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梨花似雪,公子如玉(中)
步蘅於是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悄然走去,果然見林間有一個男子面對一株極大的梨花樹而立,將高大的背影朝向步蘅。
男子身披白袍,袍子上連著的風兜將頭也罩住了,所以除了身材高大能對得上父親所言,其它的也看不出。
白袍人這時雙臂一動,應該是抱了一下拳,說:「回六爺……九爺來了……」這話亦是用毗犀語說的,但聲音卻與方才風送來的聲音不同。那個聲音清澈如山間的泉水,而這白袍人聲音卻似是往清澈的泉水裡撒了一把白沙。
看來白袍人對面就是六爺,便是方才聲音的主人,想來必是身材瘦小,被這高大的白袍人擋住了。
那位未露形跡的六爺驚詫地問:「他?他不是應該在嶺南,怎麼會來這裡?」沒錯,又是那個清澈聲音,如泉水,如清流,如寂靜山林自禪寺內傳來的一聲鐘響。
白袍人道:「九爺說,他若再不離開嶺南,必定性命不保!他是一路逃回來的,如今還被那人追殺著。因是保護他的人已被殺盡,無處可躲,知道六爺在這裡靜休,所以才來求六爺,望六爺念在兄弟之情,容他在這裡躲一躲。」
相比之下,步蘅卻覺得白袍人的聲音更為好聽,不禁想,他這樣的嗓子若是引吭高歌,歌聲又該如何動聽?一時間,她竟只顧想這些,對他們對話里的危險之意置之不理。
「那個閻王追殺他?!」六爺語氣里充滿疑惑,「他竟這樣大膽……」
白袍人道:「幾個月前,屬下就覺得那人一直謀划著些什麼。現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屬下想那人是找到了什麼罪名強安到九爺頭上,以此事為借口。」
「什麼強加的罪名,竟能令他一路追殺到上京?」男子道。
白袍人道:「還未及細問九爺。」
「他如今人在何處?」
「就在後山。」
六爺沉吟一會兒道:「那個閻王從未離京,卻能一路從嶺南追殺老九到這裡,其勢力、決心還有上面那位的偏袒,我哪一點得上?收留老九,也就意味著與閻王作對。一個老九……我犯不著!」
步蘅雖不在意,但話已聽到這裡也沒有什麼不瞭然的——白袍人乃是這位六爺的下屬,六爺的兄弟遇了難,千難萬阻來找六爺求助,可是六爺卻欲見死不救!
她想到父親還說毗犀人最重承諾,俱是一諾千金、抱柱守信之輩。因而,雖無緣見到真人,卻一直在心裡尊敬,覺得他們既重承諾,必然都十分重情重義。
可是……這個六爺竟會見死不救?
「六爺若不救九爺,只怕九爺就性命不保了!」這白袍人語調之中,頗有幾分擔憂之意。
步蘅暗道,這個白袍人倒似有助九爺的意思,只是不知能不能勸動六爺。
然而六爺卻長嘆一聲道:「若真的如此,那就是他命該如此……其實,十年前他就該死了,一場仇怨拖到現在才了清,也真夠久了!」
白袍人連忙道:「可是六爺你想,倘若九爺死在這九華寺附近,上面那位問起六爺,六爺要如何回答?我方才見到九爺,雖是隻身一人,形容狼狽、身染血跡,卻並沒有受什麼傷。嶺南距京城何其遠也,他一路被人追殺著來到,為何連傷也未受?足見這一路是有許多人拚死保護他的,這些保護他的人又從哪裡來?必是上面那位派來的……」
白袍人正說著,六爺突然冷聲打斷:「我知道!即便是老九亦深受上面那位的重視,我不能因為他的事,而令上面那位責怪我。既然如此,你就想個法子將那個閻王引到後山,你再遲遲不露面,他自然就逃了。或者用別的法子,總之將老九趕走,死也別讓他死在我這裡……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辦!」
「這……」白袍人似是沒料到六爺的心腸冷硬至此,苦苦勸道,「追殺九爺的人很快就到了,還請六爺三思!」
「三思?」六爺只是冷笑一聲,便沒有下文。
步蘅也跟著為難起來,心道這六爺語氣不善,不像是三言兩語能勸動的,追殺九爺的人卻是轉眼將至,也不知到底能不能獲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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