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8——鮑魚之肆的口氣
小六與顧子辰回到顧府時,剛好碰到了正要出府的顧莫非。
此時大局已定,聖女也被救出,顧莫非自然也就不用再扮演顧子辰替身的角色了。於是,他蛻去了穿了二十多年的素衣,換上了一襲褐色長袍。只是,他因為樣貌仍舊與顧子辰一般無二,在外時為了方便只能頭戴圍帽。
「少主,柳兒姑娘。」
「莫非,你這是要出去?」顧子辰問。
「是,想出去走走。」
「走一走也好,晚些回來一起用晚膳吧。」
「好。」
說完,顧莫非對著顧子辰輕輕頷首后,便離開了。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小六若有所思,「公子,我怎麼覺得他有心事?」
「是嗎?」
小六點頭。
或許是……雖然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但他卻仍舊找不到他的歸屬感吧。
畢竟,從顧莫非出生起就註定了他要成為別人的影子。因此,不論是外貌還是身型、氣質,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另一個人的復刻。
而現在,最傷人的是,影子的主人已經不需要影子了。所以,他或許也迷茫了吧。
顧子辰鬆開了小六的手,並將一盒點心遞給她道:「你先回去問月軒和景天他們分點心吧。」
「那您呢?」
「我去趟母親的院子。」
夫人那裡……
「要不要,我陪您一起?」
小六有些擔心,因為自從夫人被救回來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儘管看似一切如常,夫人好像只是在修養。可是不知為何,這些時日里,夫人她卻獨獨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閉門不見。
顧子辰搖頭,「不必了,我去去就回。」
「好,那——我留兩塊兒點心給您?」
「嗯。」
……
問月軒,竹林中。
「小六,你在想什麼呢,這麼認真?」景天叼著塊巨勝奴問。
小六沒有看他,而是依舊望著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竹子出神,「景天你說,為什麼夫人會避著公子呢?」
「嗯——或許是,怕過了病氣給主子?」
「病氣?夫人病了嗎?」
「誒……好像……沒有……」
「……」
好吧,她就不該問他。
「不過,這次將夫人帶回來時,她的臉色確實比之前白多了。」
「景天,你若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屋子待里一年,你也會變白的。」
「是哈,也有道理。」
這時,文竹剛好忙完了手裡的事情,出現在了院門口。
景天連忙對他招手道:「哎,文竹,你來,小六有事情找你。」
文竹看向這邊,緩緩走開,「什麼事?」
小六推了推石桌上的點心,道:「慕雲齋的巨勝奴,嘗嘗看?」
「多謝。」文竹捏一塊放入嘴裡,果然酥香可口,還帶著濃濃的蜜甜。
景天問:「文竹,你剛剛去幹什麼了?」
「去夫人那裡彙報了些事情。」
「什麼事?」
「渝州傳信兒說,老爺前幾日已經從渝州動身,向著潯陽來了。」
「老爺要回來了?」
「嗯,估計再幾天就會到了。」
「太好了!公子終於要一家團圓了!」小六開心地道。
文竹目光微閃,「……嗯。」
景天與文竹一同長大,似是察覺了什麼,湊近他的臉,眯眼問道:「文竹,你怎麼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快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文竹嫌棄地推開景天的頭,「嘴真臭。」
「嘴,臭?」
他嘴巴會臭?怎麼可能!
景天在掌心哈了口氣,然後用力地嗅了嗅,「是你鼻子有問題吧,我嘴裡明明只有點心的香味兒啊!」
然而,文竹卻並不搭話。
他一不打話,頓時讓景天少了些底氣,好像他在說謊似的。
「我說真的。」
見文竹仍舊不語,景天氣急敗壞地再次張著嘴湊近文竹,道:「來來來,你再聞看看。哈——」
文竹見狀,一掌堵在了景天近在咫尺的嘴上,問道:「你午膳吃了什麼?」
「唔——餃子,驢肉餡兒的,可香了。」
「配蒜了?」
景天搖頭,「沒,是蔥。」
文竹嫌棄地將手掌在腰間蹭了蹭,好心提醒道:「……再去凈個口吧,不然等下主子回來,定會被你熏到。」
「真的臭么?」
他沒聞到啊。
這時景天瞥見了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小六,於是他眨著眼睛笑呵呵地提議:「小六啊,不然你也——」
「別!千萬別!」小六保命地往後躲了躲,「我沒興趣,不想聞。」
景天見狀,頓覺自己被排擠,好生委屈地道:「你們,你們這是無中生有,惡意中傷!」
「你這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出自《孔子家語·六本》)。」
「你是在說我的嘴像鮑魚之肆?」景天跳腳道。
因為,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的下一句是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文竹聳肩,「我可什麼都沒說。」
「好你個文竹!哼,你給我等著!」說完,景天就怒氣沖沖地消失走在了問月軒的院外。
小六好奇地問:「他……這是去哪裡凈口啊?」
文竹答:「他,應該是去后廚了:」
「去后廚做什麼?」
「恐怕,今天晚膳咱們要吃全蔥宴了。」
小六嘴角抽了抽,「真想不到景天的心眼兒這麼小。」
「是啊,腦袋不好使,心眼兒還這麼小。」
「倒是可憐公子,要和我們一起受苦了。」
「主子他應該已經習慣了。」
小六緩緩收回目光,「文竹,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你發現我是故意支走景天的了?」
小六笑了笑:「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景天一樣腦袋不好使的。」
話說此時,正在趕往後廚的景天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停下腳步,揉了揉鼻子,然後回頭看著問月軒的方向,嘟囔道:「那兩人不會還在說我壞話吧?」
說及此,他再次往手掌中連哈了幾口氣,嗅了嗅道:「真沒有啊……到底是我鼻子有問題,還是文竹的鼻子有問題?」
不管了,管他誰的問題,總之讓你們都同我嘴裡一個味道不就都沒問題了?
哈哈,他景天真是不止儀錶堂堂,還聰明絕頂啊!
於是,景天又揉了揉發癢的鼻子,腳步輕快地向著后廚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