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元燁

第十六章 元燁

「公子,我和康達去查過了,來來回回問了好家,還有和哥兒一起喝酒的幾個公子,說是晚上暗沒看清正臉,也不知道是哪裡人,不過能確定的是那女子盤著發,已嫁作人婦,穿著不算貴氣,手上的玉鐲子卻十分醒目。」

「我找人畫了下來,公子你看。」滄桑展開一張微皺的紙,楚南熹看了一眼,驚了一怔,她拿起紙又仔細瞧了瞧,沒錯和晟王殿下的良妾手上那支一模一樣,自小她看東西過目不忘斷然錯不了,清麗的眸子獃滯了,修長的手抓著那張紙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公子,公子?」滄桑看她一直站著發愣喚了她好久她才回過神來,這明顯就是個局,那人心思縝密,布局精細,為的是哄她入局,好狠毒的心啊!

「大理寺抓不到證據,京中也未發生別的命案,只有……」她看向滄桑。

「晟王殿下的良妾!公子是說……」滄桑不敢往下去想,若是如此,安平王府就攤上大事了。

「滄桑你立刻準備準備,今晚我們去大理寺探監。」想來只有親自問問當事人了,楚南熹緊緊握著那塊紙將它揉作一團。

「是。」

「公子!大公子來了。」蘇欣向內室傳話到。

大哥?這個時候來找她做甚?

白鳳一身月白交領大袖衫,腰系一根墨色宮絛,腳蹬行雲翹頭長靴大步走進來,他面色沉重,進來后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大哥怎麼來了。」楚南熹喜笑顏開,她好久沒見到家人,本想著過幾天回趟天山門,見白鳳來了自然是歡喜,趕緊讓蘇欣去備茶。

「不喝了,我有事同你說,坐。」楚南熹見白鳳一臉憂愁,心中的弦又緊繃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事讓大哥親自跑一趟。

「師父近日未去早朝,緣是過幾日便是祭天大典,陛下也恩准了師父的假。只是他老人家不在朝堂,對你的動向也是一清二楚的,要我來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要幫晟王?」白鳳說話委婉,他不想傷著楚南熹,自小就對她照顧有佳,如親兄妹般。

「雖然我在朝堂上是那麼說的,但我的確有私心,他救過我,我欠他一個人情。」楚南熹也不避諱,白鳳是自家大哥。

「救過你?非親非故,他未何要救你?熹兒,你還年輕,不太經事,官場上的這些人大多口蜜腹劍,陰險狡詐,你得學著圓滑點兒,審時度勢,進退有度,還人情有很多種方法,今天這法兒就不對!」白鳳輕拍了一下桌案,沉木香的小桌上的各色擺件都顫動了一下,他的語氣稍微重了點,略帶責備,楚南熹垂眸沉思了片刻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今日是自己意氣用事了。

「你不了解晟王,你所看到的只是他與你相處的方式,他對旁人如何你不知道,看一個人要看到他的所有,而不是片面主觀地去判斷,信陛下的,他不會害你。」白鳳的語速更快了些勸誡地說。

「你這個樣子,讓天山門如何自處,師父會很為難!」白鳳顯然有些急了,的確,如若她走偏了,被連累的是天山門。

「今日為兄的話有說重的地方你莫放在心上,但希望你能聽進去,保守黨和新晉黨你自己拿主意,做大哥的不會左右你。」畢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她的處境也很艱難,白鳳理解她。

「天冷了,多添點衣裳,有空回家吃飯,你阿姐甚是想你,天天嚷嚷著:『熹兒什麼時候回來啊?』」白鳳摸了摸她的腦袋,弄得楚南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都十六歲了。

「大哥。」她低著頭含羞地說。

「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白鳳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經掛上了幾點零星,院子里也掛了燈,牆外傳來小販收攤回家的聲音,快宵禁了。

「大哥,我送你。」楚南熹想送送他卻被白鳳攔下了:「外面風大,你身子弱,扶蘇照顧好你家公子。」她被遺棄在雪地里,身子易受寒,這樣的天輕裘都已經上身了。

「滄桑,我們也該出發了。」楚南熹將輕裘往肩上拉了拉,系好衣帶,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最好不過了。

安平王府在城東,大理寺在城南,路程有點遠,一柱香多半刻,駕馬驅車過去怕是回來時城門已經上鎖了,於是楚南熹和滄桑打算騎馬去。

這大理寺的刑牢里陰暗潮濕,隱約中聽到石槽里的水滴聲,外面秋風蕭瑟,吹地牢中的鎖鏈嘩嘩作響,讓人不寒而慄,越往裡走寒氣越逼人,呼吸出去都變成了白色的水霧,楚南熹不由地拉緊了外衣,這空蕩蕩的刑房裡沒有關太多人,有些重刑犯早已不在人世,犯的輕點兒的就被流放到漠北,疆南。

「楚南景,楚南景!醒一醒,有人來看你了。」那獄卒踢了踢他,沒好眼色地說。

楚南景眯著眼睛,打了一個哈氣伸個懶腰,恍恍惚惚地坐起來睜開眼看見眼前的楚南熹,他是不認識的,不過她穿的好,非富即貴,不知是哪家的清冷貴公子。

楚南熹是帶劍進去的,天山門祖訓劍佩不離身,除了上朝,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帶在身邊。

楚南景慌了,手腳不利索地站起來跪在地上磕頭,他以為是那姑娘的家裡人來找他索命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罪行統統抖落出來:「公子饒命,公子饒命,那晚我吃醉了酒,看見她路過就起了色心也就拉扯了幾下,沒想到她突然倒地暈了過去,我真的什麼也沒做啊!求求你,求求你繞過我吧……」楚南景鬼哭狼嚎,又是求爺爺又是告姥姥,一個勁地給她磕頭。

見楚南景這個慫樣,她看著都心煩,皺著眉頭撒開他拉扯的手,讓他滾到一邊去,整了整的衣角,轉身離開了。

哪像個安平王後嗣的樣子,她聽樊文說過祖父的風骨,當真是寧死不屈,傲骨凌霜!當時姑姑還誇她很像祖父,只不過多了點城府,懂得隱忍。

「去查查他那個妾室有沒有隱疾。」楚南熹交代了滄桑一些事情后準備回去,卻聽帶她進去的獄卒和另外一個人說皇宮裡面來人了。

熟悉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不知道是這牢房裡的霉味不夠濃烈還是她自己嗅覺出了問題,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公子,我們快些出去吧,這裡寒氣……」他的話沒出口,那道牆盡頭的轉彎口一抹玄色映入眼帘,她從未見過南宮燁穿深色,這顏色看起來怪怪的,與他平日里溫中帶慍的謫仙模樣實在不符。

「微臣參見陛下。」

「先將人帶下去。」他示意北庭薊,後面幾個錦衣衛打扮的將那女子拖上前,楚南熹看了一眼,大冷天的那姑娘只穿了一件衣服,被污漬浸染了,分不清顏色,有些地方還穿了孔,髮絲凌亂遮住了半邊臉。

像個木偶一樣被提著向前走,一瞬間突然醒了,瘋狂地掙扎著,猙獰的臉龐,深陷的眼眶,暗啞無光的眼睛,咬牙切齒的樣子,著實恐怖,學著野獸匍匐在地方發出惡狠狠地嘶吼聲。

「南宮燁,我詛咒你,詛咒你不得好死,祖宗八代都下地獄,啊哈哈呵哈哈……」她用指甲的力量嵌入石板里,試圖爬到元燁這裡,卻被拽著兩條大腿拖走了,指腹在石板上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紅,整個地牢里回蕩著這個女人的笑聲,瘮得慌。

楚南熹的心裡抖了三抖,她雖然見過天山門審訊犯了門規的弟子,那一棒子下去腰下部位被打的皮開肉綻,當時她還打了一個寒顫,直到見了今日這場面,覺得天山門那些都不算什麼。

就這麼硬生生的拖著,完全不覺得她是一個人,倒像一頭牲畜。

直到他們走遠,南宮燁才看向楚南熹:「走吧。」他背著手大步向外走去,那女子是何身份?居然要聖人親自送,她又有些好奇。

「城門已經上了鎖,楚大人還要回去嗎?」元燁問她時還是笑著的,楚南熹不禁有些背後發麻,這笑意確實猝不及防啊,剛才還冷著臉呢!

「上來吧,國師常和朕說大人身子不好,切勿讓大人受累。」他語氣強硬不容人拒絕,楚南熹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馬車,馬車寬大,她找了一個他對面的位置坐下,原來香氣是馬車裡的,那方桌上的香爐飄飄然一縷青絲徐徐上升。

「煙雨小築。」元燁向後仰了仰,閉目養神,想放空自己,忘記今晚在彰華殿發生的一切。

「城門上了鎖,楚大人今晚那兒歇下,明早不用上朝,朕要三釁三沐,這幾日就免了早朝吧。」他殺了人,手不幹凈了,心也亂了,想來小築幾日,養養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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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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