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年一夢

悠悠七百載，轉瞬即逝。

鍾延和南彩蓮過著溫馨愜意甜蜜的日子。

有歡笑，有吵鬧，有激情，有無聊……

鍾延的修為早已踏入元嬰，壽元與南彩蓮相近。

這日，南彩蓮突然問鍾延：「夫君，你可還有靈石？」

「有啊，極品靈石都沒用，你去書房找找，都不知道丟哪去了。」

南彩蓮臉色一喜，轉身就走。

兩個月後，鍾延在菜園鋤地，南彩蓮衣袂飄飄而來，輕快的動作，眉宇間的喜色，無不預示著她此刻的心情。

臨近鍾延時，笑意立馬收斂，臉色看起來還有些緊張。

相處這麼久，鍾延怎麼可能不了解，笑問：「做什麼錯事了，老實交代！」

南彩蓮抬手用布絹幫鍾延擦額頭的汗珠，「夫君，休息會吧，我跟你說件事。」

鍾延放下鋤頭，看了看她認真的臉色，有些詫異，「什麼事？」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不生氣，說吧。」鍾延心中好笑，猜測她又是弄壞了自己做的小玩意了。

南彩蓮上前挽著鍾延的胳膊，盯著鍾延的眼睛，櫻唇輕啟，聲音低不可聞：「我，有了。」

新婚之夜，鍾延與她說過此事，那時她也覺得此地不適合。

只是兩個人實在太冷清了，她心境又發生變化，所以之後跟鍾延提過兩次，都被鍾延以『讓他降生到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是不負責任』給拒絕了。

鍾延怔了一下，明白了南彩蓮的意思，默然起來。

南彩蓮急忙抱緊鍾延的胳膊，「夫君，說好不生氣的，懷都懷上了。」

然後又連忙解釋：「我是一個女人，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我都算好了，我們大概還有三百年的壽元，孩子出生以後，靈石足夠給他修鍊到築基，我們一家人一起過一段日子豈不很好？到時候壽元殆盡，也不至於留著他一個人孤獨……」

鍾延瞭然，明白之前她為什麼問靈石了。

木已成舟，他能說什麼？

鍾延低頭看向南彩蓮的腹部，心中莫名升起一種激動感，臉上不自覺就浮現了笑意。

南彩蓮也跟著笑了，俏麗容顏上布滿的幸福笑容讓這片天地失色。

鍾延扶著她：「走吧，回去，別到處亂跑！」

十個月後，在鍾延和南彩蓮的緊張激動中，孩子呱呱墜地，是個男孩。

南彩蓮見鍾延滿臉的歡喜，心中欣慰，笑問：「夫君，用哪個名字？」

此前兩人想了很多個男孩女孩的名字。

鍾延沉吟，卻說了一個不在其內的，「就叫鍾南吧，簡單。」

南彩蓮點頭笑道：「好，叫鍾南。」

有個孩子，鍾延和南彩蓮的生活多了許多樂趣，教他學習、修鍊。

以及給鍾南講外面的世界，儘管無法出去，該懂的兩人都傾囊相授。

鍾南遺傳了父母的資質，非常精純的雷屬性異靈根，用極品靈石修鍊，進階神速，剛過二十歲就築基大圓滿，即將結丹。

這時，也迎來一個問題，是否繼續讓鍾南修鍊。

鍾延和南彩連不約而同地選擇忽略這個問題，誰都沒去提起。

直到有一天，鍾南走到鍾延面前，說到：「父親，我不想修鍊了。」

鍾延一愣，「為何？」

南彩蓮也看了過來，「南兒，是不是辛苦？累了就休息呀。」

鍾南道：「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

說完，便轉身走向後園，只有那裡的範圍稍大，能夠讓他肆意騰飛。

鍾延和南彩蓮看著鍾南頗顯落寞的背影，都是心中一揪，對視沉默下來。

自此之後，鍾南變得寡言少語，常常一個人去後園竹林盡頭觸摸那層阻擋腳步的薄膜。

南彩蓮：「南兒呢？」

鍾延：「去竹林了。」

南彩蓮：「哦。」

鍾延又加了一句：「盡頭。」

南彩蓮轉身的動作一頓，緊緊咬了下嘴唇，「我當初是不是錯了？」

竹林盡頭，鍾南兩眼無神，獃獃看著薄膜對面的朦朧世界，喃喃自語：「真的如父親說的那樣精彩么？」

南彩蓮出現在他身後，心如刀絞捂嘴哽咽，「南兒……」

三百年後。

竹林中隆起一個小土包，滿頭銀髮的南彩蓮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聲。

口中含糊不清地朝鐘延責怪道：「你不是說，屍丹可以煉製還陽丹，延長壽元嗎？你為什麼不去煉……」

其實她自己都知道，這裡根本沒有煉丹的條件，兩人也不是煉丹師。

佝僂著老邁身子的鐘延心臟猛地一緊，猶如萬劍穿心，腳步踉蹌下伸手扶住一根竹子。

恍然間，他慧至心靈，渾濁的眼中爆發銳利的光芒。

「悟凡？」他突然想到前院的那棵梧桐樹。

「對對對，喜、怒、憂、思、悲、恐、驚，不一定是無限放大，也可能是潤物無聲，就暗藏在平凡的一生當中！」

「那該怎麼出去？怎麼破解？」

「快了！快了！容我再想想，一定有辦法……」

鍾延手中抓著的竹子已經被捏得粉碎，在原地顫顫巍巍地轉圈碎碎念著。

南彩蓮停止哭聲，布滿皺紋的臉蛋容顏不再，淚痕滿面地露出茫然之色。

卻在此時，鍾延的身體從頭到腳化作光點開始慢慢消散。

「夫君！」

南彩蓮撲了個空，根本抓不住，只聽得一聲來自天外的悠遠聲音在耳邊回蕩。

「等我回來！」

……

昏暗的天空，一望無際的灰色大地上，突兀地盤扎著一棵枝葉繁茂的梧桐樹。

翠綠的葉片泛著點點綠色熒光，遠遠看去就如一個碩大的綠色光球，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到得近處，便見一條條若隱若現的流光有序的盤旋於枝條，雲暈蒸蔚，霞光萬道。

那流光就像某種規則紋路，流轉間化作萬千世界，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眼睛，深陷迷離。

看起來如此神聖完美的一棵梧桐，那平整乾淨的枝幹上，卻被人惡作劇似的刻上了歪歪扭扭的『悟凡』二字。

一炷香之前。

鍾延和南彩蓮為躲避三隻煉虛境屍魈的追殺，瞬移至此。

只看了那流光紋路一眼，便像化作了石雕一樣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混沌珠從鍾延儲物袋飛出，變成童子的模樣。

看了看鐘延和南彩蓮，然後盯著梧桐樹，嘖嘖稱奇，「浮屠小兒有兩下子嘛，煉了這樣一顆規則神樹。」

「能耐不小哦，竟同時包含時間、空間、輪迴三大法則，咦，好像還有因果？」

隨後混沌童子便一臉糾結，嘀咕道：「要不要出手？」

只見呆立的鐘延和南彩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老去。

頭頂生出一根根白髮，臉上出現一條條皺紋……

混沌童子搖頭，「不行，包含這麼多規則，得損失老子多少元靈氣！」

然後便化作混沌珠飄然離去。

沒多久，鍾延和南彩蓮旁邊『嘭』地一聲，混沌童子再次出現。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鍾延和南彩蓮便老得不成人樣，直立的身軀已經佝僂，皆滿頭白髮，臉上皺紋如溝壑。

「老子不出手的話，這小子必死無疑啊！」

「他也確實讓老子嘗到了真正的美味，還有豆腐腦都沒做給我吃……」

混沌童子圍著兩人轉圈，糾結得幾欲跳腳。

「區區食慾而已，代價太大，算了。」

「好像老子之前答應過無條件為他辦件事？」

感覺到鍾延身上的生機快速流失，混沌童子一咬牙，「哎，老子混沌元靈向來言而有信！」

然後便化作石珠盤旋於鍾延頭頂。

一陣陣蒙蒙白氣從石珠中散發出來，沒入鍾延的天靈蓋。

少頃，感覺到鍾延恢復意識，石珠頓了一下，立馬收了元靈氣，詫異道：「這麼快！」

聽聲音似乎很意外。

鍾延看著眼前的混沌童子，茫然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再見到周圍的環境和那顆梧桐樹，瞬間明悟過來，自己果然進了絕地。

「時間過去多久？」鍾延的聲音蒼老而沙啞。

「大概一炷香吧。」

混沌童子說著立馬開始邀功，「小子，老子可是花了巨大的代價才把你弄醒的，之前答應為你做件事就算抵消了啊。」

「千年一夢……」鍾延喃喃，神色複雜地看著身旁的南彩蓮。

即便千年時光是幻想夢境，也在他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深烙印，比前世的記憶還要真實。

「前輩，幫忙將她救醒。」

混沌童子斷然拒絕，「不救！救你已經是老子大發慈悲，你還想讓我救她！」

「你知道老子的元靈氣有多珍貴！」

混沌童子用手比劃著：「少那麼一絲絲，就要沉睡幾萬年才能恢復！」

鍾延盯著混沌子，一臉平靜道：「救她。」

混沌子與鍾延對視，突然氣笑了，「你小子這一遭，心境倒是提升不少。」

鍾延：「條件你開，另外我可以保證，等以後進了仙域，不會再讓你被人追著搶奪。」

混沌子沉吟，以不容商量的語氣道：「五枚極品靈石！她元嬰期，要耗費我更多元靈氣！」

「可以。」

「提醒你，她生機殆盡，就算醒來也撐不了多久。」

鍾延默然，這點他怎會不知，連他自己若不趕緊晉級都活不過一年。

而南彩蓮突破是要度天劫的，如此老邁，氣血衰敗，戰力能達到巔峰時的一半就不錯了，談何抵抗恐怖的天劫？

但只要有一絲希望，鍾延都不會放棄，「動手吧。」

混沌童子不再多說，化作石珠飛到南彩蓮頭頂，釋放蒙蒙白氣。

這次足足花了半炷香的時間，才讓南彩蓮蘇醒過來。

「瑪德，五枚虧了！有事也別打擾老子，我要沉睡恢復一下！」

混沌珠大罵一聲消失不見。

眼神茫然地南彩蓮見到鍾延，瞬間撲進他懷裡，「夫君！」

然後嗚嗚哽咽起來，「南兒他……」

鍾延默然，輕拍她的後背，鍾南只不過是生於夢境之中，根本不存在。

過了好一會，南彩蓮漸漸收了抽泣聲，從鍾延懷裡起開，也明白過來整個事情的經過。

她神情複雜的看著鍾延，「夫……鍾延，我們，若是你……」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千年的經歷太真實了，一幕幕在腦海中盤旋迴盪恍若昨日，她根本無法將其當做虛幻夢境。

「走吧，我們儘快出去。」

鍾延眼神溫柔，握住她滿是褶皺的手，心意不言而喻。

南彩蓮眼眶再次濕潤起來，眼底卻亮起一道光芒，「嗯！」

鍾延拉著南彩蓮，邁步走向梧桐樹，直接從樹榦中穿過，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