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雲觀
「將軍脾氣還是這樣的暴躁。」
白雲觀中,一名老道盤坐在蒲扇之上,白眉白須,頭上綁著髮髻之中混著著黑白的雜色,臉上滿是無奈。
「鬍子長好了?」
眼睛在對方的花白的鬍鬚上掃了一遍,左天問端起了身前的茶杯。
「托將軍的福,這幾年還行……」
白雲觀,左天問十二歲那年左益就帶著他來過,那年老道士說左益日後會因為自己招災,左天問點了老道士的鬍子,白雲觀也被燒了小半。
這麼一想,這老道士不想見自己也情有可原了,不過有些事情不是這個老道士想如何就能辦到的。
老道士是真有本事,這一點左天問十分的確定。
那一年他點燃了半個白雲觀,親眼看著老道士一張符紙引來天雨,滅了道觀的烈火。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他也不會帶著右驍衛來白雲觀,普渡慈航是千年蜈蚣,都快要吞天化龍,黑山老妖更是千年黑山成精,黑山既妖,妖是黑山。
這些傢伙,光靠普通的軍隊不行,左天問需要這個老傢伙幫忙,當然他的目標也不僅僅只是這老傢伙一個人。
左天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茶。
這老道士推算了得,當初說得話雖然令人不爽,但卻也沒出問題,左益確實因自己而死,這一點左天問認了。
不過今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老道士無論如何也同樣要認下。
看著左天問這樣一副模樣,白須的老道士閉著眼睛盤坐在蒲扇之上,沒有絲毫的動靜。
空氣凝固,彷彿這昏暗的房間之中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左天問安靜的喝茶,酒壺今日沒帶在身上,有這茶水解渴也是不錯,目光不時看向那老道士,閉目養神,盤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一般。
說到裝死,這整個皇城怕是沒有人能夠比這傢伙更懂的了。
曾經白雲觀也是一朝大教,白雲觀的歷代觀主也是朝廷的歷任國師,可到了這老道士這裡就被普渡慈航擠了下去。
斷刃錢財如同殺人父母,跟不用說這直接斷了白雲觀根基的普渡慈航。
按照正常的情況,白雲觀早就跟普渡慈航拚命了,可是這老道士卻能硬生生的壓著觀里的聲音,從此閉關不出,要說隱忍怕是沒誰能夠比這個老傢伙清楚的了。
「我兩個時辰不出去,外面的那些傢伙就會進來。」
將杯中最後一點茶水喝完,左天問慢慢的將手中的青花瓷茶杯放下,清脆的瓷器落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叮鈴。
雙目忽然睜開,如同睡虎猛醒,突然出現的氣息讓左天問下意識的撫摸起身前的鴻鳴。
左手握著刀柄,右手輕輕的在刀袋的麻布上劃過,粗糙的紋理和質感,隱約間能夠摸到裡面冰寒的刀刃。
可怖的氣息只是一閃而過,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剛才出現的那一切都只是幻覺,面前睜開眼睛的老道士又變成了那個裝傻充愣的傢伙。
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一雙略有渾濁的目光盯著左天問的面孔。
「白雲觀不問世事許久,將軍有何必強求?」
「我是個武人,是個粗人,不懂什麼道理,今天天問就想知道,白雲觀的人能不能跟著我走?」
……
寂靜,沒有絲毫的反應,老道士的雙眼盯著地面,半響之後整個人才動了動身子。
再一次抬起頭,整個人的氣息忽然變化了起來,剛才那如同睡虎一般的氣息變得更加的強烈,空氣之中都還是瀰漫著一絲危險的氣味。
左天問的頭皮有些發麻,不愧是有資格當上國師的傢伙,光是這一身的氣息就足夠令人感嘆的了!
鴻鳴從刀袋之中抽了出來,昏暗之中一絲的寒光不斷地從刀刃上折射出來,彷彿冰冷刺骨。
「我這人有個毛病,感覺危險的時候總想砍點什麼,一個人不行,就喜歡帶上整個營的兄弟,請問道長能不能幫我治治?」
「將軍這毛病,老道可是聞所未聞啊!」
看著對方眯起來的雙眼,左天問目光凌冽。
「道長可是不信?」
「在下可不敢,外面那右驍衛的大人們,手中的箭羽可從沒放下過,怕是將軍一聲令下,這白雲觀就要成為過往了。」
「白雲觀的人究竟能不能跟我走。」
一聲長嘆,老道士渾濁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眼睛望在了左天問手中的鴻鳴之上。
「我六十年前曾經算出白雲觀有兩次大劫,一次源自朝廷,官家的執念白雲觀辦不到,所以白雲觀只能閉關保命。可是第二次大劫我算了三遍,卻一直都是迷霧不斷,從來都沒有推算出過。
十二年前,老道在看到將軍的時候,早就應該想到,第二場大劫會在將軍身上。」
不斷搖著頭,老道士的臉上滿是懊悔。
「白雲觀有著避火符,可是在你身上卻失效了,十二年前那場大火我就應該想到了!」
「道長這話,小子我可就不贊同了,是大劫還是機遇完全是看道長您自己的意思。」
說著鴻鳴壓到了桌面,左天問湊上身,一雙眼睛貼著老道士的面孔。
「如果成功了,下任國師會是白雲觀的觀主,白雲觀也會受到三皇子十萬兩黃金的資助,用來重修道觀,給三清上尊修建金身。」
聽到這話,老道士緩慢的閉上了眼睛,身體一頹,彷彿剛才的那股氣息孑然消失。
「我三歲入白雲觀修道,於十歲悟道,二十歲從師傅手中接過白雲觀,二十五歲道術絕然天下,本以為能夠逍遙一生,卻沒想到最後是被世俗鎖住了道心,成我者白雲觀,敗我著亦是白雲觀!」
自我呢喃了這一句,老道士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向了左天問,神色之中已滿是決然。
「加上老道,將軍需要白雲觀的多少人。」
「我要的是整個白雲觀。」
「沒得商量?」
「我要的是整個白雲觀!」
站起身來,老道士揮了揮袖子,臉上的無奈從來沒有散去。
「罷了,罷了,容老朽整理一番,今日白雲觀就陪著將軍再入一回世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