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鄭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雷霆之刃與血魔狼吻轟然對撞，天空與大地在這一刻彷彿失去了顏色。

颶風驟滯、暴雨住歇、電閃戛然、雷鳴收止……在這世界毀滅般的終極硬撼之下，八荒萬物宛如定格，似乎一切在這一瞬間都被硬生生抽去了時間概念。

數秒之後，五感回歸，鄭氣從無與倫比的震撼中緩緩清醒，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愕然意識到了自己方才親眼見證到了怎樣恐怖的東西——

「難以置信……剛剛那一下，無論聲、光、震蕩衝擊還是其他戰鬥餘波什麼的全部都沒有傳遞出來，不會錯的——這他媽是黑洞啊！」

要知道，黑洞可不是什麼字面意義上的黑色洞穴，那代表著一個密度無限大、時空曲率無限高、體積無限小、熱量也無限大的奇點，其自帶無限大的引力甚至可以吞噬鄰近宇宙區域內的所有光線和任何物質，是物理意義上宇宙中最危險的天體現象之一！

「只是兩個超凡者的力量相互擠壓，居然就能坍縮出黑洞這種離譜的玩意？！」

這是什麼扯淡的現實！

但也就在這些念頭閃過腦海的下一秒鐘，兩位天境強者的招式交錯分開，微型黑洞在這一瞬間變成閃亮至極的白洞，之前被吞噬一空的聲、光、能量與震蕩餘波被瞬間傾吐而出。

震耳欲聾的爆炸伴隨著灼目閃光充斥整片天地，剛剛還是漫天烏雲的高空被恐怖至極的風壓橫掃而過，層層黑雲被瞬間撕做無數碎片四散飄搖。

一擊之後，天空中的戰鬥並未停止，剛剛轟出黑洞的那一記對轟雖然消耗不小，但還不至於消耗掉兩位天境超凡者的全部力量。

於是，在鄭氣持續震驚到有些麻木的眼神注視下，雷霆巨人與血色魔狼再度戰作一團。

銀紅二色飛轉瞬移，戰意相撞的爆炸聲亦不絕於耳。

因為是超高聲速戰鬥的關係，鄭氣眼中看到的交鋒與耳邊聽到的巨響完全不在一個頻道，那感覺就好像在看一場配錯了聲道的電影，每每要在畫面出現后的許久才能聽到聲音，而隨著這樣的錯位感逐漸積累，天空中的戰鬥在鄭氣眼中也變得愈發難以理解起來。

輕嘆口氣，鄭氣緩緩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很清楚，之所以會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那是他之前十八年中養成的眼耳協調的習慣在作怪，此時的他並沒有匹配超高聲速戰鬥的軟硬體實力，勉強自己去理解s級強者之間的戰鬥並不是明智之舉。

留意到鄭氣的動作，風蘭時隱藏在面具后的水潤朱唇微微一勾。

顯然，女媧姐姐很欣賞他的明智。

就這樣，天空中的激戰又持續了一分多鐘。

血色魔狼看起來兇狠依舊，但雷霆巨人身上的電光卻肉眼可見地變弱了少許。

鄭氣面色凝重：「蘭時姐，章將軍是不是有麻煩了？」

「這很正常。」風蘭時語氣平靜，「章統領去年才剛剛晉陞天境，他的戰力底蘊本就遠比不上多鐸這樣成就天境上百年的老魔。」

「那咱們是不是要想想辦法幫他？」

「不用擔心，論戰力章統領雖然在人族天境強者中只能敬陪末座，但在統兵戰略方面卻是一把好手，如果沒有擊敗對方的萬全把握，他是不會貿貿然出手的。」

「原來如此。」

鄭氣瞭然點頭，再次屏息靜氣朝場中看去，果然沒等多久就見到章統領的後手——

此刻的夜空已然萬里無雲，在靜謐的星輝與月光之下，一片好似大雁翔群的黑影正由遠及近地飛掠而來。

不遠處，俊秀男子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些不尋常的黑影。

「不好，是青州水軍的烏羽騎！將軍快撤！」

然而這時發現卻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多鐸老魔，你中計了！」雷霆巨人仰天狂笑一聲，揮舞長刀斬出最後一道便與烏羽騎兵滑翔提速的氣流。

多鐸回頭望去，見天邊那些站立在黑翼巨鳥背上的輕甲士卒竟足有三百之數，驚愕之下便要催動魔狼踏空遠遁，不想卻被雷霆巨人以刀化繩，牢牢捆住了他的腰身。

望著天空中的士卒們一個個翻身躍下巨鳥，全力開啟心眼的鄭氣忍不住微微皺眉：「蘭時姐，這三百精兵每一個似乎都只有b級水平的戰力吧？」

「你是想問，為什麼這些頂天只有玄級戰力的士卒，卻能把多鐸那樣一個天境強者嚇得舉止失措吧？」風蘭時含笑問道。

「嗯。」鄭氣老實點頭。

「這個嘛……」風蘭時的語氣有些唏噓，「只能說項羽不愧是開創了一個時代的頂者強級，雖然他死後的怨念變成了龍血魔王為禍八荒，但他生前創造的勢修體系卻也造福了八荒人族兩千餘年。」

「小弟，你不是也練了【勢】修功法么？在你看來，【勢】修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最大的優點？」

鄭氣略微沉吟：「如果放在人界，【勢】修最大的優點應該是修鍊時所需要的靈氣最少，但如果換做八荒世界，【勢】修相比於其他修鍊方式，優勢最大的地方應該在於它的『速成』特質吧？」

「果然，你還是這麼聰明～」

鄭氣感覺和蘭時姐姐握在一起的手掌被對方緊了緊，隨即耳畔再次傳來了對方解釋的聲音。

「所謂修鍊需要的靈氣最少，換言之也就是利用靈氣的效率最高，當有著這樣奇妙特質的【勢】修體系傳入八荒之後，八荒世界的有識之士便立刻意識到了它的價值。

在那之前，八荒雖然有著【體】、【術】、【氣】這三條強大的超凡道路，但這三條道路卻有著一個近乎相同的弊端，那就是超凡者修鍊成型的速度太慢，且難以提升底層士卒在戰場中的作用。」

「但隨著【勢】修的出現，這種運用軍勢戰意勾連靈氣，無論將軍還是士卒都極易修鍊成型的力量體系兼具了可複製、可傳播、可循環、可推廣的巨大優點，幾乎在不到百年的時間裡就風靡整個人族，成為了戍邊士卒將領們首選的修鍊體系。

在如此強烈的修鍊熱情之下，【勢】修體系理所當然地在八荒世界中得到了長足發展，而咱們眼前這種將修鍊同種功法的士卒戰意勾連在一起藉以組成『軍勢屠魔陣』的秘術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隨著風蘭時的解釋，天空中躍下坐騎的士卒們紛紛開始了竭盡全力地激發自身戰意，三百個閃耀著銀輝雷芒的「燈泡人」近乎落地的一瞬間就被彼此之間的電光串聯在了一起，三百燈泡相互連攜，瞬間化作了一張聲勢駭人的雷霆電網。

雷霆電網飛速啟動，每一個士卒都萬分默契地以與前一個人差之毫厘的頻率踩踏地面，整個陣型如同海浪潮湧般飛速朝著血色魔狼籠罩而去。

見到鄭氣眼中閃過的疑色，風蘭時繼續解釋：

「軍勢屠魔陣需要由修鍊同種戰意且有著相當程度默契的士卒合力才能發動，除了可以將每一個士卒的單體力量激發到極致之外，每當士卒做出動作的時候還可以視彼此之間的默契程度調用屠魔陣中其他沒有行動戰友的戰意為己所用。

當然了，這個戰意的調用比例雖然理論上可以達到無限，也就是一萬個人里有一個人做出攻擊或者防禦，這一招中便能蘊含全軍一萬人的戰意力量，但實際上想要提升這個比例的難度很大，即便是統軍水平在整個八荒也算數一數二的章統領，也只能在自己的300親衛黑羽軍中培養出接近60比1的連攜程度。」

「原來如此……」

鄭氣忍不住感慨出聲：「怪不得只要仔細看就能發現，這三百個士卒在同一時刻幾乎只會有不超過五個人同時做出動作，原來他們是為了讓力量集中才這麼做的……

60個b級士卒的力量加在一起，雖然在力量的『質』上還遠不如s級強者，但在量上卻已經很接近了，這300精兵相當於五個只是稍稍弱於s級的強者，怪不得多鐸會嚇成這個樣子。」

見鄭氣領悟得這麼快，還能舉一反三，風蘭時略感驚訝的同時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於是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而趁鄭氣把注意力放在黑羽騎身上不需要自己解惑的機會，開始強忍緊箍咒的疼痛思慮局勢。

『鄭氣說幕後黑手是個【氣】修，他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

這樣說來，多鐸應當只是幕後黑手的盟友……幕後之人就是那邊那個握著摺扇的男人么？』

不知道為什麼，風蘭時總覺得這一次應龍部的變故太過詭異，眼前的圍剿也太過順利了。

畢竟哪怕是陰差陽錯有了鄭氣出面破局，但「歷史」上鄭氣同樣提前一天來到了應龍部，那時候的他即便是著急米雪兒的手術，也不應該對應龍部里種種不對勁的事態毫無察覺才對。

更何況在那個鄭氣早到了一天的「歷史」上，應龍部的太和族長根本沒有身死，這場疑似蔓延到了整片人族東海區域的陰謀也似乎並未引爆……

到底是出了怎樣的變故，才能讓「歷史」和「現在」生出如此之多的不同呢？

……

風蘭時陷入深思，遠方的戰鬥卻並未停止。

三百黑羽騎兵踩著韻律奇妙的步伐，衝鋒速度迅捷無比。

愛新覺羅多鐸被雷霆巨人攔阻，費勁渾身解數才將將掙脫掉了雷刀鎖鏈，然而再回首時卻訝然發現，黑羽騎兵組成的電光大網已經將他身邊數百米範圍內的區域圍了個水泄不通。

前後左右，不管往哪個方向突圍，都有一方氣勢驚人的六十人隊嚴陣以待。

觀上俯下，無論飛天遁地，雷霆巨人與最後一方六十人隊都在虎視眈眈。

鋒銳目光掃視一周，多鐸心知敵人必是有備而來，於是再也不敢託大，仰天大聲呼叫援軍。

「玉青子，你他娘的還看什麼戲！？今天本王若是交代在這裡，你們自在天休想再有立錐之地！」

「切~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嗤笑一聲，俊秀男子一臉不爽的合上摺扇。

沒辦法，雖然他也不想迎合這種性格魯莽的豬隊友，但他家裡那麼多人還要指著對方吃飯，因此即便心中萬分不屑，眼前這人卻還是要救的。

並指沿著扇骨輕輕一抹，玉白色光華絢爛瀰漫。

造型精美的摺扇在光華作用下逐漸化作一柄繪刻著玄奧紋路的寒玉長劍。

「萬劍伏魔——去！」

一聲長嘯，玉骨長劍分化萬千，漫天劍雨好似浩蕩星河。

然而這看起來飄逸出塵的絕世劍招卻並沒有攻向血魔之王，鋪天蓋地以與招式名稱截然相反的諷刺姿態朝黑羽騎兵倒灌而去。

風蘭時苦思良久仍舊毫無所得，突然出現的耀眼劍光將她從思緒中強行拉了出來。

「能用出這種程度的御劍術……果然是自在天的人。」

下一秒，就在風蘭時振動羽翼，準備放開鄭氣上前迎敵之際，卻見夜空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顆掛著長長尾焰的天際流星。

這枚突然出現的流星出人意料，風蘭時和鄭氣不由凝神望去。

從心眼中看清流星實質，鄭氣眉梢頓時升起一股喜色：「不是流星，是墨王劍！是郎老師來了！」

「人界狼嗥嗎……看來不需要我出手了。」聽到鄭氣認出來人，風蘭時暫時止住了親自上場的心思。

畢竟她這會兒仍然處於緊箍咒的干擾之下，狀態實在稱不上有多好。

兩人話音剛落，郎猛踩著墨王猶如神兵天降，原本直奔黑羽騎兵漫卷而去的劍之海洋被墨王落地的浩大威力砸出一塊巨大缺口，不再嚴密的攻勢被士卒們架起電光屏障堪堪扛過。

「嘖嘖嘖～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值得他章大統領連夜帶兵圍剿，原來是自在天來的蒼蠅。」

郎猛左手揣兜，右手反手將門板巨劍扛回肩上，邁起懶洋洋的步子走向俊秀男子。

「來者是三青四欲中的哪一位啊？朗某人劍下不斬無名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