這「斬麓刀」由春秋時期楚國的一套鉞法衍化而來，開闔如斧，具有開山斷麓的氣魄。
這樣一來，李羿自然不自覺地認為景封言過其行，有點夸夸其談了。
不過，蕭辰卻不敢苟同李羿的觀點，他對於景封，另有一番認識。
景封小事上或許有點浮誇不實，但遇大事時卻十分沉穩，還是個可造之材。
不拘小節者，面臨大事之際，反而能夠沉著自若，不至於亂了手腳。
況且，被李羿敲打了三年多的時間，景封就算是塊頑石，現在差不多也得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