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你信專家還是信我?(四千字)
男人是真的被嚇得不輕,說話都是有些結結巴巴不利索,跪在地上深深埋著頭,甚至連抬頭偷偷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剛才那驟然間瞥見的驚悚一幕至今還在他的心頭環繞,讓他的心跳就像是打鼓一樣震顫,半晌了都還沒緩和下來。
已經確認死去了的父親竟然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如果不是眼下這真真切切的一幕,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而身後的老婆和孩子就更加不堪了。
他們也是被嚇得臉色蒼白,哆嗦著躲在了男人的身後。
那婦女甚至已經被嚇哭了,嚇出的眼淚打濕了臉,嘩啦啦的止不住,嘴裡還在嚎著:「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攔著辦這喪事……」
「您老就算去了也別來找我們報仇啊……我好歹在你臨終前也伺候了幾天,喂葯做飯什麼的,沒功勞也有苦勞啊,您就饒了我們吧!」
說到一半,她又不忘趕緊抱住自己的孩子攬在懷裡,生怕鬼怪會對孩子下手。
「我兒可是你的親孫子,您也別對他下手啊……」
眼看著這一家人都被自己的出現給嚇得不輕,劉長根愣了一下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裡感慨著。
想了想后,上前兩步,見自己這小兒子更是身體哆嗦得厲害,他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又有些心疼。
「別怕,我好歹也是你們的爸爸,也是孫兒的親爺爺,這次難得還陽回來,怎麼可能來害你們呢!」
「啊?」
男人有些將信將疑地抬起頭,看了看老人的那張死人般慘白的臉蛋,心裡還是忍不住一哆嗦,但也比之前要好多了。
「你……真是我爸?」
「這還能有假?你個小王八蛋小時候五歲還在尿床的事情我都記得呢!」
劉長根粗話張口就來,不過話出口后才想起鬼卒就在身邊,趕忙捂了捂嘴,生怕言語不慎冒犯了鬼神。
好在鬼卒根本沒打算管這些小事。
劉長根鬆了口氣的同時,上前兩步道:「你們……快點起來,我這難得回來還魂一趟,你們都這樣跪著像什麼樣……」
他下意識想要去扶起對方,然而手指直接從肩膀穿過去后,他才訕訕收回了動作。
「還有,趕緊讓我看看我那乖孫子,這幾天有沒有瘦了?」
他滿臉慈愛地走到那個眼神還有些怯懦驚恐的少年身邊,仔細上下打量了一下才滿意地點點頭。
能夠在死了之後還能看見自家的親人,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而少年在起初的驚懼之後看面前的鬼魂的確不像是有什麼惡意,而且的確給他爺爺的熟悉的慈祥感覺,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不至於像先前那麼害怕。
反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爺爺?」
「哎!」
劉長根感覺比自己喝了好酒一樣舒暢,心裡美得冒泡。
熟悉感上來了之後,少年也鼓起了膽子,小心翼翼地上前試著用手指戳了戳劉長根的手臂。
當然是直接穿了過去。
看見這一幕,少年嚇得立刻縮回手,不過最後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
「爺爺,你真的是鬼嗎?」
這個問題一出來,不只是他,那對父母也是緊張地將視線投射過來。
「當然,」劉長根點點頭,「我去世的那天有不少人應該都親眼看見了,我劉長根又沒什麼仙人本事,怎麼可能起死回生。」
雖然根據他所了解到的部分舊時代的傳說裡面,閻王爺手裡的那個生死簿可以修改人的死期,說不定改個數字就能讓人還陽。
可他絕對沒那個本事讓閻王爺去逆天改命。
就連現在的頭七回魂都已經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那爺爺,您今天回來是有什麼沒完成的心愿嗎?如果有的話可以告訴我們,我們盡量幫你完成……」
少年小聲道。
大概的那些鬼片故事裡,這種鬼魂回來就是為了報仇或是解決執念之類的理由,他下意識地就往這方面去猜了。
「對啊對啊,」聞言,那對父母也是趕忙附和賠笑起來,看向劉長根的眼神里依舊存著幾分畏懼,「有些事您和我們說一聲就行了,我們一定會幫你辦好,您老就安心地去吧,不用經常回來……」
想念死者歸想念,可是看見真有一個魂出現在眼前,他們也是真被嚇得不輕。
劉長根也能猜出他們在想什麼,這八成就是在趕自己走了!
「哼!別多想,我是回來看我寶貝孫子的,又不是看你們!」
他斥責了一聲,隨後道:「而且我也不是經常能回來,這是因為地府里有個頭七的規矩,所以我才能破例回來一趟,也算是個告別了。」
「地府?頭七?」
這些新奇的詞語落在耳中,讓幾個活人的臉色皆是變了變,有些難以置信。
「爸,那地底下真的有陰曹地府?專家不是說那都是舊時代編出來騙人的迷信宗教嗎?」男人忍不住震驚地問道。
「那你是信那些專家的還是信我的?我是自己死了下去走了一遭親眼看見的!那些專家呢?」劉長根瞪了這個傻兒子一眼。
「這……當然是信您了!」男人趕忙勉強笑了笑,只是眼神里的驚奇之色還是掩飾不住。
舊時代的那套東西從遺迹裡面挖出來之後就沒多少新時代的人會信了,即便是流傳下來的一些習俗現在的年輕人基本也不作興這一套。
畢竟在聯盟官方以及一些神秘組織的共同保護和掩蓋之下,什麼鬼啊怪啊之類的離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實在太遙遠了。
若是運氣好,一輩子也遇不到一隻鬼。
也就難怪現在會變成這樣了。
原本的這個中年男人也是這樣的,只是當自己的老爸親自變成了一隻鬼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心裡的世界觀正在慢慢崩塌並重塑著。
而一旁的少年畢竟年紀不大接受能力強,滿臉的興奮,他注意到了話語中的另一個詞。
「頭七?爺爺,頭七是什麼意思?」
劉長根自然是寵著自己的寶貝孫子,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一遍。
而少年也很快注意到了他話語之中的一些內容,目光疑惑地朝著他的身後打量過去,半晌又奇怪地搖搖頭。
「爺爺,你說你背後還有兩個鬼卒在看守著,怎麼我都沒看見呀?」
他的膽子還是比較大的,在接受了鬼魂的存在之後,也對傳說中的地府陰神們產生了一些興趣,想要去看看真正的鬼神長著什麼樣子。
然而這一看卻什麼也沒看見,不由有些失望。
劉長根趕忙壓低了點聲音:「乖孫子,這地府的陰神可是不能亂看的。若是不小心驚擾了鬼差,說不定就要被嚇得散了陽氣,輕則倒霉重則重病……」
這些事情他雖然沒有經歷過,不過也都是舊時代的神話傳說裡面所記載的內容,他想著既然地府都是存在的,那麼這些傳說也未必都是不可信的。
少年也是被嚇了一跳,趕緊收起視線不敢亂看。
劉長根偷偷往後瞥了一眼,見兩個鬼卒還是站在門口的位置沒有動靜才鬆了口氣。
不過就在他還打算和親人們繼續敘舊的時候,忽然一個鬼卒提醒了一下他時間不多了,這才回過神來原來還有時間限制的,當下也不敢繼續慢吞吞了,趕忙和親人們說起了正事。
「我這次回來有兩件事要交代……」
「這間老屋子本來也已經不值錢了,你們沒有必要去爭搶反而惹得一身騷。其實我還有一張專門存著養老金的銀行卡偷偷藏著,只可惜後來因為病重了也沒機會交待出來。」
「裡面的錢完全可以再買這種老房子兩三間了……」
「那幾個不孝的東西連我葬禮都只來匆匆看了一面後續更是沒幫忙,就惦記著我的那點外面的遺產,我是不指望他們。」
「這些錢與其白送給銀行,不如就交給你們了,也算是我這做爺爺的給乖孫子的最後一點禮物,以後也能用來討媳婦……」
「真的啊!」
一聽到有錢,而且還是一大筆秘密的錢,不用擔心有別人來打官司爭搶,頓時兒子兒媳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完全壓過了原本對於鬼怪的恐懼,臉上滿是激動。
連語氣都變得格外親近了起來,忙不迭地上來噓寒問暖的。
若非劉長根現在只是個魂體,兩口子甚至都敢上來敲腿捶背獻殷勤了。
看自己父母這副表現,還沒經歷過成人世界殘酷的少年也不禁有些臉紅。
而劉長根也猜到他們想什麼,冷哼一聲:「這是我留給我這乖孫子的,你們都給我收著點!」
「明白明白!」
兩口子笑意盎然。
劉長根也沒立刻說出來藏卡的地方,而是輕咳一聲抓緊時間說起了下面一件事。
「第二件事,就是你們以後最好逢年過節,或是有空的時候就給我下面燒些香燭紙紮下來,記住一定要誠心誠意的來,不然我在下面可是收不到的!」
他似是怕他們忘記了,不忘格外強調了後面一句。
不然若是他們心不誠燒了也白燒,他豈不是虧大了!
「燒香燭?」
這又是一件沒意料到的事。
「這……」兩口子對視了一眼,面露幾分怪異,「這難倒是不難,不過怎樣才算是心誠呢?」
反正那些紙紮又不貴,幾百塊錢就能買一堆。
如果真能拿到其口中的秘密遺產,這完全就是洒洒水而已。
可關鍵是那個比較客觀唯心的條件——心誠……
怎樣算心誠?
三跪九叩?
還是要念什麼經文幾遍?
不過這個問題即便是劉長根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照著地府裡面提出的要求說而已。
心裡嘀咕了一下,臉上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種事還需要來問我嗎?你們是誠心誠意燒給我的不就行了?」
兩口子誠惶誠恐地點點頭,心裡雖然還沒解惑,但是也不敢再多問。
一來是怕對方鬼魂的身份,二來也是怕對方改變主意不給他們遺產了。
末了,劉長根也沒忘記王老頭的事情。
「對了,到時候你們還得去通知一下我那個老朋友王老頭一家,也讓他們給那老王燒點東西過去才行……」
「王大叔?!」
兩口子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臉上露出幾分驚恐之色。
「他……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嗎?怎麼……」
這驟然得到了一個早已經去世之人的傳話,讓他們有些毛骨悚然。
「怎麼了,我不也是死了的人?」劉長根沒好氣道。
兩口子一陣啞然。
他們這才想起來,自己眼前這個就是鬼魂,只是太過熟悉了以至於下意識忽略過了這點。
「能辦到的話,我就把那剩下的錢都給你們……」
「能!一定能!」兩口子十分默契地連連點頭。
在這種時候,他們都會拋棄之前所有的矛盾。
事情交代完畢后,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
畢竟這頭七回來也不是讓他在這裡待一整晚休息,還得趕緊回去呢。
劉長根看著身後靠近的鬼卒,不由長嘆一聲,戀戀不捨地看著眼前幾個親人,尤其是那個乖孫子,想到以後可能就永遠見不到了更是不好受。
……
事實上,今晚的頭七實驗並不止這一組。
南江市的另外其他幾個地方也都陸陸續續的出現了類似的境況,只是碰上的人和事並不盡相同。
阿榮的妻子在七天之前不幸因為車禍去世了。
這七天來他雖然一直都在用拚命的工作來試圖麻痹自己,讓自己能從那近乎絕望的痛苦之中走出來。
但是每當他下班回到家,看見這個曾經溫馨甜美的二人世界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冰冷黑暗,內心裡的絕望和痛苦就不禁如海浪一樣洶湧而來,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甚至也考慮過要不要乾脆地了結掉自己的生命,跟隨妻子而去。
只是這種衝動也只是暫時的,當他看見父母那白了頭髮的模樣,想到這個家都需要他一個人堅持下去,他就無法狠下心來拋下這些重如山的責任來。
即便是心裡再難受,他也只能夠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了。
今天不出意外也依舊是如此。
故意加班到很晚才回家的他拖著一身疲憊的身體來到了門口,鑰匙打開門,開燈之後入目是冷冷清清的房間。
早已沒有了熟悉的妻子的懷抱和溫柔,心裡又是空落落的。
換上拖鞋走到妻子的黑白遺像前,目光獃獃地看了一會兒,最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老婆,我好想下去陪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