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棋差一著,絕情絕義

第55章 棋差一著,絕情絕義

見到大兒子如此真摯,燕天都眼中的暗紅似乎消退了不少。

他低頭看向滿身傷痕,好像被人狠狠折磨的燕明誠。

冷硬的面龐,不由鬆動下來。

那些深淺不一,密密麻麻的痕迹。

刀割、針刺、烙鐵燙傷、切膚剜肉……

都是新傷。

有些甚至還沒癒合結痂。

簡直觸目驚心。

「誠兒,你、你在自殘?」

燕天都好像有一瞬間的清醒,高舉的右掌垂落而下。

澎湃的真氣,也漸漸散去。

「一切都是孩兒的過錯。」

燕明誠眼中含淚,語氣悲傷:

「是孩兒急於求成,想要突破更高層次,練成絕學,凝聚魔種,這才惹得父親懷疑。」

「看到父親第二層結鼎篇的進度緩慢,孩兒心中焦急萬分,恨不得早日能開啟第三層。」

「此後,每次接觸那塊烏金隕鐵,孩兒就會油然生出一股渴望,直到妄念形成,無法遏制!」

「故而找了伏龍山莊的嚴霜葉,還有大江聯的裘臨川。」

「用丹丸、靈藥提升氣血,壓榨潛能,不惜摧殘自身,也要獨自煉化《種玉功》!」

燕明誠言辭懇切,臉上充滿著悔恨之色。

他把頭重重地磕在地面,用力極大,擦破了額角。

粘稠的血跡淌過,侵染眉毛,蓋過雙眼,糊滿了整張臉。

使得這位長房大公子,看上去極為凄慘。

「你既然已經知曉了第三層種魔篇的內容,為何還要瞞著?」

「剛才我故意試探,說要一起參悟絕學,實則就是想看你到底會不會動弒父之念!」

燕天都退後兩步,厲聲問道:

「這門絕學武功三條路子,決定了未來的成就!你會甘心只取最下等的魔種?!」

他左手握緊了那塊烏金隕鐵,內心直似天人交戰。

眼角密布的道道血紋,隨著表情變幻,宛若蜈蚣爬動,顯出幾分猙獰。

「絕不敢欺瞞父親!起初獲知《種玉功》第三層種魔篇,孩兒心裡確實起了不該有的魔念!」

「好像妖魔在我耳邊低語一樣,無窮慾望隨之滋長,佔據了心神……可想到二弟就要成親了,本該是大喜的日子,一家人熱熱鬧鬧,更想到年幼時,是父親教我打獵射箭,習武練拳……」

「我腦子裡頓時像被澆了一盆涼水,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若無父親、娘親、哪有孩兒?」

「為了練功,親手弒父……我、我豈不是枉為人子?禽獸不如!」

「這幾日,我心裡很亂,閉門不出,既不敢對父親坦誠相告,也不願再修鍊《種玉功》。」

「反覆糾纏了許久,方才決定取最下等的魔種。」

「哪怕受盡折磨,九死一生,我也……不想做個絕情絕義之人!」

燕明誠低伏於地,這番話掏心掏肺,好似杜鵑泣血。

字字句句,透著悲痛與悔意。

燕天都默然無聲,嘴唇合動了幾下,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存於心裡的那份濃烈殺意。

宛若冰雪消融去了大半。

一門絕學武功!

竟然弄得父要殺子,子要弒父!

真是……

家門不幸!

「誠兒,為父錯怪你了。」

燕天都嘆息一聲,聲音恢復了幾分柔和。

只是,那塊烏金隕鐵仍然緊握在手裡,半分也不肯鬆開。

桌案上,那座龜鶴銅爐煙氣裊裊。

暗室之內,瀰漫著出沁人心脾的淡薄氣味。

燕明誠抬頭,勸說道:

「父親,燕閥有絕學武功在手,即便是最下等的魔種,也能勝過其他三閥!何必強求呢!」

燕天都坐在榻上,眉毛一挑,莫名升起幾分怒氣:

「你懂什麼!如今大業氣數已盡,全憑韓當那個老匹夫撐著,若無龍武軍駐守邊關,天南道宗早就打過來了。」

「王中道是頭老狐狸,守著雄城東都,即便平天寨傾巢而出,也未必能打得下來。」

「四閥之中,他最為高枕無憂!」

「齊閥背後有伏龍山莊,兩家世代交好。齊進和嚴盛,一個有腦子,一個有武功,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輕易動不得!」

「至於楊洪,此人別看沒什麼名聲,他最擅長的就是藏拙,當年因為廣交天下豪傑被業景帝忌憚。」

「於是,他立馬散掉三千門客,每日飲酒作樂,收受賄賂,沉迷女色,鬧出了好幾次笑話……大名府誰人不知,他家都是虎子犬子,唯有楊閥犬父虎子。」

「楊洪這番做派,不僅騙過了業景帝,連王中道、齊進都信了。」

「我可以斷言,若是大業衰亡,群雄並起,王、齊兩人必然會在楊洪手裡栽上一個大跟頭!」

這些年來,燕天都借著三幫四會搜集消息,時刻關注天下大勢。

他得出了一個很糟糕的結論。

四閥之中。

燕閥要面臨的情況最危險。

華榮府佔據扼要,借著永清河,可直達廣陵府、東都府。

如若起兵舉事,甚至能夠長驅直入,殺向大名府。

這樣的一塊地盤,誰不想要?

「論江湖勢力,三幫四會比不過伏龍山莊。」

「論兵權,鷹揚府兵馬不及平天寨的亂匪,戰力不如韓當的龍武軍。」

「論地利,華榮府四通八達,水路、陸路出入無間,難以設卡排查。」

「等到天下大亂,燕閥首當其衝,未必能夠自保。」

「現在是風平浪靜,看不出端倪,可若不及早想辦法,暗流洶湧,聚集成驚濤駭浪,燕閥這艘大船,隨時會有傾覆之危!」

燕天都開誠布公道。

「誠兒,閥主這個位子,風光是給外人看的,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才知道。」

燕明誠仍然跪在地上,臉色被血跡模糊,看不真切。

「孩兒明白了,父親讓寒沙二弟掌權,是想讓王閥看到有利可圖——扶持未來的燕閥之主。」

「難怪王中道願意把嫡女嫁過來,他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自然要賣得好價錢。」

「假如寒沙只是長房二公子,這樁婚事大概就沒那麼順利,但父親若做出保證,讓二弟成為燕閥之主,他身上的價錢立刻翻了幾番,足以打動王中道。」

「王閥,不愧是商賈起家,算到清清楚楚。」

燕天都也不掩飾,點了點頭,目光復又變得冰冷。

「沒錯,我許了寒沙做閥主,談下燕、王兩家的聯姻大事。」

「老二還以為是自己把王家小姐迷得神魂顛倒……他不如你太多,誠兒。」

「自古以來,豪族結親什麼時候考慮過兩情相悅,都是門當戶對!」

他握住那塊烏金隕鐵,緩緩地站了起來。

一身真氣含而不發。

殺心再起!

「原來父親早就想好了,殺我練功,讓二弟當家做主。」

跪伏於地的燕明誠,慢慢挺直了腰。

父子兩人,四目相對。

皆是一片暗紅!

「誠兒,你剛才也說了,為父若要殺你,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燕天都面色複雜,一半冷硬,一半不忍。

「就當是為了燕閥,把這條命借給為父,如何?」

「王閥有天險雄關,齊閥有江湖世家,楊閥割據一方……我若只取最下等的魔種,未必能到達武道五重天,成為天下絕頂。」

「四境的層次,鬥不過韓當,也鬥不過其他門閥和平天寨!」

他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要走絕情絕義之道,取中等魔種。

「孩兒知道,甘心領死。」

燕明誠咧嘴笑道。

那絲絲縷縷的血跡淌下。

他嘗了嘗。

是一股淡淡的腥味。

「可是父親,你還有力氣殺我么?」

這位長房大公子望向心硬如鐵,全然不顧父子之情的燕天都。

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顯得詭異莫名。

「你、你個逆子!做了什麼?我一身真氣怎麼……沒了?」

燕天都像是被抽掉了力氣,足以媲美百鍊鋼的堅固筋骨,倏然變得酸麻。

澎湃無匹的精純真氣,更是涓滴不剩,無法運起。

「父親耳目眾多,消息靈通,那為何會不知道,孩兒除了找嚴霜葉求取伏龍山莊獨有的強血丸、元氣丹,花重金購入裘臨川的九葉靈芝。」

「還跟聚寶商行甲字分號的金掌柜買了一樣東西。」

「專門叫人骨酥筋麻,化去內息的神仙倒,此物無色卻有味,需要用檀香掩蓋。」

「只要沒有開闢氣海,自成人體小天地,中了這一招,神仙也要倒!」

燕明誠起身站直,走到燕天都的身前。

揭開桌案上的龜鶴銅爐,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

「逆子!逆子!」

燕天都呼吸都覺艱難,整個人無法站立,栽倒在坐榻上。

左手緊握的烏金隕鐵也拿捏不住,滑落在地。

「父親,這是你咎由自取。」

燕明誠撿起烏金隕鐵,而後取出刑堂的一套工具,攤開在桌上。

「我哪一點不比寒沙強?武功、品貌、心性?可你卻要殺我,把閥主位子交給他?」

「此前,我說把《種玉功》傳給二弟,你不肯。」

「剛才我又勸你,只取最下等的魔種,你也不願。」

「現在想想,父親你確實做到了心狠手辣四個字。」

燕明誠兩指捏著一把極薄的小刀,動作輕巧,切下了燕天都的小指。

「你個……畜生!」

劇烈的疼痛席捲全身,令燕天都幾乎說不出話。

「你教的沒錯,無毒不丈夫。」

「要成大事,不拘小節。」

「絕情絕義這條路,我會走得更徹底。」

「只殺一個,怎麼鑄成魔種?」

燕明誠雙眼之中,暗紅光芒有若實質。

他逐一切掉燕天都的十指,再用鉤子摘下兩顆眼球,剪掉半截舌頭。

每一次實施酷刑,自身所蘊含的情感,似乎都被剝離出去,融進血肉、真氣之中。

溫熱的鮮血濺在臉上,燕明誠什麼也感覺不到。

好似目盲之人,無法視物。

好似耳聾之人,無法聽聲。

好似……無味、無觸、無智之人!

就在這樣的一瞬間。

燕明誠感知到「天地」、「萬物」。

無論死物與活物,一切皆有波動。

「原來……這就是魔種。」

燕明誠睜開雙眼,眸子漆黑。

「不管如何,這終究還是我的奇遇。」

他握住那塊烏金隕鐵,右手按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燕天都。

真氣、血肉、陰陽二勁,統統湧入自身的軀體之內。

《種玉功》第三層種魔篇。

可得蛻變。

煉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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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萬古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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