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虎蠑螈與絞殺榕 第十一章 夏倦、秋乏
魏戮望著樂長安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愣了半天的他竟然忘了起身送一送這個自己這個師傅。
經過這段日子,雖然二人說的都只是些書上問題,甚至連互相的試探打聽底細的多餘言語都沒有。但是魏戮卻對這個瘋和尚有了些莫名的好感。
好像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一切都是那麼合乎情理。
自己就應該信他,徒弟就應該信師傅。
最讓魏戮倍加好感的就是這個瘋和尚所說的大部分東西和書中有所不同,其道理竟然還講得通,顯然是合了眾家所長,另尋了新路。
按照道理來說,這麼一個有學問的人應該不至於流落到這個地步啊?
「秋乏。你聽懂了那句問心無愧了嗎?」
魏戮轉過身,看著一旁的秋乏。只見這個小妮子此時雙手捧著書,眼神迷離,恐怕雖說這身子還在瀟湘苑內,可心指不定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秋乏!」魏戮連忙大聲又喊了一遍,一隻手還在秋乏視線之前晃了晃。
「啊?公子。」
秋乏被魏戮這麼一打斷,自己也就收起了心神。或許是覺得自己這舉動有些失禮了,趕忙像是犯了什麼大錯一樣站了起來。
「公子……您剛剛說什麼?奴婢……有些走神了,沒有聽清。」秋乏支支吾吾地說。
魏戮也不惱火這個神遊天外的小姑娘,畢竟姑娘心思本就是如此。
只是伸手將她手中的那本書拿了過去。
接過書的魏戮將書卷了起來,轉而拿在了左手上高高舉起作勢要打。
秋乏也不躲閃,只是死死閉著眼低下了頭。
魏戮笑著將書輕輕在秋乏的頭上拍了一下,打得髮髻上的半步搖輕微晃動。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大了之後膽子就小了。你們四個啊,沒有小時候那麼有趣了。以前我要是敢凶你們一下,你們便仰著頭扯著脖子和我拚命。現在也就夏倦時不時的敢和我爭上一爭。」
魏戮嘆了口氣,覺得這樣規規矩矩的主僕之情雖說是好,卻又不是有多好。
秋乏緩緩睜開眼,看著有些躊躇的世子,自己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像是對魏戮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總是會變的不是?就像樂師傅說的那樣,小時候不知善惡,何嘗不是也不知畏懼。現在大了,反而懂事了!」
魏戮看著秋乏的眼睛里多了些傷感,倒是真如她名字里的那個秋字一般沒落蕭索。
「秋乏,你喜歡那句問心無愧?」魏戮趕忙打岔,生怕這個小妮子胡思亂想的傷了心神。
「喜歡。」秋乏點了點頭接著說:「不過……不過樂師傅說起人之善惡是自小便被人培養的,我便想起了何止是善惡。人的一生何其不容易。年幼時父母安排,長大后也要顧及他人。著實是有些受人擺布,如同牽線傀儡了。當真是想隨心所欲都難,更何況問心無愧了!」
魏戮聽到這也是不自覺地產生了一股子哀愁,莫名地和秋乏有了些共情之感。
「若是有一天我允許你離開這瀟湘苑,也允許你離開隴右王府。你是否會好受些?」
魏戮伸出手認真地摸了摸秋乏的頭髮,心裡說不出的憐惜。
自己身為隴右世子的替身,被別人左右生死,秋乏何嘗不是?
「秋乏本就是奴婢,自五歲時便被那父母狠心丟了。心裡早就把瀟湘苑當成了家。離開了這,又能去哪呢?」
秋乏抬起頭看向魏戮,皆不知是真是假。
魏戮搖了搖頭,心裡清楚秋乏所言的意思。
「你若是喜歡,這以後就辛苦你了。讀書的重擔以後就落在你身上了,到時候可不許跟本世子抱怨累。」
魏戮將秋乏緊握在手拉開,將那本書塞到了她的手裡。
「公子!」
秋乏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其實魏戮自小就發現秋乏這個姑娘心思比其餘三個都重上不少,心性也生的慈悲。可慈悲二字,不光有慈,還有悲。
可能是書讀得多了,所以更加喜歡胡思亂想,但是書中所言有些不過是片面之言,遠遠沒有樂長安說得那麼透徹。
雖然說今日秋乏看似是聽了樂師傅說的道理而心中徒增了悲傷,在魏戮眼裡反而是件好事。
趁著年紀還小,還不是很固執,有些心結往往解開了便要好上一些。若是等到過了些年,被書中的那些事惹得抑鬱寡淡,可就是麻煩事了。
世間多少女子就是因為這多愁善感的性子,讀了幾本閨怨書籍;看了幾卷詩詞話本;瞅了幾眼戲台唱本便鬧了個上吊自盡的慘淡下場。
「哼!」
夏倦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聽見世子這麼說忍不住地哼了一聲。
「世子殿下果然還是偏心,莫不是獨獨喜歡這秋日裡的碩果累累。」夏倦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秋乏那大的快撐開了胸口。
魏戮看了一眼秋乏的胸,又看了看夏倦的,果然這碩果累累說得有些那個意味了。
秋乏才抬起的頭,此時被夏倦的話又懟地趕忙低了下去,想要藏著紅了的臉。
「既然夏倦姐姐喜歡讀書,秋乏就不跟夏倦姐姐搶了。」
魏戮覺得有些好笑,拍著額頭說:「夏倦這哪是喜歡讀書,她那分明是喜歡本世子!」
「胡說什麼。我能看上你?老娘就喜歡二百來斤的糙漢子,不喜歡你這文弱書生。莫讓別人聽了傳揚出去,不然老娘我就不好找男人了。」
被一語道破心事的夏倦有些惱怒,扯著嗓子吼道。
就連秋乏聽著也忍不住笑了。
「嗯。夏倦你說得對。恰好本世子也不喜歡年紀大的老娘們,我倆是相看兩厭。索性你就別給我讀書了。省得我倆看見了互生厭惡,掃了本世子讀書的雅興,也礙了你看糙漢子的眼。」
夏倦聽到這可不樂意了,拉著秋乏的手一步就跨到了魏戮跟前。
「怎麼著?我就噁心你。我還嫌讀書無趣呢!以後就我和秋乏妹妹日日陪著你讀書。她讀累了我來,我讀累了她來。我就盯著你,讓你讀不下去書。」
魏戮笑著點點頭,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好!好!好!本世子就享受享受這齊人之福。」
有些羞澀的秋乏受不了這主僕二人的虎狼之詞,於是轉身收拾起了書籍。
世子殿下則是偷偷給夏倦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夏倦瞥見魏戮的大拇指,傲嬌地冷哼一聲。
秋乏性子多愁善感,可這夏倦截然相反。其實魏戮本就擔心秋乏陪久了,自己有時候不能顧及到她的細微情緒。這兩人的脾氣剛好互補,說不定秋乏和夏倦接觸多了,少了些多愁善感,多了些明媚開朗。
這夏倦估計也是猜到了,所以這才自己跑了過來鬧了這麼一出。論聰明伶俐,夏倦還是比其餘三人要更勝一籌。
樂安寺里。
樂長安躺在了柴房裡。一邊喝著酒葫蘆里的酒水,一邊哼唱著小調,突然開口道:「死癱子。看什麼看,終日里躲在暗處見不得人了嗎?」
窗外的夜色中只聽見兩聲咳嗽,隨即便是一聲陰冷的聲音:「薛統領罵得是。奴才我平日里習慣了在暗處,這身臭毛病是該改改了!」
「這裡沒有什麼薛統領,施主怕是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