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如鴻毛，命似野草

深秋時節。

一陣秋雨一陣寒。

「嗒嗒嗒…」

腳踩過淺淺的積水坑。

一個身著布衣，十八九歲的青年頂著雨，正在長街上飛速奔跑。

「陳小風乾什麼去？」

「據說他想進入方舟。」

「就憑他？呵呵…」

「一個爸媽都不知道是誰的野貨……」

長街兩側的破爛窩棚里不時傳來類似的對話。

進入方舟，多少人做夢都在想的事。

這是你陳小風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就因為你長的好看英俊了些？

開什麼玩笑！

陳小風將這些人說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內心早已麻木，這些話也動搖不了他內心分毫。

人人都是望人窮，恨人富，一向如此。

但參加方舟測試這件事，誰都不能阻止。

誰也不行！

又加快了幾分速度，寒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就像針扎。

陳小風暗自後悔，今天就不該去野外查看陷阱！

自己身高，體重，力氣，甚至學識，都超過西風道絕大部分人，通過方舟的選拔是十拿九穩的事，現在卻因為去廢土找食物而遲到。

「該死！」

陳小風止步原地，他看到很多人正從自己去的方向迎面走來。

「老徐家兒子選上了。」

「我兒子比老徐兒子差哪兒了？分明就是那些人眼瞎」

「周瘸子家的兒子竟然也選上了。」

「選上的以後可就是方舟人了，嘖嘖。」

難道測試結束了？

陳小風心頭一顫，不！

一捏拳頭，他再次撥開人群，逆著人流跑了去，說不定還有機會呢？

「誒！這誰啊！」

「誰在擠！」

「擠擠擠，擠個幾把啊。」

「一個！」

「有病是吧？」

「是陳小風！」

最後一道聲音一出，四周陷入了靜默。

陳小風，西風道第九區第一煞星！

沒人願意招惹他。

他為了撿彈殼，用一根鐵錐一夜殺死過七個人！

他一個人在廢土被黑熊追，又奇迹般的活了下來。

他在尋常人撐一晚都難的廢土上活了七天七夜，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在廢土的時候，他又回來了。

他生如鴻毛，命似野草。

明明無足輕重，卻倔強又頑強。

從以前到現在，但凡和他一起去外面的人，就沒幾個善終的。

傳聞他是吃了人才活下來，也有人說他是天煞孤星轉世，靠近他的人都要被剋死。

甚至晚上的時候，不少人家會說「再不睡陳小風就來了」這之類的話哄孩子睡覺。

陳小風跑遠后，議論聲又大了起來。

「按理說，他再來早點，指不定就選上了。」

「就他？」

「講道理，他還真行！」

「我要是方舟老爺，第一個槍斃他！」

「都少說兩句。」

「噓…」

……

陳小風站在雨中，看著遠處一支車隊逐漸變小，直至消失在視野盡頭。

最終還是遲了一步。

他不知道方舟的人什麼時候會來，但家裡的食物已經不多，他今早才做好決定，必須去看看陷阱了。

不會這麼巧，今天方舟的人就來了吧？

巧的是，偏偏方舟的人今天就來了！

該死！

轟隆隆的悶雷聲傳來，雨點落的更密集了。

四周最後幾個行人已經離開，就剩下陳小風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廣場中央。

我只想活下去，如果可以，我想活的好一點，僅此而已。

怎麼就這麼難？

深吸了一口氣，陳小風咽下了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懊惱，死死攥著的拳頭也慢慢鬆開。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只會懊惱可沒法在這片土地上存活。

冬天要到了，自己還沒有收集到足夠的糧食。

每一年的冬天，西風道都會凍死餓死許多人。

還會因為搶奪食物的火拚而死傷不少人，有那麼一兩年，遇到異種襲擊人類營地，死傷數量就會翻倍，甚至翻幾倍。

陳小風不想自己也這樣，即便自己只是活著就已經很難，但他仍想繼續活下去。

回到第九區的小平房，換了衣服褲子，陳小風倒在了自己那鋪滿了乾草的床上。

今天查看的結果是陷阱里一個獵物都沒有。

又錯失了能夠進入方舟的機會，真是倒霉的一天。

一邊懊惱，陳小風一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深秋夜雨水的寒冷在他睡著后後知後覺的傳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

夢境。

陳小風看著眼前高達七層的巨大石塔，猶豫再三后推門走了進去。

石塔第一層很空曠，除了中間有一張小桌子外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通向第二層的階梯。

桌子上似乎放著什麼？

陳小風靠近一看才發現是三個寶箱。

寶箱通體由紅木構成，金箔鑲邊，還有一排排的金色鉚釘，看起來精緻異常。

他隨手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裡面的東西是……

「書！」

陳小風輕呼一聲，這箱子里竟然是一本微微泛黃的古書！

書皮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

推衍之書！

「好奇怪的名字。」

翻開封面，扉頁上寫著一段他看不太懂的話：

邏輯與實驗碰撞，真理與詭秘交融，最終迸發出序列的火花。

這並非無稽之談，成功之時，我將超然於世界之外。

頌我真名者：活著可得天使庇護，死後可上天堂永生！

未來有那麼一個世界，那裡的人類苟且偷生，那裡的科學難敵信仰，那裡的邪神踐踏真理，那裡的神明行走人間。

於是，我不得不與光明和黑暗走在同一道路上，神明和詭秘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我藉此火為在遠方眺望我的蟲子們照亮茫茫黑夜。

看著一行行的文字，陳小風突然意識到一點：

學習，真的很重要！

要不是自己時常去學堂上課，他還真看不明白這上面寫的是些什麼。

而且即便他識字，卻仍舊不太能弄明白這一排排句子的意思。

繼續往後翻頁，第二頁上面畫著一個瓶子，瓶子裝著液體。

很抽象，勉強能看懂。

瓶子下面寫著「魔葯」兩個字，魔葯兩個字下面又寫了一段話：

魔葯，匪夷所思卻又妙不可言的存在。

存在於現實，又超脫於現實，邏輯與實驗碰撞，真理與詭秘交融。

於是，偉大又神秘的魔葯應運而生！

它能使人力大無窮肩扛大山，能使人看破生死溝通亡靈，能使人長生不老呼風喚雨，能使人預見過去未來，能使人玩弄命運，它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

陳小風身體微微顫抖，自己這是遇到什麼寶物了？

繼續翻頁，第三頁進入了正文：

紅毛金剛的脊髓液1滴，1隻完整的金甲蟲，3隻活著的青螞蟻，3克鋼甲樹的肉，4滴共生者的血液，非凡者的頭髮3根，1克烏龜殼粉末，1隻風乾的蟑螂以及30克的純凈水。

並且將它們按照下面的順序進行組合和提煉，那麼你將會得到匪夷所思的「魔葯」。

……

翌日。

陳小風睜開雙眼，似乎是為了求證什麼，意念一動。

下一刻他就出在了石塔內部。

不是夢！

陳小風雙眼瞳孔猛地收縮，眼中的震驚難以言喻。

和夢中一模一樣，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查看那本書。

書上的內容難道是真的？

如此一來，那推衍之書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鍋燉了之後吃下去，難道真的會成為書中所記載的那樣？

陳小風身體止不住的微微顫抖，他感覺自己頭皮發麻，血液在燃燒，每一個毛孔都在嗤嗤地冒著熱氣。

如果這是真的…

如果這是真的。

如果真是真的！

陳小風想去問問學堂的孔先生，冷靜下來后，他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個東西這麼突兀的出現在自己腦子裡，好壞尚且不知，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匆匆忙忙的暴露它。

假如它是真的，那麼自己今後的人生，或許再也不局限於西風道。

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來，陳小風眼中滿是堅毅！

西風道學堂。

孔先生抖擻了一下精神，準備迎接來念書的孩子們。

孔先生一米七的個頭，五十多歲，面容和善，見誰都是笑眯眯的，沒學生的時候就喜歡叼著自己那塞滿了雲煙草的煙斗，在自己院子里寫寫畫畫。

不過他從不讓別的學生碰他的紙筆。

沒別的原因。

貴。

作為西風道為數不多的文化人，孔先生還是很受尊敬的。

比如有些家裡死了人，要他幫忙寫個輓聯。

或者孩子出生了，要他幫忙取個名字。

他都不會拒絕，一般收人家幾個紅薯土豆，忙順手也就幫了。

此時剛一開門，陳小風立馬湊了上來：「孔先生。」

西風道十分缺水，大家基本沒有洗臉刷牙的習慣，孔先生也是如此。

被眼屎糊了眼的他只感覺眼前一黑，也沒看清是誰，便習慣性的道：

「你家誰死了？要寫什麼？唉，這年頭，人命不值錢哦……」

陳小風一頭黑線：

「孔先生，是我！」

孔先生揉了揉眼睛，看到陳小風，咳嗽了幾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是你小子啊，我倒是忘了你是個孤兒。」

陳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