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幫理不幫親
楚南熹前腳還沒踏進殿中就聽到朝中百官私下議論著晟王逼死良妾的事,倒是沒聽到議論楚南景的。
「楚大人。」為同僚的沈陌桐向她打了一個招呼。
「沈大人。」出於禮貌楚南熹也回了一個。
「陛下到!」聽到一聲通報,群臣紛紛跪地叩首。
「陛下萬安!」
「眾愛卿平身!」元燁打了一個手勢,百官們便三三兩兩的站起來。
「今日一早朕便聽聞晟王的馬車到了朱雀大街突然從車上滾落了下一女子的屍體,沈國公可有此事?」
「是。」沈國公不敢否置,這是已經傳的滿城皆知了。
「可查清那女子是何身份了?」元燁繼續問到。
吳溫奕也是個沒腦子的,眼看著自己邀功的機會到了,屁顛屁顛地上前施了一禮說:「是殿下的側妃張氏。」
「哦?對於此事晟王做何解釋?」元燁看向他,他想給他機會,因為他相信他不是個殘暴的人。
「回陛下的話,臣無話可說,一切聽從陛下和大理寺的定奪。」元君彥不要這個機會,屍體是從馬車上下去的,朱雀街上的人都看到了,他縱使有千百張嘴也說不清。
「還查什麼查,人證物證具在,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說話的是正是當今陛下的太傅林芮安,在朝中也是位高權重,此人自詡清高,慣是瞧不得腌臢孑孓之事。
「林大人,請慎言,查都沒查就定罪怕是不妥吧。」兵部尚書左禎說。
「陛下,臣以為德禮是行政教化的根本,刑法是行政教化的表現,德禮和刑罰對行政教化之不可缺少,猶如昏曉相須而成一晝夜,春陽秋陰相須而成一歲月,朝廷和後宮本就是一個整體。
獎懲功過的好壞不應該有所不同,如今晟王爺犯事,手段殘忍,逼死良妾此番是何等的罪過,若說這妾室無家室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張貴妃的庶妹,且不說晟王爺之前的德行,那日議事司內刻意辱沒陛下和慧淑太后,這可是欺君之罪!
陛下不僅不嚴懲,反而縱容,臣知道陛下顧及手足之情,難免感懷,陛下寬宥,可晟王爺的言行舉止實在不堪,若不以儆效尤恐他日後患無窮,請陛下聖裁。」孟陬重重地一跪,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
楚南熹知道他,他是諫庭院的諫官,這一通下來怕是要把沈肅一黨得罪的徹徹底底。
元燁面無表情地思慮了一會兒,眾人皆看不出他的喜怒,這也是沈肅最忌憚的地方,他的格局高遠,從容不驚都是他能久坐帝位的原因,若真論起心狠手辣來,他遠不及元燁,要知道他是在南川冥府走過一遭的人。
「孟卿先請起,不知楚大人對此事有何見地?」眉眼一抬,顧盼生輝。
站在靠後位置的楚南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向前一步說:「回陛下的話,臣認為理因由大理寺協辦此事,查清緣由根處再做決斷也不遲,在此期間就要委屈晟王殿下暫不離府,一來可以洗清殿下的嫌疑,二來也有利於大理寺查辦,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新晉黨派的官員有的不屑看她,有的小聲怒斥著,有個官員瞥了她一眼說:「你到底是幫我們還是幫他們!」他這麼一說四下里都發聲了。
「哼,自然是幫我們啊,他祖父可是安平王,大禹的開國功臣。」左禎挺直了腰桿得意地一笑。
「微臣是幫理不幫親,微臣只是覺得這是對的。」
「好!就按楚大人說的做。」
退了朝後,她三嬸差的人讓她趕緊回去,可誰知陛下又召她進宮,說是有要事商議。
彰華殿內,元燁坐在案前批閱奏章,見她來了便招呼她。
「快坐。」
「都是些彈劾晟王爺的摺子,朕這個弟弟讓人頭疼的很。」他柔了柔太陽穴,站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走到窗前看外面的景,楚南熹也移步過去。
宮裡栽培的盆景都凋零了,只剩下乾枯的樹榦,他的眼睛里泛起一縷悵然,這種若離若失的感覺是因為阻隔著一道宮牆嗎?忽然天空瓢起了小雪,他伸出手去捧雪花,眼角的睫毛上沾了一滴水珠,不知是淚水還是屋裡太暖和了。
喃喃自語到:「下雪了,朕記得君彥五歲那年還在宮裡居住,朕和他一起在冰上嬉戲打鬧,母妃和父皇在一旁談笑風趣,一家人在一起的畫面好溫馨,不知從何時起朕和他變的生疏了。」
「陛下,張貴妃來了!」一聲『張貴妃來了』打破了寧靜,元燁皺了皺眉說:「宣。」
「陛下,既然貴妃娘娘來了,微臣就告退了。」
「等一下,雲初你把那個九宮格拿來給楚大人。」楚南熹微微一怔,心想什麼九宮格。
「這是平遙的雀舌,莞溪的片甲,汝陽的紫竹,還有上次你喝過的觀音,九種茶放在一個盒子里,想來都是你愛喝的。」他接過雲初手裡的盒子親自遞給她。
「微臣謝過陛下。」
楚南熹出去時見到那位張貴妃,是元燁做太子時就納了的良娣,穿著素凈,長相清秀,本以為是個艷麗群芳,囂張跋扈的主兒。
兩人見面便行了一個平禮,雖說是皇帝的妃子,可見了臣子還是得行禮,更何況楚南熹是安平王府的公子。
張華琳打量了一番楚南熹,她從未見過長得如此清俊的少年,膚若凝脂,顏如渥丹,不像個男兒郎,倒像個娘子,不過眉眼流露出的英氣和傲骨倒是真的,轉頭對一旁的姑子小聲問到:「他是何人?」
「陛下欽點的計事司掌棋兼主客清吏司少卿楚南熹,安平王的嫡孫。」
「安平王?沒聽過。」張華琳撅了撅嘴傲嬌地說,她今個兒來是給陛下請安的,順便帶點吃食,為晟王說些好話,沒心思關心旁的東西。
許是楚南熹想錯了,張貴妃本就是個嬌縱跋扈的主兒,只不過穿的素凈。
「聖上送這一盒茶葉共有九個種,都是公子愛喝的,陛下是真的看重公子。」扶蘇抱著那個盒子一路嘮什著。
「什麼看重不看重的,他今日看重我,明日就能看重別人,不過維繫君臣關係而已,你拿別人一個物件就要替別人辦件事,沒有什麼東西是白得來的,人情世故罷了。」扶蘇仔細斟酌了她這番言論,自家公子真是人間清醒,看的通透,想的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