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闖營
劉園聽到此話臉上的表情卻是沒有半分變化,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道:
「望仙師見諒,這本是秘密軍務我不應隨意透露,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您都到了這裡這些秘密也沒什麼意義了。」
「北軍大營的狀態很差,比我說給崔苗崔郡守的要差,比我之前跟你們說的要差,北軍大營原本有七位雙痕練氣士和兩位來自北都武堂來的三品武義郎官,也就是三痕練氣士。北軍其它的練氣士都被安排在了北境長城上,他們負責拱衛整個帝國北境。」
「可就在鮮卑人突然出現前三天,一位武義郎官帶著兩位雙痕練氣士離開了大營,我聽說是鄴都出了大變故,後來到了扶風城才知道是陛下駕崩了。鮮卑人進攻前一天,又有兩位雙痕練氣士在離開大營后失去蹤跡,也就是說在鮮卑人攻擊前整個大營里只有一位三品武義郎官和三位雙痕練氣士,原本謀划的在大營外再樹一營的計劃因為沒有可以坐鎮的練氣士不了了之……」
單武老人見劉園陷入了回憶中,不禁出聲提醒:
「時間不多。」
「是。」劉園微微回過神,「鮮卑鬼巫在大營外提前布了陣,有一個雙痕練氣士死在了埋伏里,那位武義郎官也受傷嚴重,練氣士連連受損不僅導致北軍難以和外界溝通,而且練氣士受傷的消息在大營里不脛而走,再加上鮮卑人不斷散布的扶風城陷落的消息,整個大營士氣極其低迷。」
「我走的時候,是……馬將軍親自到前線鼓舞士氣才挽回一二軍心,這種情況您應該明白,如果軍心崩潰沒有足夠的練氣士守護,那麼大營里數萬將士就只有被鮮卑鬼巫分割消滅的下場。」
「所以,你們想要稍微挽回一點軍心?」單武老人眯眼。
「的確如此,不管是多一位練氣士還是一封來自外界的信都能挽回一二軍心,只要再堅持下去,等到扶風城援兵和北境長城的援兵,我們必勝!」劉園說。
單武老人無聲點頭,似乎對於劉園的說法表示了認同。
其實劉園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說法實質上是極其自私的,為了那一點點軍心就讓這麼多人出生入死,他劉園自己願意為此拋棄性命其它人呢?更何況就算是是出生入死穿越鮮卑人的包圍進入了大營,那裡也不是想象中的安全,那裡實質上就是一處死地,軍心崩潰、練氣士慘死、難以趕到的援兵,如此種種才是他不願說真話的原因。
說實話一路上他最擔心的就是單武老人見到危險轉身就走,但不知為何沒有發生這樣的事,這不太符合方唐山練氣士的風格,但卻非常符合劉園的意願。
劉園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各自沉默著緩緩朝六穀部營地前進。
看著越來越近的六穀部營地,劉園整個人都躬了起來,彷彿一根即將蹦開的彈簧。
一名巡邏的六穀部士兵發現了兩人,他先是一愣,隨後看見破襖子和羊皮帽子他忽然露出笑容,一邊朝這邊走來一邊用兩人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呼喊了起來。
單武老人就在這時輕輕靠到劉園耳邊,語氣平淡:
「對於這個結果我早有預料,不過我不在乎,但是我依然很生氣,因為你差點讓我最愛的徒弟和兩個無辜的遊俠兒為你那一點點莫須有的希望喪命。我無法指責你做的不對,但是我確實很生氣。」
話音剛落,白色的珠子憑空出現,單武老人大喊一聲,白色的雲霧在天邊流轉,然後化為一條白色巨龍向著六穀部營地的方向衝去,霎時間熾烈的陽光彷彿消失不見,整個六穀部彷彿染上了一層白色。
隨後,一陣如同洪鐘大呂的聲響在整個六穀部營地里迴響,彷彿龍吟。
劉園毫不猶豫猛地撲了出去,他動作矯健彷彿沒有背著任何東西,他左手扶住背後施法的老人,右手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柄匕首,匕首劃過那個大聲呼喊的六穀部士兵的喉嚨,然後他一腳踢飛屍體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朝前方極速前進。
單武老人穩穩的坐在劉園背上,聲音平穩:
「不過,既然你想要提振軍心,偷偷潛入有何用,我們動靜越大效果自然越好。」
隨著他的聲音,雪白的螺號緩緩浮現在他手中,他輕輕揮手一層淡淡的白霜沿著他兩人腳下的荒地向前方蔓延,幾個疾馳而來的鮮卑騎兵速度極快躲過了剛才的龍吟,但此時卻被白霜驚擾了馬兒連連向後倒卷而去。
……
霍衛再次看見光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塊堅硬的黑岩上,入眼的是大片的綠色,這是一片樹林而自己就在這片樹林上方的一處突出的岩石上。
「剛才那是什麼東西?」霍衛迷迷糊糊的看向身側的山山姑娘,他總覺得剛才那個怪物的氣質非常熟悉,但是他卻說不上來在哪裡見過。
「煞鬼。」山山姑娘語氣平緩,「之前那處地下洞窟應該就是一縷埋藏於地下的煞氣製造的,剛才那個怪物就是被煞氣完全腐蝕控制的人類,對於這種東西我們一般稱為煞鬼。」
「那我們為什麼沒有遇到煞氣?而且……一點感覺都沒有。」霍衛問。
「地煞之氣藏於地下,本質上是意圖遠離紛爭緩緩恢復自身力量,所以大多不活躍,那隻煞鬼應該也是偶然路過。」
霍衛不明白什麼是「地煞之氣」但是他不再追問,因為他覺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我們現在已經離開公劉山了?」
「嗯,我沒有再感受到神念壓制的效果了,要麼是他們停止了那個法陣要麼就是我們已經離開了公劉山的範圍。」山山姑娘點頭。
「這樣啊……」霍衛瞪著眼睛,他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尷尬的事情,自己兩人雖然算是脫困了,但是丹純此時也不在身邊了,自己不認識路的事不是就要暴露了嗎?
山山姑娘似乎沒有在意霍衛的想法,相反她站起身眼睛直直的看向這片樹林的盡頭,她彷彿感應到了什麼:
「往那邊走,北軍大營在那個方向。」
「我們還要去北軍大營嗎?」霍衛一愣,他剛才都在絞盡腦汁回憶來時的路了,他沒想到山山姑娘仍然要去北軍大營。
「北軍危急,劉園和我是師父一定會想辦法去那裡。」山山姑娘說。
「那可不一定。」霍衛搖頭,「劉司馬自然拼死拼活也要回北軍,你師父……」
「他一定會去。」山山姑娘猛然回頭,明亮的眸子里滿是堅定,「他一定會去的。」
霍衛一時無言。
……
就像山山姑娘說的那樣,單武老人一定會去北軍大營,因為對於她來說那裡就是他的故鄉。
和絕大部分非北都武堂出身的練氣士不同,單武老人自幼生長在軍中,他原本是個孤兒後來被北軍一個曲長收養了起來,自幼就在軍中長大對於他來說北軍大營就是他幼年記憶中的家鄉。
只是後來單武老人的養父在他十四歲那年出塞清理外面的雜胡部落,因為一支流矢死在了塞外,而他也就此離開了北軍大營去外面求吃喝,但是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自己闖出一片新天地成為一個方唐山的雙痕練氣士?誰又能想到今天要他這個曾經北軍曲長收養的孤兒來拯救北軍?
這些故事單武老人從不提及,哪怕是他在方唐山的師父都不知道這些事,唯有他一直當孫女培養的山山姑娘知曉一些過往。
所以劉園不明白自己背上這個老人為什麼會如此拚命,不過這倒是正合他意所以他也不出聲說什麼,只是埋頭猛衝。
悠長的龍吟在六穀部大營里炸響,整個營地里的胡人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四處亂竄,還好有十幾個裝備精良的鮮卑騎兵揮著鞭子鎮壓這群胡人的暴動,否則整個大營很可能瞬間炸營。
但是那聲悠長的龍吟其實只是前戲,很快一道泛著白色光輝的淡淡人影突然浮現在大營上空,隨著這道白色人影的出現一種壓抑、怨憤的情緒忽然在所以人心底出現,那些本就被鮮卑騎兵當奴隸對待的六穀部胡人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氣憤,他們需要一個一個泄憤對象。
一個鮮卑騎兵的隊長馬上意識到了情況不對,他先是喊來自己的一個親兵,用鮮卑語大聲呼喊了幾聲:
「扎羅耳,你馬上去……去見巫師,你就說這裡有南人的巫師在施法,讓他趕快……」
可他們呼喊的聲音剛到一半他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劇烈的疼痛從後腦傳來,他整個人搖搖晃晃差點就從馬上跌下來,還好他的親兵在一旁攙扶他才沒有跌下馬來。
眼前的黑暗消失,他的神志恢復正常,他馬上回過頭尋找那個突然對自己動手的傢伙,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就在自己身後一個全身破衣爛衫連個臟羊皮都穿不起的男人蹲在地上,他面容猙獰彷彿惡狗,而且他的手裡抱著一塊沾有點點猩紅的石頭。
這是一個六穀部的胡人,就在半刻鐘前他還是個連給自己穿靴子都不配的奴隸,他身上那些血淋淋的鞭痕正是他剛剛立威時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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