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長命（上）

似是生生吞下一盆火炭，可是李瑈又能說什麼呢？

他既拿李珝沒辦法，又害得步蘅如此，更是沒資格要求她做些什麼。

雖然仍舊將臉朝向李珝，可是目光早已穿透了他，落在一個虛空的地方，心也流落到那裡……

「父皇想親眼看著我登上皇位，到那時是要大赦天下的，我怕父皇突然想起你，將你也一道赦免了，所以特意過來這一趟。」他停頓一下將目光落在食盒上，侍衛會意便將食盒打開，從裡面端出一碟玫瑰山藥糕。

李瑈的眉宇間好像開始刮著狂風，令驚喜、疑惑、內疚、甜蜜、傷心這些神情交替往返，難以平息。

「這是青蕪姐姐親手做的。」李珝回答了他心中的猜測。

李瑈幡然醒悟一般，雙目閃著溫柔的光芒，珍惜地看著那碟點心，彷彿它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這兩天她經常做這道點心，因為有那麼一個人很喜歡吃……」李珝出神道，「不過她說，那個人其實未必喜歡，但是她相信他一定最想吃這個。我猜這個人是你……她真的很愛你，可是你卻殺了她爹，並兩度謀害她弟弟，害得她失去了孩子……」

他知道自己的話有多殘忍，卻有意放緩了語速，而後忽然聲調一轉，厲聲道：「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是！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在等這一刻。

所以，他含淚問：「你在點心裡加了什麼毒？」

「沒有毒。」李珝站了起來，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拔開塞子將裡面的白色粉末當著他的面撒在點心上，而後道：「現在有了，是砒霜。」

李瑈放聲冷笑，卻順從地端坐在桌子前面。

李珝見他顯然已愧疚到了極點，決心赴死，多少恩怨都將在這一刻有一個令人唏噓的結尾，心頭卻猛然一痛……

「原來我母妃就是這麼死的……」他失魂落魄地道，「李鈺的母妃在蕭家謀反事發后，以勸解母妃為名一直說父皇待母妃如何深情，以至於母妃羞愧到了極點，自覺辜負了父皇而服毒自盡！現在，我也這樣對你！」

彷彿苦思了半天，最終露出一個苦笑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個卑鄙小人……」雖然明白了，可他沒打算糾正什麼，怔怔地轉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

「我回不了頭，我不可能放過你。」李珝頓住步子，不能他再說什麼便說，「可我也不會親手殺了你，以免將來青蕪姐姐責怪我。所以，你還是服毒自盡吧……」

「我會的。既然我已死到臨頭，可否告訴我一句實話……」最後一絲不甘迫使李瑈如此道，「我親眼看到你進了木屋，所以我進去后才會拔出寶劍提防。我明明看到你的身影，為什麼將劍揮出去就……」

即便這時想起，當時的一切也依然鮮明而殘忍，他不由得閉一下眼睛，而後纏聲道：「我當時分明感覺到的有一股力道……那股力道迫使他撲到我的劍上了……所以，你當時是不是推了他一把？」

李珝怔了片刻，而後鄭重地道：「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我……一直在屋子外面！」

李瑈沉吟不語，低頭靜了片刻，又將頭仰起時已是玉面生寒，冷冷地道：「只是因為一個謊言，這些日子我日日擔心，夜夜害怕！我活在內疚里，我深受煎熬，我生不如死！如今……我終於得以解脫！可我願你能……長命百歲！」

李珝悚然一驚，彷彿被什麼突然扼住了脖子，拚命地喘氣呼救，卻怎麼也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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