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自己能報仇
「也罷!」
「既然小郎君都這般說了,在下自不會勉強。」
氣氛也只是尷尬了片刻,李秀寧就一揮手,然後讓大漢將麻袋扛進來放在地上。
「小郎君,這是那日說好的十貫銅錢,全部是嶄新的通寶,你讓人過目一下吧!」
「不用不用,李兄的人品,小弟自是信得過,只是…李兄這次可真害苦了小弟啊!」
周楚一擺手。
終究還是沒忍住抱怨了一句,若非知道這人他得罪不起,還真想將她扒了,出出心中這口惡氣。
見他終於提起這件事,李秀寧不由得莞爾一笑:「在下也是不想小郎君一身才華埋沒,這才在公主召見時,說出真相,誰曾想公主殿下竟大為讚賞,這裡倒是要恭喜了。」
「唉…」
周楚無言以對,只是苦笑擺手。
「怎麼,小郎君難道也與其他文人一樣,覺得平陽公主乃一介女流,不配讓你效命?」
「不不不,在下其實也很仰慕公主,只是我周家如今就剩我一根獨苗,從軍實在太過兇險,恐怕…恐怕要辜負公主殿下的一番好意了。」
見她語氣又轉冷,周楚趕緊失口否認,還一臉誠惶誠恐,說完小心翼翼的盯著她。
「這倒也是,不過小郎君且放心,你乃文人,自不用上陣去殺敵,兇險一說也就不存在了!」
周楚見她揪著不放,只得無奈的朝著周貴等人揮手,讓他們退下。
「你們也下去。」
她倒想看看這小郎君還有何說詞,敢拒絕公主的好意?
「李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下一介小人物,只想在此安穩度日,實在擔當不起公主殿下的大任…」
「公主金口玉言,又豈是你我能左右的?」
見他臉色蒼白,面露憔悴,想來這幾日定是嚇得不輕,心裡不免生出一抹不忍,可事已至此,已是無法挽回,只得又寬慰一句。
「好了,小郎君不用多想,好生養病,病好后就去軍中報到,只要從了軍,我保證,今後無人敢傷你性命,亦傷不到你性命。」
「咳咳…」
周楚只得拚命咳嗽來搪塞,既不說我病好后就去,也不敢說不去的話。
不過對於她說的這話,他還是相信的,可奈何那平陽公主保得了他一時,保不住一世,別說一世,哪怕兩年,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投奔過去,可惜現在離明年二月只有四五個月,實在是太短了。
「小郎君難道就不想給死去的親人族人報仇血恨?」
李秀寧見他這副模樣,也是恨不得給他來上兩拳,可欺負一個卧病在床的小郎君,一旦傳將出去,一世英名必將盡毀,所以也只得繼續循循善誘。
碰…
「此等血海深仇,如若不報,還有何面目存活於世?
終有一日我周楚定要突厥人血債血償!」
周楚一拳錘在床沿上,五官猙獰,聲音都有些嘶啞的吼道。
這幅模樣雖說不完全是真,但亦有七分真,既然佔據了這具身體,他自然也繼承了這筆賬,何況他打心底里也厭惡胡人。
「小郎君竟然有心報仇血恨,放眼天下,除了加入我唐軍,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李秀寧見他總算還有幾分血性,不由得露出一絲讚賞道。
「咳咳,這個…」
「話雖如此,但憑我自己也是可以殺突厥人的,未必就非要從軍。」周楚又咳嗽了一下。
「呵呵,想來小郎君應該比在下更清楚突厥人的兇狠與強大吧,莫說你周家如今就剩這幾個武士,即便鼎盛時期,又能殺幾個突厥人?」
李秀寧見他竟說這種天真之語,也不好出言譏諷,只得呵呵笑道。
誰曾想周楚卻是不以為然,一擺手:「李兄此言差矣,突厥確實強大,但卻也有著致命的弱點,待我周家恢復些元氣,在下雖說不能全滅突厥,卻也能殺他們個屍山血海,報仇足矣!」
「格格…那不知小郎君以為突厥弱點何在?又打算如何殺他個屍山血海?」
這次李秀寧終於是沒忍住笑出了聲,那笑聲中的嘲諷之意,任誰都聽得出。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徒,竟能說出憑一己之力,殺滅整個突厥,真不知他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被仇恨沖昏了頭。
周楚卻沒在意,解釋道:「突厥騎兵雖強大,但那隻在戰時,平時卻散居在各處,如一盤散沙,想要聚集,非十天半月不可。」
李秀寧見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倒是收斂了一些神情,意識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突厥的弱點並非是人,而是牛羊帳篷,取暖的糞便,煮食的器皿等等,這些東西又都無法快速轉移,突厥各部落又無城牆,我無需與他們騎兵追逐廝殺,只需少量兵馬快速奔襲這些部落駐地,就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哦?」
聽到這裡,眼睛猛的一亮,哪裡還敢再嘲笑他狂妄?
周楚卻越說越起勁,這次變成了陰笑:「哼哼,突厥騎兵若戰,我就以強弓勁弩射之,不戰更好,我就以牙還牙,將所有能燒的燒光,能殺的殺光,沒了牛羊帳篷,孕婦幼童,他們自己就會無法生存下去,就會凍死餓死!
而我今月奔襲這個部落,下月奔襲那個部落,他們若扎堆自保,牛羊馬匹又無草料可食。
分散放牧,又防不勝防,哪怕我只有三兩百人,積少成多下,李兄還覺得我自己無法報仇嗎?」
他可不是在吹牛瞎扯。
而是游牧民族弱點確實太明顯,太致命,生存能力極差。
比起他們漢人,只要人在,要不了幾年就能恢復,突厥人一旦沒了帳篷牛羊,必死無疑。
何況這時代的漢人,可不比宋明時期。
尤其是這邊陲之地,人人馬術精湛,兇悍無比,加上陰山以南,又不比陰山以北,地形十分複雜。
只要他周家有一兩百騎,上百副強弩,他就敢帶著乾糧奔襲那些小部落。
也無需刻意尋找,一路殺過去總會找到部落,打的贏的就往死里打,打不贏的就開溜,晚上來偷襲,也不搶東西,只搞破壞殺人,殺牲畜。
其實在周楚看來,想要滅突厥人很簡單,根本無需大軍勞師動眾去征討,僅憑他們馬邑郡的地主豪強就足矣!
當然,前提是大家得聯合起來,別將心思精力花在內鬥上。
因為秋季突厥人可以南下打草谷,其他季節他們同樣可以反殺回去報復,照上訴策略,不出五年,突厥人就得被活活耗死灰飛煙滅。
可惜,事實是,各家整日不是你算計我,就是我算計你,突厥人來了就給點糧食打發,然後繼續斗,男人被殺了,女人被搶了,也從未想過殺回草原去報復。
這無疑讓草原上的胡人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望著靠坐在床頭的周楚,李秀寧久久無語,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以往所有漢人將領,帶兵去攻打草原上游牧部落,面臨最大的困境就是尋不到對方騎兵主力決戰。
以至於被對方游騎不斷冼擾,直至糧草不濟,被迫退兵,往往在退兵之時,對方騎兵主力又會全力殺出,真真讓人頭痛無比。
而征討目標,無不是斬殺胡騎多少,斬獲馬匹牛羊多少。
可周楚剛才的那番話,卻顛覆了所有人的常識,包括她自己,不將目標放在人身上,反而放在那些牲口帳篷,孕婦幼童身上。
雖然看似有些荒誕,但細細一想,卻又極為合理,未必不可行,所需代價也極小,只需千餘精騎,也不易察覺,根本無需大軍勞師動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