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芒草、狐狸、竹子
「哦哦，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發現了這麼上等的芒草。」
雖然目標是稻葉山城，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淺井長政也沒悶頭前進，而是一邊前進，一邊嘗試著在了路邊尋找可用的材料。
沒辦法，他現在實在是太窮了。
從小谷城出奔之後，除了食物、金銀、用於符咒之術的丹砂和紙，幾把備用的武士刀以外，他就只有手中自製的摺扇，以及在山洞中找到的破損的封靈匣了。
這就是他的全部財產，其中能用於法術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他不得不一邊趕路，一邊留意路邊，是否有具備價值的東西。
還真別說，他一路行來，一直都有收穫，雖然基本上全都不是他想要的材料就是了。
大概由於長久的戰亂，林間、池中，乃至於道路兩側，總能見到各種各樣乾枯的白骨或者腐爛的屍體。
這些人死因不一，有傷可能是死於爭鬥，無傷的可能是死於病痛或飢餓，但是未曾被妥善安葬的他們，屍骨之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對死亡的怨恨和不甘。
對於常人來說，經過它們的身邊也許只會感覺到些許恐懼和陰冷，但是在陰陽師的眼中，這些怨恨和不甘，其實都可以作為陰陽術的施法材料，它們是可以被轉化成死亡和怨恨之氣，乃至於真實不虛的力量。
因為大多數中下級的式神，本質上都是些妖怪和鬼物，它們當然會受這類氣息的吸引和誘惑，也會在吸收到了足夠多的能量后變得更強。
淺井長政雖然不太喜歡這些偏向黑暗與邪惡的東西，但力量就是力量，其本身是沒有善惡可言，關鍵還在於使用它們的人。
所以他也用法術收集了一些，等到有時間稍微轉化一下，就算不拿去供養式神，也可以當做用來修復封靈匣的輔助材料了。
至於眼前這些看著像是蘆葦，卻只有一米多高的植物，則是陰陽師們比較常用的材料之一的芒草。
芒草會在一年四季之中對外展示出不同的面貌，其中夏秋交替之季，在陽光的映射下，芒草之穗會將整個曠野染成璀璨的金色，堪稱秋季的盛景。
這種散發著幻象氣息的芒草，也容易讓人聯想到有靈力的植物，而實際上它也的確擁有微弱的靈力。
芒草曾經大量被用來製造驅魔護符，由它們為原材料製成的紙張，更是上好的符咒材料。
甚至據淺井長政所知，芒草還可以用來當染料，用來燃燒，乃至於混合煤炭一起用來發電，是一種不錯的能源型植物。
只不過對於現在的尼朋民眾來說，芒草只是一種不能吃，也不產出任何果實的雜草，所以他們從來沒有種過，反而會視其為會影響糧食產量的雜草，這就導致了淺井長政在小谷城待的這幾天里，完全沒有找到它們。
所以在看到眼前這片一望無際的芒草之後，淺井長政也忍不住抽出了腰間的武士刀，挑選其中靈力最盛的部分進行收割，這樣他就可以找時間做個小護符之類的東西練練手，同時他心裡也暗自記下了這件事情。
等他再次回到小谷城的時候，說不得他也要找幾個農民，在小谷城附近靈力濃度最高的地方種一些芒草，以備以後留用。
芒草在經過簡單的處理之後，就可以使用了，而在經過多道工序，將其製成紙張之後，可以使用的方向就更多了，比如製作符咒就需要它們。
在安倍晴明那個時代里，一些聚集了眾多陰陽師的陰陽寮中，甚至會有一些低級陰陽師，每年專門耗費一定的時間去做這件事情。
不過在這個法術傳承極度衰落的時代，整個尼朋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陰陽師了，在便宜徒弟宮部繼潤還沒成長起來之前，淺井長政也只能自己親自動手了。
一路挑選著品質出色的芒草，淺井長政不知不覺就前進了數百米，接著很快他就發現了有些不太對勁。
因為越前進，前面的芒草也就越出色，蘊含的靈力也就越多，這是在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立刻停下了腳步，開始仔細觀察四周的情況，然後他就發現，這些出色的芒草，似乎都是由某一個點，由內而外向外擴散開來的。
他當即直接放下了已經收集好的芒草，輕撫長刀，為其鍍上了一層土黃色的光芒，同時他身上的鎧甲也迅速變成的同樣的顏色，他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靈力濃度越高的地方，就越容易出現寶物，但同時也會格外吸引妖怪，就像靈石對於妖怪和陰陽師們都具有吸引力，寶物也是一樣的。
小心的撥開擋路的芒草，他很快就來到了芒草的中心地帶，入目所見之處，所有的芒草都如黃金版璀璨，說明它們的靈力格外濃厚。
而在其最中間，一隻還不到成年人一拳大小的紅色小狐狸，正抱著一根和它差不多是它身體兩倍長，手腕粗的青色竹筒，酣然入睡。
隨著它的呼吸，絲絲肉眼不可見，但是淺井長政卻能感受得到的能量，被它從青色竹筒內吸出，接著又呼出去被竹筒所吸收，這隻小狐狸和青色竹筒之間，似乎隱約達成了某種微弱的循環。
淺井長政頓時感覺有點意思了。
那根青色的竹筒蘊含著不錯的靈力，它毫無疑問是一件寶物，此地芒草呈現出這樣的狀態，也必定是因為它。
但是那隻小狐狸身上髒了吧唧的，沒有任何妖氣顯現，它本質上仍然是個普通的小動物，而且還是個出生沒多久的幼崽，它竟然能有這樣的境遇，實在是幸運至極了。
不過，自己又該怎麼處理它呢？
淺井長政又踏前幾步，想要先把青色的竹筒拿起來，雖然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背後一定有隱情，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件寶貝他都是不打算錯過的。
大概是由於芒草被踐踏的聲音所驚醒，小狐狸睜開了朦朧的眼睛。
在看到淺井長政這個陌生的人類之後，它頓時瞪大了眼睛，明顯受到了驚嚇。
接著它開始拼了命的扒拉自己的小爪子，試圖拉著懷中的青色竹筒一起逃跑，但是很明顯，青色竹筒異常沉重，它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做到這一點，就算它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卻連讓青色竹筒晃動一下都做不到。
看著繼續前進的人類，它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但就算是這樣，它也沒有想過獨立逃跑，而是轉身鑽進了竹筒之中，只留下一條火紅色的小尾巴在外面瑟瑟發抖。
淺井長政頓時一愣，接著他靈光一閃，眼前的這一幕，恰好和安倍晴明傳承之中的某個場景非常吻合。
在安倍晴明的傳承之中，名為管狐的式神，不就是這副模樣的嗎？
想到這裡，淺井長政臉上的笑意更盛，他沒有直接用強奪走竹筒，而是從行囊中拿出了一些肉乾，放到了竹筒的前面。
隨著清風吹拂，一絲絲肉香飄進了竹筒之中，儘管小狐狸看起來非常的害怕，但最後它還是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
幾分鐘之後，當淺井長政重新跨上戰馬之時，他的肩膀上已經多出了一隻擁有火紅色皮毛，被他起名為「小紅」的小狐狸。
雖然一開始它對他很有戒心，也很畏懼，但是在食物的誘惑下，它很快就投誠了，看它那狼吞虎咽的樣子，說不定幾天沒進食了，所以甚至連竹筒也顧不得了。
至於那根竹筒，淺井長政在記憶中並沒有搜尋到類似的東西，但是它上面流轉的靈氣卻是真實不虛的，而且還是偏向於風屬性和水屬性的靈氣，難怪會讓附近的芒草長得這麼茂盛。
在仔細檢查了那根青色的竹筒之後，他發現上面沒有任何被加工過的痕迹，它只是單純的竹筒而已，就是密度大得出奇。
明明只是一根大概一尺來長的空心竹筒，重量卻超過了二十斤，甚至比同體積的金屬要更加沉重，光從這點上也能看出它的不凡之處了。
唯一有些瑕疵的是，這根竹筒上面有某種不知名猛獸留下的爪痕，而且還非常新鮮。
可是在稍微檢查了一下之後，他就發現有點不太對勁，這根看似脆弱的中空竹筒，其堅硬程度更勝岩石，就算普通人用長刀猛斬，恐怕也未必能留下絲毫痕迹。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猛獸，它的爪子會比金屬製成的武士刀更加鋒利呢？
也許，對方並非單純的猛獸，而是某種更加兇惡的東西，比如說，妖怪。
再加上遠藤直經所說的忍者們的發現，也許鬼女紅葉破除封印一事，並不單單是個巧合啊。
但是無論如何，只要自己能夠變得足夠強大，自然就無懼一切妖魔鬼怪了。
不過淺井長政並不急於現在就把這個小狐狸轉化成式神，一方面是因為他現在的法力還很低，還不足以完成轉化儀式，就算勉強施法，又憑藉偶然的幸運得以成功，轉化后的式神恐怕也會十分的弱小。
雖然式神們的能力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在符合某些條件之後，它們也是有可能變強的，可是通常會非常艱難，大部分式神一輩子的實力都和它們剛剛被轉化時區別不大。
至於第二個原因，那就是他們今天才剛剛相遇，彼此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感情，那這樣的小狐狸在被轉化成式神，得到了強大的力量之後，又憑什麼會對淺井長政這名人類保持忠誠呢？哪怕他名義是它的主人！
一名合格的式神，能力固然很重要，但其忠誠度往往更加重要，因為在危急時刻，這些式神才是陰陽師們最後的後盾，如果沒有足夠的忠誠，陰陽師們又該如何讓式神們為他們拚命作戰呢？
這也是不少陰陽師們都會從小培養一些諸如狗、貓、或者狐狸之類比較聰明的小動物，然後等到它們擁有足夠高的忠誠度之後，再將其轉化成式神的原因。
犬神，貓又和管狐等等式神，大抵都可以歸屬成這類。
至於其他動物，要麼是不太常見，所以無法輕易獲取（如虎狼熊豹），要麼就是過於蠢笨，很難培養真正的忠誠（如牛馬），所以漸漸被普通的陰陽師們所拋棄了。
製造這種式神雖然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且因為它們本來只是些普通的動物，所以轉化成式神之後也未必能有多強力，但唯有一點是使用其他方法獲得的式神無法媲美的，那就是它們的忠誠度是最值得保證的。
不過在長久的苦惱於這種式神的弱小之後，也有一小部分資源匱乏，沒有後台，卻迫切想要追求強大力量的陰陽師們另闢奇徑，找到了一條所謂的近路。
那就是在培養好這些小動物之後，由身為主人的他們親手將其殺死。
這時不甘、疑惑、悲傷、乃至於憤怒、恐懼和憎惡等負面情感，都將環繞在這些不幸被殺死的小動物們的身上，再輔以特殊的陣法和法術，生前越忠誠的動物，死後的怨恨往往越發濃厚，陰陽師們往往能製造出充滿怨恨，力量強大的式神來。
雖然使用這種方法製造出來的式神根本沒有任何忠誠可言，不過陰陽師們驅使式神也不全都是憑藉忠誠，利益交換乃至於使用法術或法器強行驅使，都是一種可能，就是危險性大大的提升了。
不過這種手法過於陰毒，而且使用了這類法術之後，就算是在戰場上也還要時刻警惕式神的背叛，所以不被淺井長政所取，他自信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並不會缺乏力量。
所以眼下他還是先隨身帶著小狐狸一起玩玩，慢慢培養培養感情。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起來，當小狐狸適合被轉化成式神之時，也許他早已經看不上這點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