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妥協
張麗梅也像是被劉曉慧刺激到了，音量再度提升一截。
「還我是不是你媽？我要不是你媽，我管你這些！等你老了你死哪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管你是不是孤獨終老，管你以後有沒有人照顧！？」
劉曉慧氣的都直翻白眼，高聲打斷張麗梅的話。
「你能不能聽出我說話的重點？我問你能不能讓我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你在說什麼呢？」
張麗梅已經被那句「你是不是我媽」給戳的心口疼，哪裡管劉曉慧說話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捫心自問，我為你付出多少？別人家都有老人幫著帶孩子，我那時候只有我自己，我走哪把你領到哪，我有多辛苦你看不到嗎？要不是為了你，我用得著那麼拚命幹活！？我跟你爸掙點錢怎麼還活不下去！」
「但我為什麼活得那麼累？我都五十三了！你覺得我還有一個五十年能陪著你嗎？等我和你爸一死，到時候你連個家都沒有！」
「還不是你媽！？我要不是你媽，就等你沒了現在的年輕力壯，沒了大好年華，就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站出來天天看你笑話！還費盡心思舍了臉面，一句好都落不下的為你操心！？美的你！好賴不知！」
張麗梅越說越生氣，劉曉慧就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抱著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包和電腦，而是這世上最後的溫暖。
所有的道理都看起來那樣的冠冕堂皇，可道理背後掩蓋的卻是別人強行施加於她身上的思想。
那樣的空洞，扁平，毫無用處！
問題歸根結底，並不在於她想不想找一個人，而是在於她根本就找不到！
何況介紹對象這種事情，有時候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畢竟決定兩人是否能夠相遇和是否匹配的先決條件，是媒人的人脈和雙方在媒人心目之中的地位。
就像劉曉慧，沒有人覺得她一個月兩萬多的工作是結婚的必要條件，你手裡有存款固然能夠提升部分身價，可那在婚戀市場上看來，都是浮雲！
你一旦結婚，難道就不需要懷孕生孩子嗎？
那你懷孕生孩子，對工作會不會有影響？
這種簽合同的合同工，怎麼可能比正規在編人員更加穩定有保障！？
與其相比，別人看的更多時候，是劉家的家底和劉曉慧的父母能給女兒多少幫助。
劉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可選擇的範圍本來就不多，因為劉曉慧的優秀，篩選之後剩下的人又都具有了一定的相似性。
家底不錯，學歷可以，工作穩定……
似乎每一個都符合張麗梅對劉曉慧另一半的期待。
可從來都沒有人會去問問劉曉慧，她心中期待的另一半是什麼樣子的！？
當然，劉曉慧對於另一半的期待，也已經在沒有一寸縫隙的相親之中消耗的一乾二淨。
她只覺得窒息，生活把她逼到了角落，一點思想空間都不給她。
每一個面對世界的過激反應，都是她在一次次的保護自己惶恐不安的內心。
她像是一個被獵人逼到角落的野兔，瘋狂的攻擊著一切靠近的人，無關於善惡對錯，她只是想要一個冷靜的空間。
張麗梅還在指著她吵嚷著。
但她的靈魂好像從身體之中抽離，張麗梅大哭大鬧大吵大叫，都距離她那樣的遙遠。
等到她重新回到卧室，無力的靠在房門之上，那種背對著整個世界的感覺才開始漸漸清晰。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婚姻的意義又是什麼？
沒有人能教她，也沒有人願意教她！學校的老師，身邊的父母親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浮沉，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視角和思想，看待或試圖左右現在的劉曉慧。
可承擔事情結果的，卻只有劉曉慧自己。不管是戀愛，亦或是此後的婚姻！
她舉頭看去，窗戶外面還是那一片黑夜，與她剛才回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但指甲蓋那麼大的月亮卻不見了，可能是轉向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張麗梅當晚沒有回去。
不止如此，她似乎鐵了心要把這件事情落實，因為沒有劉曉慧家裡的鑰匙，她連批發市場都不去了，也不下樓，就在劉曉慧家裡蹲著。
缺什麼東西，就讓劉建軍閉店之後給她送來，她也不管劉曉慧的狀態和心情，就起早貪黑的鬧。
每天都是說她的辛苦，說她的不易，或是態度強硬的要求劉曉慧必須去見見那人，不然就怎麼怎麼樣……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劉曉慧實在是受不了她了，無奈只能答應。
張麗梅終於心滿意足，對劉曉慧的態度也真正的和善了許多。只要不談到婚戀問題，她們就還能在大面上維持母慈女孝。
解決了這件事，劉曉慧便想要讓張麗梅回去，她想自己安靜兩天。
但張麗梅卻怕劉曉慧食言，硬是留在這要等到劉曉慧見完男方穩定下來。
對於張麗梅，劉曉慧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身上好像有許許多多來自於張麗梅的線，將她緊緊的束縛在這樣尷尬的位置。
張麗梅試圖用這些線去操控劉曉慧，劉曉慧卻在想盡辦法斬斷這種聯繫。
她知道自己無法斬斷這其中的血脈親情，也明白問題的源頭不止在自己身上。
可她卻沒有辦法反過來影響張麗梅，更沒有辦法阻止自己內心的期待，對親情的眷戀和隱匿在靈魂深處對張麗梅那些若有似無的愧疚。
那些冷漠掩飾的往往是內里更加脆弱不堪的自己。
劉曉慧想不明白也說不清楚，她只是本能的難受和抗拒。
只可惜無力的抗拒除了讓自己難過，並不能幫助她分毫，她又一次的不得不妥協於張麗梅鐵血的手段和宛若同歸於盡一般的決心。
可能，在劉曉慧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張麗梅也已經被她逼到了角落之中吧！
這周日的下午，在新的工作到來之前，劉曉慧終於又得到了半天的休息時間。
她原本計劃把見面約在下午的，不過聽對方的意思還挺著急，說中午就要見面，讓劉曉慧去他的單位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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