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十年（1）

「大乘佛法？倒是有趣。」

血海之底，佛陀睜開了雙眼看向巨繭中的那具玉骨不由笑道。

他剛才去見了夏凡的殘破意識，在那邊他見到了一個普通且有趣的人。

說的話讓他這個佛都理解不來，但有一點他卻聽明白了，小乘佛法渡己，渡人，大乘佛法普度眾生,小乘佛法一人為佛，大乘佛法眾生皆佛。

按理來說，他在夏凡口中確實是小乘佛法無疑，且與那大乘佛法的理念確實差了好幾個層次，單論佛法而言，他的理念與夏凡口中的理念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但理念只是理念,眾生皆佛只能存於理想世界，或者以大手段創造出一個理想的佛國才能達到，否則人心的陰暗面根本不是能被掌控的，哪怕他是佛也不能。

最關鍵的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修行界，修為才是一切的基礎，眼前強敵刀架頸側，總不能和對方講道理不是？

眾生皆佛的理論確實無懈可擊，但就是過於理想化，適用於少部分人，或者是一塊地域，但絕不適用於天下。

其中最難就難在人心，難在修為的不對等。

佛陀已經成道超脫，其自身之道堅定異常，怎麼可能是三言兩語能夠撼動的，所以只是聽過之後就放而任之了。

佛陀身為此界佛道的開道者，對於這種理念接受的很快，他承認夏凡口中的大乘佛法的理念精妙,但也能一眼瞧出其弊端。

這種佛法適用於一個太平盛世,渡人向善，但卻對不適用於亂世，畢竟抵禦異族靠的就是修士，若是眾生皆佛，那還用修士做什麼，大家一起上，看異族手中的刀會不會因為你佛法精湛就落不下來？

再與夏凡見了一面之後，佛陀就原地坐下，一邊鎮壓血海，一邊維持手段，於夏凡周圍顯化時間長河，助他吸收【蒼】的氣血。

老者燃燒了自身神魂，引動激發蒼的肉身震動，同脈之人，呼吸頻率一致，加上又有老者的引導，氣血不緩不慢的朝著夏凡所在的巨繭匯聚。

一時間，整個血海的多年積攢的氣血都在朝著一點匯聚，血海中的血靈最先遭殃，紛紛化作氣血,耳後便是異族與人域的交界血河也受到了影響。

只不過不同於血海,外面的變化十分緩慢,只是血河的血腥味變淡了一些。

但現在處於戰時，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尤其是血海平原這邊，血腥味甚至有增無減。

時光冉冉，外界夏凡戰死一年之後，四海閣開放了修行資源，天下修士修行速度激增。

同時各宗都加大了招收弟子的力度，雖然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萬一戰事要綿延多年呢？靠著以前的那種速度，宗門弟子恐怕要不了多久被就打光了。

同一年，姜國開始大量徵收青壯年參軍，以秘法手段生生的造出了百萬修士，雖然大部分都是下三境的，但也在增強人域的實力。

並且投入海量資源，增加天象統領的數量。

姜國的軍陣之法，氣血勾連，能發揮出的戰力在戰場上絕對非同小可。

姜國本身不惜消耗大量國力，加上天下各宗開始外傳修行之法，很快就讓人域湧現出了大量修士。

但凡是都有兩面性，大量修士的出現，伴隨的必然是暴動，普通人猛然獲得超凡之力，自然是想著稱霸一方，但這個世界的階級早以固定。

都沒用各宗幫助，姜國自己就爆發了驚人的戰力，迅速整合天下修士，而不少宗門都在姜國的動向中看出了不凡。

姜國本身就處於一個特殊位置，他不如頂級宗門那般具有九境絕頂，但其作用卻又不比頂級宗門小。

畢竟天下百姓都需要姜國調動，各宗的弟子也是需要人口供給，可以說姜國雖是一流勢力，但很多頂級宗門之間的計劃都繞不開姜國，這就導致了他具有先動性。

而姜國這般表現無異於是在告訴眾人，要出大事了，趕緊做好準備，這樣的情況下，各個宗門自然有些人人自危的架勢。

天傾之下，無人可避，想要求活，唯有自保，自己爭出一條血路。

所以大量的出塵修士趕往了不祥之地，甚至有些宗門的金丹境都踏上了戰場。

這一年，莫驚春追平了自己師兄李上玄，在裴婉清的幫助下跨入天象境，成為劍仙之下的大劍修，一手驚雷劍勢，在戰線內大殺四方。

在然後則是陸卿，她本身氣運極強，三步一機緣，五步一收穫，以陣法通神，斬獲大量軍功，天地獎勵應身次數多到眾人已經開始麻木，最終明悟自己的成道之勢，在莫驚春破境不久也同樣成就天象，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而其餘幾女就差上了不止一籌，但也紛紛踏入了化海後期，李觀棋，青靈與裴婉清三人本身天賦不差，加上又沾了光，倒也沒有掉隊，尤其是李觀棋，修為也已至化海圓滿。

一行八人，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遊走於戰線之內，從不讓外人加入。

從這一年開始，人域年輕一代開始展露頭角，當然，隨著戰事的越發激烈，也同樣湧現了無數新人。

而夏凡這邊一身玉骨已經水晶化了十分之一，強化后的玉骨，宛若水晶一般通透，上面散發著濃郁的威壓。

夏凡戰死第二年，姜國派遣百萬修士入駐不祥之地，強勢破局加入戰場。

這一舉動，無異將戰事提高了一個程度，異族不得已投入更多的異族，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域低階修士戰死，但每天都能瞧見九天之上落下的天地獎勵，形如落雨一般。

雖然是被特殊手段激發成的修士，但數量一多，氣血勾連之下，爆發出的戰力在戰場之上也是非同小可，不知道是不是天道授予，就連軍中修士也有大量的人獲得天地獎勵從而破境。

血海平原沉底淪為姜國軍卒的戰場，人域這邊開始短暫的爆發期。

夏凡戰死後的第三年，人域與異族的戰事呈現白熱化額趨勢，戰火再次燃燒到了上三境。

尤其是人域的七八兩境，更是有種瘋魔的趨勢，就連異族都有些心驚，這一年，異族千百年來一次呈現了龜縮的跡象。

無他，老天師扣天門的倒計時正式開始了。

老天師本就是在強撐，他到底處於一個什麼狀態，其實雙方都心知肚明，前三年的時間大概率是相安無事的，但三年之後，老天師就處於一個隨時都會爆發的階段了。

這個期間，不是他不出手就不會扣天門了，也許隨便打個噴嚏都能引來天門的顯化，從而掀起最終之戰。

可以說現在，沒人知道老天師會何時迎來自己的天劫，所以異族諸王開始謹慎，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而這一年，人域上三境中也開始大量換血的換血，破境的破境。

魔宗林素，孫長老成功跨入七境，為魔宗上三境添磚加瓦，林素的天賦不弱於柳詩妃，在她認真起來之後，修行速度自然是極快，又趕上了戰時，加上夏凡些許氣運護身，在七位天象異族的圍殺下，強勢破境。

而孫長老乃是左狂生的師妹，正是當初要林素把夏凡衣服的那位英氣女子，年紀已然不小，同樣破境成功。

不光是魔宗，頂級宗門幾乎每家都有天象長老破境，就連一些一二流的勢力也時不時會有破境之人，而且破境的人數還在增多。

五難境的數量快速增加，其代價必然是大量天象的隕落，畢竟入五難需要過天劫，隕落的人不知凡幾，更有大量天象死於異族之手，這已然是在消耗人域天象境的底蘊了。

同時七境中的天才開始發力，最為耀眼的就是劍無極，主動迎接五難，短短數年，已過四難，成為七境中的頂尖強者。

夏凡戰死後的第四年，蕭鳳山，卜玉以及徐道玄等人也成功破境五難，蕭鳳山更是第一時間找上了當初參與圍殺的那些異族的七境，短短不過數月，就已斬殺數人。

第五年，隨著雙方戰事的越發激烈，陸卿幾女身上的氣運好處越發強悍，紛紛步入五難，十分輕鬆，首次反超了莫驚春等人。

五年時間，夏凡已經沒有人提起，甚至很少有人記得有這樣一位天驕如流星般劃過，驚艷眾人。

現在幾乎每天都有新人冒頭，誰會去想起一個死掉的天驕。

血海之底，夏凡一身的玉骨已經完全化作水晶，玲瓏剔透，身上瀰漫著一股強橫的威壓，若不是有著佛陀鎮壓，這般氣息恐怕早就出髮禁制，攪動血海了。

當他身上最後一點玉化作水晶質地的瞬間，夏凡神識所處的金色海洋巨浪滔天。

同時夏凡在海面之上頭疼欲裂，滿地打滾。

在這五年的期間，他甚至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只以為自己在做夢，佛陀走後他又恢復什麼也不想的日子。

但那樣平靜的狀態，隨著巨浪襲來被徹底打破，無數的記憶碎片襲來，強行穿插進他的腦袋中。

那種神識被撕裂的感覺讓他感覺自己快死了一般。

姜國，錦城，教坊司，婁清雪，彩霞，魔宗，一個又一個片段，一個又一個的人慢慢清晰。

圍繞著一個稚童的視角，一副長達十餘年的錄像在他眼前走馬觀花的掠過，而夏凡本身則是第一次以上帝視角將其看完。

一個稚童成長為一個偏偏少年，最終為了還恩，戰死於血海之上。

故事不長，甚至最為精彩的只有那幾年，但也足夠波瀾壯闊。

「呼~呼~」

「是我嗎？好熟悉啊，我經歷過那些嗎？」

「我到底是誰！」

夏凡雙手抱頭在海面上翻滾，身體出現了飄忽不定的狀態，本以為是在做夢，但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剎那間，金色的識海爆開，炸成虛無，夏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四面八方響起了一聲佛號：

「此時不醒，更待何時，阿彌陀佛！」

洪亮的佛號，恢弘大氣，讓人一聽就有種心安之感，良久，無盡黑暗中響起了夏凡低沉的聲音：

「我是...夏凡！」

「魔宗弟子，娘子，不祥之地，異族，五娃...」

隨著喃喃低語，巨繭中，水晶骨架的骷髏眼窩中猛然亮起兩團識火，下一秒，入眼皆是一片血紅之色。

慢慢的，夏凡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這又是哪裡？

一切的謎團充斥著夏凡的內心，伴隨而來的還有沉重無比的肉身，以及劇烈的疼痛。

試圖想要站起，但卻發覺根本不能動彈，周身沒有一絲血肉，之剩下一具晶瑩的骨架。

最絕的是，他能感受到這骨架之中蘊含的強大力量，遠超七境，具體達到什麼地步，他無法判斷。

而當他醒來的瞬間，魔宗鏡月谷湖底的柳詩妃，已是七境的陸卿幾女，鎮守雄關的韶南煙，遠在塗山，現已經長成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塗薇薇，以及深處人域南州的白玉都感受到了那股冥冥之中的聯繫。

「夫君，太好了，劍祖果真沒有騙我！」柳詩妃呢喃，這一刻，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明媚而愜意。

身上散發的氣息更是恐怖，五年的時間，她已經將自身修為恢復到了九境後期，天顧之人，修為一日千里。

而同樣鎮守在雄關的陸卿則是第一時間找到了韶南煙確認。

自從幾女都跨入了上三境后，八人小隊就已經解散，各自回到自己宗門的駐防地駐守。

畢竟上三境不同於其他，都是重要戰力，自然不可能那樣扎堆。

「韶師祖...您感覺到了嗎？」雄關巨樹之上，陸卿著急的問道。

聞言，一身紫衣韶南煙緩緩點頭，至此，陸卿再也綳不住，徑直跌坐在巨樹之上喜極而泣。

「夏朗活了，他沒死，我就知道，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死呢，我們還未成親啊！」

面對陸卿輕輕抽動的嬌軀，韶南煙只能摸了摸她的頭輕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這丫頭恨嫁，莫要哭了，等他回來我就送你去成親。」

「師祖莫要取笑妾身」

青君錢芊與姜凝雲三人則是看著血海的方向，久久不言。

塗山，身段初成，亭亭玉立的塗薇薇則是輕輕的喚了一聲相公，空蕩蕩五年的心再次被填滿。

而身處南州部的白玉則是化作一道劍光直奔不祥之地而去。

「公子，是公子！」

「公回來了呢，太好了，等我，我這就接你回家！」

天下之大，總有一些人不會被人遺忘，只是站在那裡，就能讓人心動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