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趙棠棣以雷霆手段快速接掌了西北道的政權。
王驥驁在得到消息后,咽下不甘的最後一口氣,與世長辭了。
原西北道的官員們各懷心思靜觀其變。所有人都不敢喘大氣,對這位年紀尚幼卻手段毒辣的靖王爺趙棠棣敢怒不敢言。
趙棠棣為了迅速控制局面,將王驥驁多年的經營連根拔起,開始大開殺戒。整個景州城處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每日里都有被抄家滅族的官員,景州城上上下下噤若寒蟬。
太後娘娘對此並無異議,她倒是覺得兒子做得很對。那些個不肯投誠效命的奴才留著何用之有?
謝昭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有著本能的對生命的尊重,這是打小便根深蒂固的世界觀,無法改變,她也不想改變。
於是,頭一次,謝昭昭與趙棠棣之間產生了巨大分歧,並因此大吵了一架。
謝昭昭氣血翻騰,只覺得熱血上涌,臉紅耳赤地對趙棠棣吼道:「你還要殺多少人才肯罷休?那些官員該殺的殺了,何必要誅連九族?他們的家人是無辜的!尤其家丁奴婢,主子效忠誰是他們能管得了的?能少殺一人,你也少作一點孽!我知道以你的年齡和實力,要接管封地的確困難,不出些非常手段,難以震得住局面。可是,你也沒有必要不問青紅皂白的大肆造下殺孽吧?你瞧瞧你那雙眼睛,你都殺紅了眼,快變成殺人狂魔了!」
趙棠棣皺著眉頭,慍怒的看著謝昭昭漲紅的小臉蛋,他也是難以理解她為什麼如此指責他?那些奴才又不是她的家人朋友,素不相識的,她有必要為了陌生人與他大動肝火么?他若是不能在西北道封地立足,這天下哪還有他的容身之地?
趙棠棣盯了謝昭昭許久,才沉沉的說了一句:「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你不過是本王隨手救下來的一個孤女,誰給你的底氣膽敢指責本王施政的手段?」
謝昭昭聞言怔愣在那兒,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呀!她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而已,她的確沒有資格指責一位王爺如何治理他自己的封地。
謝昭昭默默的走開了。她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收拾了一下小小的行囊。然後,坐在床上仰望著外面高掛的太陽,心情極度失落。
要告訴師父么?請師父跟自己一同離開么?
謝昭昭暗自搖了搖頭,她累了!只想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活過這一世,她沒有遠大的抱負,從來不想什麼光復豐沮玉門的仙境,也沒有想做神仙長生不老的慾望。
靖王爺這裡不適合她,這裡是權利的旋渦,是殘酷的斗獸場。
她明知道就算趙棠棣被發配到西北道來,依然逃不過帝王家的明爭暗鬥。
謝昭昭長長的舒了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般,眼神堅毅。
她推開房門,最後掃了一眼剛剛住了幾日的小房間,然後輕輕帶上房門。
謝昭昭一轉頭,卻見秦娘子就站在自己身後。她嚇了一跳,生怕秦娘子出聲引來旁人,忙將一根細白的手指放在口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秦娘子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從身後拿出了與謝昭昭差不多的包裹,溫柔的對謝昭昭笑了笑。
那意思不言而喻,她是想與謝昭昭一起走。
謝昭昭一雙大眼裡迅速溢滿淚水,心中一暖。原來她並不是孤獨的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人是願意與她福禍與共的。
秦娘子一把拉過謝昭昭的小手,帶著她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路,一路躲開巡院的護衛,來到後花園的角門處。
這處角門似乎被棄用許多年了,門上的鎖都是銹跡斑斑的。
可這根本難不住謝昭昭。她閉上雙眼,默默的運起巫咸經,只是兩個呼吸間便創造了一個小秘境通道,一大一小兩個人影閃身而入。
待到她的小小身影拉著秦娘子從小秘境通道中走出來,已然是離開靖王府的行宮足有一里之遙了。
謝昭昭心道:「沒想到這幾日也沒怎麼練習巫咸經,不知不覺間又有長進了呢。前些日子我還沒這個能力通過小秘境走出這麼遠呢!師父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撫掌大笑誇我是個小天才了吧?」
秦娘子回過頭去遙遙的看了一眼靖王爺那座臨時的府邸,語氣溫柔:「十姑娘可是想好了?不後悔?」
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一起度過了幾百個日日夜夜,而且,趙棠棣待她是真心不錯。
謝昭昭苦笑道:「阿娘,我不是一時負氣,其實已經考慮好久了。我現在看上去年紀幼小,可我的身體會一年一年長大的。等到我及笄了,我會以什麼身份住在靖王府中?太後娘娘並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我實在不想過那種受夾板氣的生活。其實就算不跟他吵架,我也決定要離開了。只是吵架了好啊,至少我們兩個彼此都不用——」
下面的話,謝昭昭更咽著說不下去了。
秦娘子知道她心中難過,撫摸著她的頭,將她的頭攬到懷裡,默默的安慰著。
半晌,秦娘子柔聲問道:「十姑娘,我們去哪?」
謝昭昭茫然四顧,心中忽然升出一種無助感:「是啊,天大地大,我能去哪?」
上一世,她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父母雙全,沒有大富大貴的生活,但卻有一個溫暖的家。父母對她這個獨女寵愛非常,她也是不負父母所望,乖乖的學習和生活,一帆風順的小升初、中考、高考,考研,考博。雖然成績不是特別優異,但也是親戚朋友眼中別人家的孩子,在小圈子裡也是出名的優秀。
如今穿到這個架空歷史時代,生物學意義上的親人棄她如蔽履,唯一一個可能愛她的生母卻連面都沒見著就一命嗚呼了。她是有家不能回,成了名副其實的天涯淪落人呀!
謝昭昭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拍了拍小包裹里的銀票,強笑道:「去哪都行,咱們不是還有銀子傍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