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故國

圖剎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夢境中，圖剎看到了許多。圖剎見到了小時的紫月和圖剎，見到了占星台的星空還有洛水，見到了出嫁時奔流不息的姜狄河。

腦海中的畫面忽閃，一個身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紫月，快跑！」洛水站在占星台前，朝著圖剎吼叫，洛水渾身是血，身上的星隕之力極其微弱，「紫月，快跑！」

迷糊中，圖剎從夢中驚醒。腦袋上微微發汗，自己的心跳異常劇烈。胸口的一陣疼，一陣血腥的味道傳入自己的鼻腔。低頭，自己的傷口已經包裹好了紗布，只是似乎傷口再次崩裂，滲出了血。

沁心侍奉在圖剎身旁，見到圖剎醒來，趕緊上前詢問，「王妃，可有哪裡不適？」

看著眼前的沁心，圖剎略感奇怪。

「洛茗呢？」圖剎詢問。作為自己的貼身丫頭，沒有自己的命令，洛茗是不會輕易離開的。而且，還是在這樣性命攸關的時候。

沁心低頭，沒有回答圖剎的問題，「奴婢這就去給王妃找太醫。」

沁心跑出房間，關上房門。偌大的房間，只剩圖剎一人。

良久，太醫趕來。沁心低頭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洛茗呢？」圖剎再次問道，「她去哪裡了？」

沁心依舊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姜幽呢？」圖剎開口，不知道為什麼，圖剎胸口總有些發悶。

依舊無人回答。

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圖剎推開太醫衝出了房間。三皇子府中，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與圖剎搭話。洛茗失蹤了，姜幽也不知去向。圖剎站在原地，看著血液從傷口滲出，眼前一黑，再次暈倒在地。

圖剎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看著空蕩的房間，圖剎實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強撐著自己，圖剎喚出青葉，一問究竟。

「主人，姜國出兵了。」青葉跪在地上，狠狠地攥緊拳頭。

聞言，圖剎頓時一愣，「出兵？」

姜衡已經入獄，圖剎想不出姜國為什麼還要出兵。

青葉跪在圖剎身前，一雙眼睛變得血紅，「三日前，姜國攻打長狄，三皇子帶的兵。」

宛如一陣霹靂，圖剎抬頭看向青葉。姜幽帶兵？

一滴淚水從圖剎眼角滑落，青葉不會騙自己，可為什麼？圖剎實在找不到理由，為什麼姜幽要出兵。

振作起來，圖剎試圖搞清楚這一切。可是，被困在三皇子府里，圖剎根本出不去。

想盡辦法，圖剎唯一想到的，就是薛貴妃。不知道姜幽的母親，能不能幫自己一把。

託人去宮中傳了口信，沒想到，卻被一口回絕。

「還請三皇子妃好好養傷。」

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將圖剎所有的希望打碎。

就像一隻囚鳥，圖剎被困在三皇子府，絲毫沒有生機。

日日坐在屋內，圖剎捧著夜明珠回顧過去的日子。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圖剎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從夏日到秋天，從秋天到飄雪的季節。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圖剎一開始還在計算，後來乾脆放棄了。直到有一天，府里的人有了動靜。

姜幽回府了。

姜幽沒有穿著盔甲，而是換了平常的衣物。別的將軍凱旋，總要穿著鎧甲在城中走上兩圈。但是姜幽第一時間回了王府。府里人開始忙碌起來，到處掛滿了彩旗，像是在慶祝什麼。

姜國的喜訊，便是長狄的喪訊。

圖剎坐在門前的石凳上，抬頭望著片角的藍天。看著姜幽穿著素以朝自己走進，圖剎有些恍惚。彷彿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沒有改變過。可是，當姜幽湊近了。圖剎彷彿能問到他身上的那股血腥味，他身上的煞氣又多了幾分。

圖剎是心臟開始加速，開始感到恐慌。

「阿圖。」姜幽喊著圖剎，站立在圖剎面前，「我回來了。」

抬頭，逆著光看著姜幽，圖剎只感覺有些刺眼。

沒有接姜幽的話，圖剎站起身往房內走去。忽然，她想起了什麼，微微偏過頭，向身後的方向問了句，「我能出門了嗎？」

「可以。」姜幽回答，卻沒有再上前。

重獲自由的感覺，其實並不快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圖剎從來沒有自由。

街巷上，人人都在說姜國打敗長狄的事情，圖剎坐在一處酒樓里，聽著大家講述姜國的光輝。

「你知道嗎？聽說長狄王室都死了！」路人甲喝著酒，興緻勃勃地談論到。

聞言，圖剎心裡一顫，長狄王室全死了？

路人乙擺了擺手，笑呵呵地說道，「現在長狄被姜、趙、榮斯三國瓜分，哪還有長狄呀！」

三國瓜分？圖剎一激動，口中吐出一口鮮血。這次的戰爭，居然涉及三個國家。心裡不住地顫抖，自己的家鄉，就這樣四分五裂。

一滴淚水從圖剎的眼角滑落，圖剎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長狄，亡了。

很難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圖剎只感覺自己避無可避，不知道應該逃向何處。

或許，她現在能做的，只有復仇了吧。

長狄上下的血仇，此刻落在了圖剎身上。

回到三皇子府，圖剎將自己關進房間。沁心在門口敲了半天的門，也沒得到半句回應。

姜幽推開門，手裡端著碗湯羹，走到圖剎身邊。坐在床頭，姜幽放下碗，摸了摸圖剎的腦袋。

圖剎沒有躲避、沒有反抗。

「今夜宮中設宴，我可能會遲些回來。」姜幽眼眶微微泛紅，強忍住自己的淚水。

「讓我離開吧。」圖剎抬頭，哀求姜幽，「讓我走，好不好。」

姜幽的情緒有些激動，顫抖著雙手，姜幽強行忍住自己心中的情緒，「他們不會放過你，你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抬頭，圖剎對上姜幽泛紅的眼眶，心底的怒意暴漲，「我會殺了你。」

天知道，圖剎憋了多久，才說出這句話。自從得知姜幽帶兵以後，圖剎每天都在糾結。她要怎樣面對姜幽，怎樣去面對長狄？

姜幽沒有接話，只是留下湯羹，然後轉身關門離去。

坐在床前，圖剎閉上雙眼，調用體內星隕的力量。

這一次，她會站在長狄這邊，絕不動搖。

青葉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回她要趁著姜幽不在，徹底地逃出王府。

圖剎也不知自己到底召喚了多少遊魂。她只知道這一次的召喚，大概花費了她半生的星隕之力。

每個遊魂牽制一個侍衛，青葉成功帶著圖剎逃出了三皇子府。

離開王府，圖剎沒有立即逃竄，而是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青葉跟在圖剎身後，雖然不知道圖剎的去向，但是跟隨自己的主人，總是沒有過錯。

天牢中，侍衛們一個個倒下，圖剎又吐了一大口的鮮血。

連夜闖入天牢，圖剎只為救下一個人——姜衡。

坐在牢房裡，姜衡看著滿身是血的圖剎，愣愣地出神。

「想要活命，就趕緊離開。」圖剎捂住自己的胸口，費勁地說道，「姜幽毒殺了姜王，下一個就是你。」

「毒殺父王？」姜衡從牢中驚起，驚恐地看著圖剎。

這邊，慶功宴會上。青葉在姜王的酒中摻入毒藥。

沒有人看得見青葉，青葉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離開大殿。而就在姜王喝下姜幽的敬的酒後，姜王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出，倒在地上。

眾人一片驚慌，侍衛、太醫紛紛上前。但是姜王已經回天乏術。毒藥性烈，姜王的身體根本遭受不住，立刻毒發。

姜幽被侍衛團團圍住，大臣、妃嬪們一個個都慌了陣腳。

姜王被毒殺，前太子逃出牢獄。此事一出，全城戒嚴。整個姜王宮變得人心惶惶起來。每天王城都在死人，誰也不知道屠刀下一刻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封城前，圖剎便出了王城，向著姜狄河的方向逃亡。

青葉留在城裡，向圖剎日日彙報消息。

第一個十天，姜幽接過大任，開始監國。

第二個十天，姜衡逃到城外，聲討姜幽，謀害先王。

第三個十天，姜衡迎娶李熙和，獲取李將軍的支援。

第四個十天，姜幽出兵，討伐姜衡。

第五個十天，姜幽、姜衡決戰王城，姜衡死於姜幽劍下。

第五十一天的時候，圖剎終於來到了姜狄河邊。江水向東方流淌著，絲毫沒有回頭的氣勢。面對平靜的姜狄河，圖剎的心情惆悵。前方就是故國，此時的它傷痕纍纍。

一個擺渡老者將他破舊的小船停靠在江邊，老者一身蓑衣，破舊不堪的草鞋，還有滿臉滄桑的皺紋。

圖剎走向前去，伸手從袖子里摸出一些銅錢，遞到老者手中，「老伯，能麻煩你將我渡過去嗎？」

「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過去了。」老者放下手中的竹竿，朝圖剎擺了擺手，「長狄被三國瓜分以後，河對岸那塊地便成了無主之地。你要是過去，會被販賣成奴隸的。」

老者靠在船邊，輕聲嘆了口氣，望著江水，老者搖了搖頭，「長狄是真的亡了。」

老者的話，猶如一把利劍刺進圖剎的胸膛，一滴淚水從圖剎的眼角滑落，「長狄王室呢？」

圖剎依舊不死心，即使聽了許多便，她還是不願意相信。

「死了，全死了。」老者低著頭，擦拭自己的眼淚，「我孫兒在長狄王宮當守衛，一城的人，都死了。」

孤風起，江鷗的鳴叫聲聲入耳。

就算早有準備，可再聽到這話，圖剎還是倍感傷痛。

「我是長狄人，麻煩老者，渡我過河。」圖剎握緊拳頭，強忍住自己的淚水。

老者搖了搖頭，輕嘆一口氣，「罷了，你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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