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揚

馬氏代魏，但是在官員制度上仍然沿用了北魏的制度，將天下劃分為26個郡國，每個郡國下轄數個縣，縣下屬還有鄉、亭、里三級行政單位。其中縣令和郡守都由中樞直接指派，鄉薔夫、亭長、里長都是在本地篩選。所以說郡守在當前北周的政治體系下已經是地方上最有實權的職位了，甚至有的時候一些偏僻郡縣百姓不知皇帝只知郡守也是存在的。

而霍衛進入的這個官寺卻並不是郡寺而是這扶風縣寺。對的，那個徐大哥和人當街鬥毆被郡守撞見，但是最後進的還是這扶風縣寺，畢竟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發生在人家扶風縣的事最終還得歸人家扶風縣令管。

此處縣寺中負責看管大牢的牢頭姓吳，這位吳牢頭是個身材壯碩的中年漢子，霍衛聽說對方年輕時在北軍當過兵而且還殺過幾個胡人，現如今到這裡來看大牢也算是退伍再就業了。

「你又來了？」牢頭一臉驚訝的看著霍衛，「你這十來天都來好幾趟了，今天怎麼又來了？」

霍衛笑盈盈的遞出「孝敬」然後說：

「沒辦法呀吳牢頭，我這位大哥與我有恩，我這做兄弟的怎麼能看著他在牢里受罪呢？這也得靠您多多照應不是？」

吳牢頭收下霍衛的「孝敬」滿是鬍鬚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然後又重重拍了拍霍衛的肩膀道：

「好小子，講義氣，那姓徐的也算有福氣。那我就不耽誤你們兩兄弟說話了，老嚴，你帶他進去！」

霍衛當即拱手感謝，然後就在帶另一個官差的帶領下走進了這座大牢。

扶風縣寺大牢並不是很大，但是環境還算不錯，霍衛在官差的帶領下很快就見到了自己這位徐大哥。

這個官差在收下霍衛的一點「心意」后也就喜笑顏開的走了，走前還提醒霍衛說話可以動靜別鬧太大要是被上面的人發現了就麻煩了。

霍衛一番感謝之後，再重新看向了自己這位並不如何熟悉的便宜「大哥」。

自己這位大哥此時穿著一身粗麻獄服，頭髮散亂鬍子拉碴，他這副打扮讓霍衛想到了自己上輩子的某位過氣網紅。不過他精神面貌看起來還不錯應該沒受什麼罪。

「阿衛，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別再來了嗎？你們這樣來一趟上下打點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這些錢留著幹什麼不好要用來喂那群……」徐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霍衛，但是直到那個官差離開后他才出聲。

霍衛笑嘻嘻的走到欄杆前將自己拎著的食盒遞給對方說：

「大哥你不必憂慮，我來這裡自然是有事要跟你說。」

「有什麼事？」徐揚一臉無奈的接過食盒。

「先不談這些，我今天給你了上好的杏花酒還買了一隻滷雞，你先吃些我們慢慢說。」霍衛笑著說。

對於自己這個便宜大哥霍衛起初是有幾分不屑的，畢竟在霍衛看來這具身體原主人記憶中的那個徐大哥其實就是個鬱郁不得志的邊地遊俠兒，這種人也就用十幾年的遊俠兒經驗騙騙原主人那種沒見過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像自己這種信息轟炸時代的青年哪裡會對一個三十多歲的遊俠兒升起什麼敬畏心理。

但是在幾次和徐揚徐大哥的交流中他卻發現這個遊俠兒絲毫不見邊地遊俠兒的暴躁和任性，相反此人的性子卻是溫和有節的，特別是在對待自己的時候更是有幾分真正兄長的意思。而且徐揚在面對大事的時候也是頗有幾分豪俠氣質，比如徐揚此次和人當街鬥毆也是因為丹哥和霍衛被人欺辱所以幫忙出頭。

「唉。」徐揚嘆了一口氣，然後還是打開了霍衛拿過來的食盒。

果然食盒裡就放著一大盤油光水滑的滷雞以及一罐還有封泥的好酒，見得此番情景徐揚也是食指大動，這幾日在這牢里雖然沒有受什麼苦但是吃的都沒油水更何況酒了。

徐揚本來就好喝酒，見到這罐少見的好酒更是忍不住了，他一把扯掉紅布拍掉封泥，頓時整個大牢里都酒香四溢。

徐揚聞著酒香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然後他直接單手捧起酒罐狠狠灌下一口，喝下一口酒徐揚又再從食盒裡抓起一塊肥膩的雞肉直接塞進嘴裡，濃郁的酒香混合著鹵料的香味瞬間佔據了他的口腔。

「味道怎麼樣？」霍衛笑著問。

「不錯不錯。」徐揚放下酒罐露出滿足的笑意，「這酒是真的不錯。」

「這可是我求了客棧老闆娘好久才買到的。」

「你說花這麼多錢來幹什麼………」徐揚當然明白這酒肯定不便宜，多少又有點心疼錢了，「上次來的時候你們就把馬都賣了，下次再來不是要把手裡的刀劍都賣了？沒了刀劍還怎麼行走江湖？」

「大哥，我不是都說了嗎，這才來見你主要是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徐揚馬上追問。

「是好事！」霍衛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濃郁起來，然後他壓低聲音靠近徐揚說，「最近城裡都貼告示了，說那位當了三十年皇帝的天子就在這個月初二就死了！」

「死了？皇帝死了？」徐揚不由一驚。

「對啊，那皇帝死了，我來的時候都看見有不少本地的讀書人披麻戴孝的在當街哭喪呢，你想啊皇帝死了後面肯定有新皇帝繼位啊，到時候大赦天下大哥你不就放出來了嗎。」霍衛說。

徐揚聽到霍衛的話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放鬆下來，可是忽的他又好像想到了什麼表情又瞬間變得嚴肅，他連忙湊到霍衛面前。

「告示上沒有寫是哪位皇子繼位？」徐揚語氣急促。

「沒有。」霍衛搖頭。

這也是他最在意的，不過哪怕是皇位繼承出了問題那遲早也會有人登基的，到時候大赦天下還是得赦，就眼下而言這和他這個小小遊俠兒又有什麼關係？

徐揚得到霍衛的回答臉上的表情也是時而憂慮時而獃滯時而傷感時而興奮，變化不斷。

霍衛不明白徐揚為什麼會這樣，他看著對方的變化不定的表情卻是繼續介面：

「怎麼了，大哥有什麼問題嗎？」

徐揚輕輕搖頭然後又再次抱起酒罐仰頭灌了一大口，放下酒罐徐揚顯得有些疲憊。

「怎麼了？」霍衛又問。

「阿衛。」徐揚低下頭目光直直的看向霍衛。

「大哥，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就儘管說。」

「沒什麼要求。」徐揚笑了笑，「就是有些事我想著和你說一說，不說我也憋的慌。」

霍衛微微眯起眼睛，他有種感覺自己這位便宜大哥要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小事。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霍衛回頭看了一圈，這間牢房本就是專門給徐揚安排的單間。其實一開始徐揚也是和其它犯人關到一起的，但是在霍衛和丹哥的上下打點之才賺到了單間。

徐揚點點頭然後一邊大口灌酒一邊開口：

「其實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沒有在北地郡混而是跟著一個同鄉的大俠去了鄴都。鄴都是個好地方，那裡不像這扶風縣城裡到處都是遊俠兒只知道天天鬥毆殺人，那裡的治安很好我和那個同鄉大俠到了那個地方別說打架鬥毆了就是罵人都不敢大聲。」

「可是呢，那地方好是好我就是老呆不習慣，時不時走在街上就有哪個大官兒的馬車從街上過，有的時候邊上的官差還要清場讓普通老百姓滾蛋，更有排場的還要老百姓當街跪拜呢。我這個人又自由散漫慣了所以我就找到那個同鄉大俠商量著要不我們就回北地郡算了，可是我那個同鄉大俠卻說他找到門路了，只要走通這個門路必然是飛黃騰達。」

「那看來這門路沒走通。」霍衛笑呵呵的搭話。

「對呀。」徐揚不以為意的接著說，「當天晚上我那個同鄉大俠就帶著我去了一個大官的家裡赴宴，那大官家裡宴會擺的什麼酒都有什麼吃的都有，而且還有胡女在席間跳舞助興。也就是到後來我才知道我們去的那可是京兆尹府上，那宴會的主人就是那京兆尹的二公子。」

「不過我當時不知道啊，就跟著我那個同鄉大俠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邊上的聊天喝酒，最後也算我倆運勢一通酒下來和一個叫馮忠的人成了酒友。其實我現在想起來也不知道當時認識那小子算好事還是壞事，但是無論如何吧，在鄴都一直被各種人瞧不起的我們哥倆好不容易攀上個貴人當然是樂不可支了。」

說到此處徐揚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然後又伸出髒兮兮的手抓起一大塊滷雞塞進嘴裡。

「那個馮忠可真是個有錢有勢的人，每過個四五天他就會帶著我們哥倆騎著馬滿城轉悠，也就是那段時間整個鄴都的青樓賭場都被我們逛遍了，而且那個比我還小几歲的小子還老是喜歡問些江湖上的事，後來還求著我教了他一些三腳貓的功夫……」

徐揚越說眼睛卻越是出神，彷彿是在回憶些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