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槍傷毒傷
「灰狼要殺我？」林默然奇道：「為什麼？」
「我們也想知道為什麼。」何熙看著林默然，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點什麼：「我是在兩年前打入這個販毒團伙的卧底，這兩年，也算是對灰狼這個人非常熟悉，他並不認識你。」
林默然點了點頭：「這個我在警察局已經說過了，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就是那種非常倒霉的人。我還想問問，為什麼這十里八鄉那麼多診所，偏偏找上了我。」
「這不是重點。」何熙道：「重點是，你和灰狼應該只是一面之緣，還是在他非常虛弱神志不清，重傷的情況下，他就算是心有不甘，死不瞑目，恨的人，也不應該是你。」
林默然心裡一抖，忙道：「灰狼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死不瞑目唄。」何熙不在意道：「其實在道上的人，應該知道自己遲早逃不過這一場。根本不必那麼看不開，不過他的死和旁人有點不同，不單單是槍傷，還有身體里的毒引發了強烈的併發症。醫生說，與其說他是被打死的，不如說是被自己毒死的。」
「哦。」林默然道：「怎麼說？」
何熙看了看自己，笑道：「我還有東西在門口，剛才怕你有危險翻牆進來的，讓我把東西拿進來，慢慢說。」
何熙是張娃娃臉，雖然穿著警服拿著槍，可笑起來絲毫也不影響那溫柔氣質，雖然這氣質對林默然沒什麼作用，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林默然也不好一直板著臉對警察同志。
林默然只是對著屋子說了句：「本來還想開門做生意的，不過警察同志來了，今天就算是有病人，也沒法看了。」
屋子裡，除了王民暗自慶幸自己來早了一步以外，其他的幾人都是垂頭喪氣的，過來跟林默然打了招呼，默默的出去。人鬼殊途，今天林默然有麻煩，開診時間只能后延了。
何熙哪知道林默然這深一層的目的，一邊往門口走去，一邊答了句：「林醫生今天不是不打算開門的嗎？」
林默然沒理他，跟著走了出去，打開院子的門，當看到放在門口地上的東西的時候，臉上頓時青了一片。
放在大門口地下的，是只行李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何熙笑嘻嘻的走過去把行李包拎了起來，轉過身來對著林默然伸出手道：「林醫生，我要在你這裡，叨擾一段時間了。」
林默然沒理會何熙伸過來的手，沉著臉道：「我這裡不是旅館。」
「我知道。」何熙也不覺得尷尬，收回手裡，將行李包搭在肩上，動作頗為瀟洒。
林默然接著道：「我的房子不出租，我也不招零時工。」
何熙點了點頭。
林默然一手按在門上，沉聲道：「最後，我也不收留流浪者。」
說完，林默然伸手關門，他這診所雖小，但內容豐富，多一個人日夜看著，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警察。
一隻手抵上了門，何熙的臉上帶著笑意，又說不出的認真：「林醫生，別生氣，是我沒說清楚。以灰狼為首的這個販毒集團，是個在中國邊境活躍了十幾面的跨國犯罪團伙，灰狼並不是唯一的首領，他還有幾個過命的兄弟，他死前說要殺你，雖然我們還不明白是為什麼，但是你現在可能十分危險。那日跟著灰狼的手下，也有一個至今逃竄在外，我們是怕你有什麼意外，所以才派我二十四小時隨行，保證你的人生安全。」
林默然看了眼何熙，毫不猶豫的拒絕：「多謝，不用了。我覺得我很安全，我還不至於倒霉到一個月碰上兩次黑幫槍戰。」
「可是我不覺得。」何熙手上用力，推開門：「林先生，麻煩你配合警方工作。保護市民的安全，是我們警察的責任，哪怕是你想自殺，我們也是要阻止的。」
娃娃臉上，說不出的認真，不是徵詢林默然的意思，而是一種通知。當何熙說出這話的時候，林默然知道，自己是不能拒絕的。說是保護自己，這其中，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林默然握著門環的手上隱隱的青筋直跳。院子外沒有風，可院子里，幾棵小樹苗搖搖晃晃，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其中穿梭，只要他揮一揮手，就會撲出來一般。
「進來吧。」林默然憋下一口氣，打開大門：「我只是個小市民，可不敢不配合警察工作。」
何熙笑了笑，進了院子，還替林默然關上了門。
院子里已經收拾的挺乾淨了，血跡什麼的，早已經沖刷乾淨。何熙四下一看，還感嘆了一句：「做醫生的，膽子就是大。這要是旁人看見昨天那場景，怕是當場就嚇昏過去了。林醫生的鎮定，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過獎了。」林默然看著何熙行李都搬來了，料是不像一天兩天要走的樣子，便領著他進了一排平房中的一間。
哐當一下打開大門，裡面堆了半房間的雜物，一張搖擺不定的木床靠牆放在一邊，屋頂上全是蜘蛛網，一股霉味散了出來。
林默然捂著鼻子，讓開半邊身子：「我這裡沒有多餘的房間，你要是住的話，自己把這間收拾出來。床褥被套都自己準備，我沒有多餘的。這個天熱，這裡有插座有電，空調電扇也請自備。」
林默然是真心的不歡迎何熙，但也不算是完全的故意為難，因為他這裡除了自己住的一間屋子，便是診療室，再來，就是兩間雜物房。真是沒有待客的地方。
何熙好脾氣的笑了笑：「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直到灰狼的犯罪團伙全部落網，所以，我得跟你睡一個屋子。」
林默然斜睨了何熙一眼，這回倒是沒什麼反應，哐當的一聲又把雜物房的門關上：「行，不過我房裡只有一張單人床，委屈你打地鋪了。」
何熙點了點頭，又隨著林默然進了他的房間，將行李包一扔，這就算是住下來了。
林默然這些年都是一個人的，實在是有些不適應多了一個形影不離的人，今天不開診，在房間里轉了兩圈，看著對什麼都好像好奇，這裡看看那裡翻翻的何熙，突然道：「你剛才說，灰狼與其說是中槍死的，不如說是中毒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哦。」何熙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這倒不是什麼機密，告訴你無妨。灰狼的那個組織，叫夜梟，從提取運送銷售，是一條完整的毒品線路。灰狼在其中，做的是研發這一塊兒的事情，這個人有些瘋狂，用別人試毒，也用自己試毒，所以這些年下來，他的身上積累了許多毒素。平常一直壓制著，直到這次受了傷，似乎壓制不住一起發了出來，據醫生說，就像是那些吸毒過量死亡的癮君子一樣，但是比那種情況，更可怕。」
何熙想到灰狼的死狀，生生的打了個冷顫。
喝了口水，何熙面色凝重的道：「灰狼死的非常可怕，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身上的經脈都變成了黑色突出皮膚，他在死之前，一直在說，我要殺了那個醫生，我要殺了那個醫生……有人湊上去問了一句，哪個醫生，灰狼說，那個診所，給我取子彈，戴眼鏡的男人……我想，他說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你。」
開診所戴眼鏡的男人，這林默然倒是不敢對號入座，但是給他取子彈，就非自己莫屬了。難道說，是因為自己將他離體的魂魄又釘了回去，讓他沒法變成厲鬼繼續逞凶，所以，他到死也念念不忘的要殺了自己泄恨。
不過自己的銀針釘入頭頂心，只要一刻鐘的時間，就能讓魂魄歸位，灰狼再是恨，也只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冤魂，掀不起風浪。似乎也不用擔心，不必放在心上。
林默然腦子裡轉了轉，他一向覺得活人比死人難對付，就算是灰狼成了厲鬼，他也未必害怕。但萬一他的手下拿著槍半夜三更來暗殺，那還真是危險。而如果何熙是有什麼其他目的而留在診所的話，那就像他說的，想過安穩日子，只能配合警方工作，他只是個小市民，沒有對抗正規軍的能力。
這麼一想，覺得有個警察在身邊也沒有什麼不好，林默然一改先前的態度，沖何熙一笑：「既然是為了我的安全，那先麻煩何警官了。招待不周，不要介意。」
林默然客氣，何熙也跟著笑了笑：「謝謝林醫生對我們的理解。我在診所這段日子，也幫不上什麼忙，就給您打打下手，包紮吊水這樣的事情，我也能做，您不必客氣，把我當零時工就好。」
說著話呢，大門被啪啪的拍響了，林默然第一反應是皺眉，然後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屋子裡有警察在，不太好聽見當做沒聽見，林默然雖然一百個不願意，還是起身去開門。
院子門吱的一聲打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看樣子，是周邊村子的村民，四十多歲的婦女攙著一個年級相仿的男人，看見林默然開門出去，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焦急的道：「林醫生，林醫生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