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離開的是爺爺,回來的是盒子
以後,其實沒有以後…
回去路上,安然問:「我帶你去我家,以後我可以打你電話嗎?隨時隨地那種!」
盛世轉過頭,不解的看了她兩秒,似乎有些疑惑她會問出這麼卑微的問題,隨即釋然一笑:「當然可以。」
得到盛世的確定答案,安然的眼角竟有些感動的濕潤。
她明白作為一個玩物是沒有資格給僱主打電話的。
而且所有的事情一直都是自己獨自處理的。
她,只需要錢。
盛世的車開的很快,以至於安然的藍牙耳機都掉在腳跟,她彎腰去撿。
「我懷疑你有路怒症。」
語畢,
車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盛世的左臂短暫的擋在安然的胸前隨即鬆開,那一刻,前面的大巴車已經開動,可她還不肯,條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腕。
嘴上卻叫凶著:「有安全帶呢,沒事。」
讓盛世意外的是,安然的家並不是殘舊不堪。
「這房子放在90年代應該是算大戶了。」
安然不語。
推開門,只見一老人端坐在輪椅上,她顴骨很高,兩鬢斑白,臉色暗淡無光,臉上布滿皺紋,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
今天,安然又一次向奶奶介紹著自己是誰。
盛世才發現老人的嘴角開始流著口水。
安然招呼了一聲盛世「隨便坐。」
便轉身進了廚房,
「奶奶,你又偷喝油啊?放在雪碧壺裡的不是雪碧啊,是菜油。」
老人支支吾吾。
盛世摸摸桌椅,一塵不染,他抬頭看看大堂里監控,又進廚房想幫安然。
安然沒有回頭,繼續收拾地上的菜油,淡淡的說:「離開的是爺爺,回來的是盒子。」
盛世又問:「爸爸媽媽呢?」
此刻微風將窗外的橘子樹葉吹打在玻璃窗上,發出沙沙微響。
盛世意識到自己不該問這種問題。
「明天我會安排一個阿姨到你家裡,你把注意事項和阿姨說一下,你在外面的時候也好放心,也不用時時刻刻盯著監控。」
安然抬眸,感激的眼神裡帶有一絲神殤。
「嗯。」
盛世愛極了這種楚楚可憐的眼神以及她趴在自己腳跟仰望自己的樣子。
1960年各國都派兵駐守中東國家遜尼。
四月二日,遜尼看上去和往常的每天一樣。
推開營地的窗子,可以看見南北走向的街道直通盡頭的小學校。路兩旁商鋪建築矮而平,高低錯落的口口民居掩映樹后。
放眼望去,街上灰撲撲的,紙屑落葉無人打掃。但天空是藍色的,陽光也很燦爛。
裹著頭巾身著黑袍的年輕媽媽抱著小兒子站在桌邊,看早餐店老闆站在攤位後頭一手切烤肉一手甩麵餅。烤肉,煮豆和麵餅的香味在街上飄蕩。
街對面的修理店裡,幾個中年人七嘴八舌跟修理工交流,說著安康聽不懂的東國語言。不遠處傳來一聲鳴笛。
一切看上去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但又不太一樣了。招貼畫破爛不堪,紙片在晨風中抖索。
一隻流浪狗蜷在角落的破報紙堆里。隔壁服裝店的玻璃櫥窗也蒙上一層灰,隱約能看見窗子裡頭兩個人,一個黑色長袍頭巾遮面,一個白色襯衫花短裙。晨風掃過落葉紙屑,吹不動櫥窗內靜止的裙擺。
安康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心裡一絲淡淡的惆悵像那塊蒙著灰塵的玻璃。這是他在這個國家待的最後一天。今天他的外派任務結束,即將返程。
他摸了摸胸口袋裡的照片,他的妻子,兒子,還在等他。
差不多該收拾東西了,他剛拆好鐵盒,腳下的地板突然晃動起來,好似地震。
但這不是地震!
安康迅速衝到窗口,天邊一聲驚雷爆炸。
但窗外的世界一切如常,街上的人們紛紛抬頭,像一群茫然的鵝。很快又是一聲巨響,接二連三一一是炮彈。
他不知道英語或者東國語叫他們快走怎麼說,他只能比劃著手勢,
「快走!!!」
開戰了。
街道霎那間沸騰,人們大聲叫嚷,四處逃竄。安康迅速爬上高處遠眺城外荒地,他看不見除了自己國家的任何軍隊。
整個營地也就安康和另一名戰友,其餘的十八人全部去駐守維城。
炮火轟鳴不斷。
正是位於遜尼南部數十公裡外的維城。
開戰第一步就摧毀了通信基站。
安康好不容易接通電信設備
穩住氣息:「我現在……在遜尼……」電信設備沒了反應。
此時安康的戰友迅速趕來,朝安康打了一個手勢,要求迅速撤離這裡。
此時的遜尼,街道上擠滿自行車捆著箱子行囊攜家帶口逃亡的人。出城方向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咒罵聲,呼喊聲,小孩啼哭聲不絕於耳。安康在似火驕陽下跑了十幾條街,滿城尋找一輛自行車,但這時的交通工具千金難求。
一路天高地闊,偶有幾輛南下的逃亡車輛經過。
戰友告訴安康,自己國家的戰車已經在出城口另一邊等他們。
街道房屋空無人煙,風吹垃圾遍地走,恍若白日鬼城。
剛走過一條街,遠方傳來隱約槍響。安康掌心汗得濕透,加速趕去城的另一端。
距離城門口還有一公里的時候,安康又看見那對母子,裹著頭巾身著黑袍的年輕媽媽抱著小兒子站在路邊,哭喊著。
撕心裂肺。
安康聽不懂,只對她打著出城的手勢。
可女人撇下孩子衝出空曠無人的主幹道,試圖攔下安康他們。
女人的聲音顫抖的像扭曲的絲線。
安康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小孩身上竟然綁著炸彈。
安康站立一秒,朝她們走過去,戰友立刻制止。
安康對戰友點頭示意。
便隨著女人走過去,戰友再次制止。
對於安康的一意孤行,戰友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