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杯

賀無寧知道，官方指揮部對大部分玩家都有個粗略評分，「中介」還明確告訴過賀無寧他在檔案上是A級評分，還說如果他願意加入作戰小隊，一定也是重點培養人才。

只不過賀無寧拒絕了。

他向來是獨狼型玩家，加入團隊估計也是專門給人添麻煩的不聽指揮、自我意識過強的刺頭，不合適。

賀無寧心裡清楚，他現在選擇了告訴羿羅自己的能力變化，一方面是相信他，另一方面也算是和官方報備了。

賀無寧剛剛接了羿羅的單，打開背包手一頓，他抬起頭：「你著急嗎？」

「啊？倒也不急。」羿羅挑了挑眉毛，「怎麼了？合成時間也變長了？」

賀無寧摸出剝皮小刀下了車：「材料不夠了。」

奶茶升級以後，材料的消耗量一下子就上去了，今天白天打的一地材料五花八門，茶葉和牛奶居然不夠用了。

羿羅愣了一下，而後忍不住笑起來：「那你這是……現殺現賣？」

他十分自來熟地坐到駕駛座上，「用車吧，讓我開會兒？」

賀無寧想了想也覺得用車效率比較高，點頭收了刀。

羿羅的車開得穩，賀無寧靠在車門邊上閉目養神，羿羅從反光鏡里觀察著他，沒話找話問他：「你這車上沒音響啊？」

Q醬振奮地飄起來：「我可以幫你唱哦！」

羿羅當即拒絕：「那算了。」

Q醬：「嚶。」

他轉了個彎停下來，示意賀無寧下車撿材料：「你看看夠不夠了。」

「我說以後你車上最好還能裝個收集器，一路裝一路撿材料，那多方便。」

「不會裝。」賀無寧理直氣壯，「你會修車，會改造嗎？」

「我倒是希望給我點改造載具的技能。」羿羅聳了聳肩，「得看系統給不給面子。」

賀無寧收了材料，猶豫一下問他：「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管理員許可權碎片』的道具？」

羿羅看他的眼神忽然古怪起來：「你剛剛說什麼？」

賀無寧皺著眉看他，重複了一遍：「管理員許可權碎片。」

羿羅臉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難盡：「……你說什麼了，為什麼直接被遊戲消音了？不會是趁機罵我了吧？」

賀無寧面無表情：「白痴。」

「這句聽見了，看來不是罵我。」羿羅訝異地微微挑眉，「那是什麼系統不給聽啊？」

賀無寧皺起眉頭，Q醬悄悄探頭：「沒用的啦，沒有資質的人是無法接觸到相關信息的，你還沒有公布這些消息的許可權哦。」

賀無寧停頓了一下，打開通訊設備嘗試著給羿羅發了一條消息——「管理員許可權碎片」。

羿羅打開看了一眼，賀無寧發過來的消息已經變成了一團亂碼，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目光帶上點探究。

「看樣子你似乎有點奇遇。」

賀無寧看起來有些無奈，羿羅笑了一聲，「算了，不著急，慢慢試，奶茶好了？那我先回去，走之前給你修個車……」

他話音未落，掃向安全區的視線忽然凝滯，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賀無寧，你看安全區邊界線。」

「那裡是不是……擴張了？」

這裡離安全區有一定距離，又是晚上，除了羿羅這樣天賦異稟的狙擊手，尋常人都看不清他說的的邊界，但羿羅已經確定了。

「真的擴張了。」羿羅皺著眉，「原本城區那邊的米線店招牌只有一半，現在已經能看見新的燒烤攤招牌了。」

賀無寧打開了論壇，顯然不止他們發現了安全區的異常，不僅是玩家論壇惶恐起來，觀眾論壇的恐慌還要嚴重，不少住在A城周邊的居民都在喊著要撤離。

——實際上他們早就已經撤離了，遊戲淪陷區剛一出現，A城周圍的居民就已經啟動應急預案全部撤離，現在安全區不過蔓延了不到兩米，根本威脅不到他們。

但陷入恐慌的人類早就忘了理智思考，甚至有人喊著要跑到國外去，可惜地球是圓的，國外也有B、C遊戲淪陷區，看樣子插翅難飛。

這種時候居然還有人做起了地理題，計算整個地球上距離三個遊戲淪陷區最遠的地區，並將該地區稱為「天命圈」，號稱要開始全球跑毒。

賀無寧搖了搖頭，他抬手正要切換分區，目光頓時凝滯。

羿羅那邊似乎正在和官方聯絡，臉色顯然也不怎麼好看，他掛了電話看向賀無寧，賀無寧抿了抿唇：「你看見分區了嗎？」

羿羅揉了揉眉心：「看見了，除了A、B、C淪陷區以外，新增了一個淪陷區，現在整個地球上有四個淪陷區了。」

觀眾論壇已經出現了外部官方發布的消息，蔚藍色的星球上，出現了四塊傷口一般的圓形紅色區域。

羿羅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遊戲區的擴張不是第一次了——這些消息一會兒官方就會公布，我可以提前告訴你。」

「A城變為遊戲淪陷區的前幾天，也就是遊戲邊界擴張最迅速的時候，半徑擴張了近百米。」

「你看到論壇各區內的在線玩家人數了嗎？那就是一個區域的存活人數。」

賀無寧看了一眼，此刻A城的在線人數堪堪突破100w，他印象里這個數字幾乎沒怎麼變過……

「已經犧牲了很多人了。」羿羅輕聲說，「一旦人數不滿100w，遊戲淪陷區就會擴張，今天世界各地都出現了和石巨人一樣強度異常的怪物，各地死亡人數劇增。」

「B區在發達國家，他們也做了一些調控，雖然B區半徑擴張了近十公里，但勉強還是控制住了。但C區……」

「他們不久前還爆發了武裝衝突，遊戲淪陷區直接把他們的首都囊括在內了，目前幾乎處於無政府狀態，遊戲淪陷區人數銳減之後直接爆髮式擴張，直到形成佔地面積大約1000平方千米的大圓球之後才停止，而後在C區附近另外生成了一個新的遊戲區。」

賀無寧沉默了一會兒，他似乎難得問出這麼天真的問題：「咱們沒死多少人嗎？」

羿羅低下頭：「……人數銳減百分之五，而且大部分都是覺醒能力較強的重點培養對象。」

「『愈者』白岩所在的小隊幾乎全滅，只有他一個從重生點被送了出來，現在還在重症室里。」

賀無寧：「……」

他知道安全區內有重生點，不是被怪物殺死，而是被玩家殺死的玩家不會死亡，掉落一定的裝備道具、並損失全部等級后，會從重生點再次復活。

在發現這一點之後，組隊玩家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會為了讓自己的同伴活下去……親手殺死他。

賀無寧閉上眼，握緊了手裡的刀，一瞬間他似乎想起了血液沾滿手的黏膩觸感，用力地咬緊了牙。

「那怎麼只擴張了這麼點？」

他聽見自己問。

「外面有監測站。」羿羅看向他，「一旦發現人數下滑，官方就會派填補人數的部隊進入。」

「剛剛安全區擴張，應該是外面的人也沒想到，今天一天會損失這麼多人，一開始有些措手不及。」

「看樣子C區已經是一個遊戲區的完全體了，一旦形成一個完整的遊戲區，他們就會再次建立新的遊戲區。我們目前只能用人數填補的方法抑制遊戲區不再擴張，避免出現更多損失。」

「儘管不知道遊戲出現的目的，但目前看來，它似乎在蠶食我們的土地。」

「叮咚——」

此時全球的遊戲淪陷區內，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抬起了頭，毫無感情的機械聲響徹天空。

「恭喜50%藍星玩家完成覺醒任務，第一次不停機更新完成，1.1版本已完成隨機測試，今日正式上線。」

「部分怪物強度調高，新增五種普通怪物，新增3個副本，新增副本難度區分，修改了副本內同隊傷害不能豁免的BUG，新增5個野外BOSS，野外BOSS出現幾率調高……」

它每報出一點，所有人的心就跟著沉下去一點。

「祝大家遊戲愉快。」

賀無寧遠遠聽見安全區爆發了一陣罵聲，紛雜的人聲夾雜著絕望的哭泣，他仰起頭看向半空。

沒人知道這個遊戲到底打算做什麼，它給了人類覺醒的可能，在覺醒后的人類逐漸適應與怪物廝殺的時候，又再次提高了怪物強度，就像一個惡劣的觀測實驗。

他的通訊響了響，賀無寧心不在焉地點開，發件人是「世界之聲」——「1.1遊戲版本已經上線，管理員許可權碎片獲取途徑增多，期待您的早日君臨，祝您遊戲愉快。」

管理員許可權碎片。

賀無寧問羿羅：「你見過不清楚用途，帶三個問號的道具嗎？」

羿羅回過神，他搖搖頭：「沒有。」

「那你找找看，是好東西。」賀無寧沒法說更多，只能拐彎抹角地提醒他。

羿羅猜到這大概跟他想說但又被屏蔽的東西有關，認真點了點頭：「行，我回去讓其他人也注意一下，你一個人……」

賀無寧頭也不抬：「我不會死。」

羿羅笑了一聲：「你最好不會。」

他下了車，修長挺拔的身影似乎一下就要融進夜色里，賀無寧叫了他一聲：「喂。」

羿羅回過頭來，賀無寧好像一瞬間有點出聲叫他，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平時閑嗎？」

「嗯？」羿羅有點疑惑。

賀無寧別開視線：「我車壞得快。」

羿羅笑起來：「那你隨時找我。」

他背對著賀無寧揮了揮手，賀無寧雙手插兜，只有口袋裡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他皺眉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像是嫌棄自己居然本能般地給了回應。

他靠在車門口，問Q醬：「具體需要什麼資質？」

Q醬落到他肩頭：「需要本身能力系統評級S級以上，同時覺醒后擁有智能化系統，以及……一點運氣。」

「他的系統評級肯定沒問題，但是沒有我這麼可愛的統，也還是不行的哦！」

賀無寧掃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還得謝謝你？」

「碎片怎麼獲取？」

Q醬老實回答：「根據目前許可權回答，是隨機獲取。」

那就是肯定還有隱藏規則，但是現在還沒法告訴他。

賀無寧取出那把鑰匙，面無表情地思考著自己兩次獲得碎片的場景，共同點……

只有他的直覺。

他兩次直覺怪物一瞬間像是活了。

「你能搜尋到附近有哪些強度異常的怪嗎？」賀無寧仰起頭看了看永遠是圓的月亮，今晚他可能睡不著了，不如去活動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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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醬：寶，大晚上你提刀出門幹嘛啊！

賀無寧：進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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