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命註定,認與不認
鼎爐。
放在武學之中。
多用於表明採補掠奪的容器。
陸沉之前也是如此認為。
並未往其他方面去想。
畢竟。
天命宮。
對外說是聖宗。
其實算不上持戒守道的名門正派。
對於武功修鍊方式沒有太多忌諱。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天命宮內。
攏共有六大派系。
陰極,
血魄,
花間,
驚神,
羅天,
北冥。
各自皆有神功傳承。
其中花間一脈。
所選擇參悟的《奼女心經》。
就是養面首,收鼎爐,行採補,可速成的邪道功法。
儘管如此。
照樣無人敢於指摘半點。
更沒有誰會上門替天行道。
只有修鍊喪心病狂,遺禍無窮的外道功法。
才會被嚴厲處罰。
其他的。
百無禁忌。
「現在看來,魔師所說的『鼎爐』,實際上與那些日夜陰陽合歡,沉溺肉身歡愉,被人壓榨精氣的面首,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陸沉捋清楚所有線索,大概明白了自身處境。
也許是為了追求更高層次的武道境界。
羽清玄從天命宮四大鎮派寶典里。
選擇了那門《道胎種魔大法》。
然後又相中了自己。
作為孕育魔種的最上等鼎爐。
說實話。
陸沉很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無上寶典?
能夠讓堂堂的天命宮主。
甘心耗費七年之久!
只為煉一顆魔種!
要知道。
武道攀登。
時間不等人。
像羽清玄這樣一路高歌猛進,自出道起就橫行不敗的絕代天驕。
除非是遇到難以邁過去的關隘,無法突破自身的瓶頸。
否則怎麼可能停步不前!
「是想要突破七境之上么?」
陸沉深思。
武道猶如山峰,代代拔高。
沒有人知道盡頭在哪裡。
從五重天,到第七境。
後來還會不會有更高層次。
誰也說不清楚。
「這些年來,羽清玄不曾教我武功,也沒有用天材地寶,神丹靈藥加以培養。」
「只是囚於後山禁地,每逢月圓之時,才會召見雙修渡氣。」
「這不符合鼎爐的培育之道。」
陸沉眉頭微皺。
倘若羽清玄真的想把自己當成鼎爐,使之孕育最上等的魔種。
最有效的辦法。
應該是如同煉丹一樣。
每天讓他服用壯大筋骨,旺盛氣血的各色藥物。
催熟這一具先天道胎之體。
然後再慢慢「吃掉」。
「我現在層次太低,知道的東西太少,胡亂猜測無濟於事。」
陸沉搖了搖頭,收斂雜念。
反正羽清玄等了七年,都沒有對自己動手。
一時半刻,應當不會出現什麼變化。
壓下內心複雜心緒,陸沉復又開始打坐練功。
呼吸之間,猶如風箱拉動,發出「呼哧」聲響。
……
……
「聖君自幼就展露不凡,心思靈動,內斂暗藏,善於觀察入微,洞徹人心,燕閥大族眾多子弟無一人能與之比擬。」
「余曾聽說一則趣事,說是大業末年的華榮府,有一地名為河間坊,乃是銷金灑銀之所,尋花問柳之處。」
「聖君心性堅毅,不耽於玩樂。」
「只是,其有一族兄,名為燕平昭,平素就喜好熬鷹鬥犬,骰子押寶等紈絝之事。」
「惜運氣不佳,賭術奇爛,屢屢下注皆血本無歸。」
「故而央求聖君,為其補救。」
「聖君念在同族情分,遂答應之。」
「於一日晌午,隻身入得河間坊,穩坐賭檯,面不改色,連勝三十二把,輕取十萬兩紋銀。」
「更出言道:『綠林道的豪傑,江湖上的好漢,莫非無一人可勝過我么』!」
「坊間賭客足有數百人,皆為聖君膽氣所懾,滿堂俱寂,不敢出聲。」
羽清玄抬手合上札記,嘴角微翹道:
「年僅七歲,獨坐賭坊,方寸之間,只手翻弄,豪取十萬兩白銀……自古以來,非常人才能行非常事!」
「聖君之才情,於幼年就已經顯露無疑了!」
暖閣之內,婢女雪茶一邊替換著香爐里的沉畫木,一邊問道:
「宮主反覆把那本聖君札記看了許多遍,難道不會膩么?」
羽清玄眸光深邃,起身踱步,一襲紅衣拖行於地。
她眺望著暖閣之外,雲海翻滾,罡風捲動,淡淡道:
「天命宮開山立宗以來,排名第一的,無疑是公認氣運最烈,根骨最上者的初代祖師。」
「當時烏北一域攏共只有三門正道之法,祖師能獨得其一,實在叫人欽佩。」
「其次,便是天命宮的中興之主,親手摘掉『魔教』名頭的聖君了。」
「可說一句大逆不道之言,本座覺得聖君遠勝於祖師。」
雪茶吐了吐舌頭,低垂腦袋。
這種話。
宮主能講。
她卻不能聽。
更不能記在心裡。
「祖師一生之經歷,無非靠著氣運濃烈四字。」
「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凡遭劫后,必有奇遇。」
「故而,祖師才以『天命』為名,彰顯自己。」
「可聖君不同,他自降生起就是天妒之人,背負『二十八大限』的惡毒血誓。」
「七歲那年遭逢大變,滿門被滅,浪跡於江湖。」
「一生顛沛流離,難有安穩日子。」
「十二歲斗平天,十四歲滅門閥,十七歲闖東都!二十一歲武林稱雄!二十四歲天下無敵!」
「當世最為璀璨的將星,最為生猛的豪強,最為出眾的梟雄……皆被他一人壓服。」
「這等風采,叫人如何不仰慕。」
羽清玄頓了一頓,眼中升起憧憬之色。
「武道之上,聖君更是有驚世之才!」
「世人蔘悟武學,縱然天資橫溢,也不會選擇太多,生怕走火入魔。」
「可聖君偏反其道而行之,立志學盡天下武功,博採眾家之長,自創能逆改天命的無上寶典!」
「與人斗,與天斗!生來一顆桀驁心,無人可屈之!」
「唯有這樣的聖君,才能走出……那樣的一步吧。」
羽清玄唇角露出一絲由衷笑意,搖頭道:
「本座平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跟聖君生在同一時代。」
雪茶睜大眼睛,不知道宮主是想與之結識為友,還是與之較量高下。
沉畫木的清淡香氣,裊裊淡淡,叫人精神舒暢。
羽清玄似是想起什麼,忽而問道:
「我傳授武功已有兩日了,陸沉他練得怎麼樣?」
雪茶答道:
「陸小公子回到滅情殿後,與往常無異,也沒有見他勤加習練過,倒是琅嬛書屋待得更久,有一次待了整整一宿……想必應該沒有什麼進展。」
羽清玄似是訝異,輕輕「咦」了一聲。
她本以為,陸沉荒廢十幾年的時間。
甫一接觸武道、武功,應該會表現出極大地興趣。
「宮主,陸小公子興許是心灰意冷,甘心認命了。」
「他一個大虞的質子困於天命宮,即便是武道之上有所成就,又能怎麼樣呢?」
「只要無法超過宮主,始終不得自由。」
雪茶小聲道。
「倘若陸沉真的這麼想,那他就只能做個活鼎爐。」
羽清玄聲音轉冷,渾然沒有雙修之時的嫵媚氣息。
整個天命宮,只有她知道《道胎種魔大法》有三條路。
第一種,道心道體。
自身為道胎,修持正宗之法。
凝聚精神,引動氣血,孕育魔種,以道心駕馭之。
羽清玄並非道胎之體,自然走不了這條路。
第三種,種他。
尋找一座上好鼎爐,氣息混同,陰陽融合。
等到條件合適,一切準備就緒。
便把自身的魔種,藏於鼎爐之身。
日夜滋養孕育,待到完全成熟,再行掠奪。
這條路,就是羽清玄所選擇的方法。
至於第三種,叫做灌頂。
乃是損己利人的蠢事。
具體就是兩人同修《道胎種魔大法》,並且同樣都是第二層結鼎篇大成。
然後,其中一人甘願把全部血肉精華,全部灌頂於另外一人,催生出一顆魔種。
羽清玄難以想象,聖君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想出這樣離奇的三條路。
沉思片刻,她淡淡說道:
「本座明日召見陸沉。」
若是自己選定的「鼎爐」,武功半分進展也無。
若是陸沉真的心灰意冷,不願進取。
羽清玄就會直接奪了道胎,採補了事。
在她看來,認命之人成不了魔種。
再枯等下去,也是無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