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自我安慰
隨著左千秋的腦袋落地,下方爭吵的人群也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沒人看到姬爾雅是如何出手。
可所有人都知道,左千秋可是序列四的超凡者。而且走的還是偏向黑暗的血脈途徑,普通學派途徑的序列五,也未必能夠近他身。
可姬爾雅只是淡然一句,便割掉了他的腦袋!
「禁忌物!她使用了禁忌物!」
姬順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察覺出了端倪。
「地字23號禁忌物……屠刀!」
姬順戰慄了一下。
這一件禁忌物,是皇家私藏,據說是立國武帝析出禁忌物。
「屠刀」的威能,起碼能夠排到的天字型大小禁忌物的品秩中去。可梁國皇室很低調地將這件禁忌物的能力隱瞞下來,經過術家和文靈殿評價后,最終給它編排了這麼一個序號。
「屠刀」據說只能被梁國皇帝使用,專門用來斬殺不臣。殺的不臣者越多,屠刀的威能也就越強。
但幾百年下來,屠刀只被少數幾個皇帝使用過,其中印象令人深刻的便是當年搞出過掄才大典舞弊案的孝愍帝。
孝愍帝不能修行,可他能輕易使用「屠刀」。幾次遇到超凡刺客,他都是以「屠刀」擊殺對手,其中一位刺客還是序列五的兵家,而自身卻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所以無數年來,超凡者對「屠刀」的威力極限和使用條件,反噬力量,都有著濃厚的興趣。
而當姬爾雅用上了屠刀,姬順也頗感壓力。
傳聞只有梁朝皇帝才能使用「屠刀」,如今姬爾雅輕鬆用了屠刀殺死左千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屠刀」,也是開國武帝認可了姬爾雅?
只是到了這時候,容不得他半點遲疑。他若有片刻的膽怯,都會讓支持他的人,還有那些搖擺不定的傢伙失去信心。大事必然失敗。
到了那時候,等待他的,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姬爾雅!你竟敢擅殺金吾衛上將軍!」
念及於此,姬順咬牙說道:「他就算有所冒犯,自有國法制裁,你憑什麼直接動手斬殺,你可知道,他為大梁國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今日一言不合你便殺了他,若你真當了皇帝,明日有大臣忤逆你心意,豈不是也要殺?這皇帝,怎麼能落在你這等殘忍嗜殺,倒行逆施的女流之輩手中?」
姬爾雅看都不看橫在一旁的屍體,旁邊自有宦官迅速靠近,將左千秋的屍體拖走。
一直服侍姬長歌的老宦官洛長陽也走了出來,輕輕一揮衣袖,地上的血跡便自行滾動成一團血珠,被洛長陽收入袖中。
洛長陽對著姬爾雅微微作揖,退到了一旁,低眉順眼地站著,面無表情。
「姬順。」
姬爾雅這時才開口說道:「我知你權欲熏心,也清楚你謀劃了什麼,更知道你都跟什麼人勾連在一起。甚至你許諾了他們什麼,他們提出了什麼條件,我都一清二楚。」
姬爾雅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你一定想反駁朕,以為朕是信口開河,覺得如果朕真的清楚你的謀划,為何不早早出手,將你們摁下去,而不是現在這種局面。」
說到這裡,姬爾雅笑了。
她朝洛長陽伸手。
洛長陽便很快呈現了一疊書信。
姬爾雅隨手地將那一疊書信拋落高台,落在了姬順面前。
看到信箋上的花押和署名,姬順神色一變。
他認出了自己的筆跡和名字,也認出了一些與他互通書信之人的筆跡。
「五姓七家,你向他們許諾,廢除父皇三十多年的心血,推翻新政制度,一切恢復舊制。甚至連科舉都要廢掉,恢復舉薦。」
姬爾雅聲音很平和,可聽在耳中,姬順卻彷彿淋上了一桶冰水。
「你給燕皇,給周虎寫信。」
姬爾雅聲音依舊平和,可姬順卻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冰冷,整個人此時如墜冰窟。
「你願意媾和,甚至願意割讓四道之地,甚至……你願意當兒皇帝!」
說到這裡,姬爾雅的聲音雖然平靜,可給高台之下的眾臣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
許多大臣一時都恍惚起來,彷彿看到了當年一意孤行,決意要推行新政的姬長歌。
無數人在心底也是嘩然。
他們可沒想到,姬順竟然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要知道,過去的幾百年裡,大梁朝可都是壓著燕國打的。姬長歌上位之後,燕國更是像個忍氣吞聲的小媳婦,大氣不敢喘一下。
所以群臣心裡,對燕國也累積了許多心理優勢,看待燕國人素來都是鼻孔朝天的。
然而……姬順為了皇位,竟然奴顏婢膝,主動寫信跟燕國媾和,甚至不惜降低輩分,稱兒皇帝!
皇帝成了燕國人的兒皇帝,那麼他們這些大臣算什麼,算灰孫子嗎?
士可殺不可辱!
他們可不只是讀書人,能夠出席這樣場合的大臣,都是覺醒了文氣,走上了超凡之路的超凡者,或許打架、戰鬥不行,可秉持的超凡力量卻是不低。
姬順的行為,是對他們最赤裸的羞辱。
別說那些堅定站在姬爾雅這一派的大臣,就連許多中立,甚至明裡暗裡支持姬順的大臣,都感覺面目無光。
當即有幾名原本中立的大臣,對姬順大聲訓斥,甚至還對他吐了幾口唾沫。
更激進者,已經擼起了衣袖,準備打爛姬順的狗頭!
「胡說,簡直是胡說八道,這是誣衊!這是誣陷!這是對我潑髒水!」
注意到周圍的大臣看他目光陰森之後,姬順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於是極力辯解。
「呵……」
姬爾雅只是搖頭笑了笑,長長嘆了一口氣:「倘若你只是蠅營狗苟也就罷了……可是蕭山關守軍的示意圖,防禦陣法位置圖這種東西,你竟也會送給燕人?!」
說到這裡,姬爾雅聲音里已出現殺意。
「燕人利用你提供的情報,攻破蕭山關!蕭山關周圍二十四萬軍民,全部慘遭屠戮!你身為皇族,竟然出賣自己的將士百姓,你的畜生,也配染指皇位!」
說到這裡,姬爾雅也沒了之前那種從容氣度。
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她已恨不得將姬順碎屍萬段。只是為了將姬順身後更多人引出來,她不得不隱忍。
忍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不用忍了!
「你,你血口噴人!」
姬順終於意識到,姬爾雅幾乎是將他的老底全部掀了個遍,在姬爾雅面前,他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無力地爭辯了一句之後,他只得求救地往身後望去。那都是支持他的五姓七家宿老,這些人以往或直接、或間接控制了半個朝廷。
在朝廷新政的壓力之下,這些樹大根深的世家不願坐以待斃,紛紛拋售了田產,將家族私軍和財富轉移到了燕國和荊楚,甚至塞外,保存了大部分力量。
別的不說,光是這幾大家族的私軍,便超過十萬,而且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不是尋常州郡兵馬能夠對付。哪怕對上樑國精銳主力,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盧公……」
姬順求救般對著身後一名老者說道:「到了這時候了,你們還想著什麼都不做嗎?」
他們之前謀划,姬順率先發難之後,五姓七家便站出來逼眾大臣站隊,最後逼迫姬爾雅放棄繼承皇位,他順勢登基,迅速稱帝。
而五姓七家也對他保證,只要他當了皇帝之後,幾大家族將會聯合燕國朝中的本族大臣,勸阻燕皇繼續南下,最後尊燕國為上國,割讓一定國土,便可安定下來。
姬順一開始是拒絕的,畢竟他身上流的也是姬長歌的血,多少有點血性。
可經不住眾人遊說,尤其眾人表示,他本文韜武略,暫時對燕國臣服不過是權宜之計。等梁國休養生息幾年,厲兵秣馬,便可一舉反攻燕國,到時兵臨燕國都城,迫使燕皇肉袒出降,一雪前恥,揚眉吐氣。如此戰果,乃歷代先皇都不曾有過。
被灌了這麼多迷魂湯,姬順自然覺得自己乃梁朝數百年來難得的雄主,豈能將大好江山拱手讓給姬爾雅這個丫頭片子!
被姬順稱之為盧公的,自然是盧氏家主,盧朝暉。見自己被點了名,他便微微點頭,對著姬爾雅朗聲說道:「姬雅,你若知曉天命,便順天應人,尊大皇子為皇帝,我等仍願尊你為長公主,自有優待,若不然……」
「若不然呢?」
姬爾雅笑了笑,她微微抬頭,望向皇宮之外的天際。
「若不然……兵戈一起,不只你命隕此處,就連大梁城恐怕也……」
盧朝暉忽然便說不下去,眼中還浮現一絲迷惑,不解,甚至是恐懼之色。
因為這時候,他看到,皇城上空,一艘艘浮空戰列艦悄然躍現。密密麻麻,佔據了半邊天幕。
「怎麼可能?!」
姬順也看到了這一幕。
「不,不是說,戰列艦耗盡彈藥,返回江南道補充了嗎?!」
姬順瑟瑟發抖。
他可是見識過此物的可怕。
近百萬柔然大軍,就是被這些恐怖戰列艦炸得支離破碎,潰不成軍!
如今這些戰列艦返回了大梁城,他們所控制的那點可憐的軍力,對上這支恐怖的軍團,能有幾分勝算?
「別擔心,他們沒彈藥,他們是在嚇唬我們!」
姬順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身後的那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