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歸宿

番外·歸宿

其實不想他們長大,但是歲月無敵,面對現實吧!

失蹤的媽媽

戀兒是個傻大膽,但不管白天5怎麼上天入地的鬧騰,到了晚上,卻是一定要找媽媽。她不是要媽媽陪她睡,或是給她講個睡前故事,她只要要確定下媽媽在家裡。她喊一聲,媽媽能聽見,會走過來問:戀兒,怎麼了?她咪咪笑,很乖很乖道:媽媽,晚安!

可惜諸航一年裡總會突然失蹤個一兩次。

戀兒問唐嬸,媽媽去哪裡了?唐嬸說,你媽媽在上班。戀兒跑出去看天,她是知道上班、下班的。媽媽天亮就上班,天黑就下班。月亮都出來了,路燈也亮了,媽媽早就該下班了。她再問,唐嬸無奈,讓她問卓將去。唐嬸是真不知諸航在幹嗎,但她知道在這個家,很多事情是她不該知道的,她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也很奇怪,諸航一失蹤,卓紹華也會跟著忙碌起來。他雖然每晚都會回家,卻都是在深夜。那時戀兒已經睡著了。

戀兒在床上滾來滾去,帆帆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小小聲地喊哥哥,眼淚在眼眶裡轉,她說她想媽媽了。

對於諸航的失蹤,帆帆很有經驗。他已經能從爸爸的反應里,分辨得出什麼是真失蹤,什麼是假失蹤。在他很小的時候,媽媽應該是真失蹤過。那時,爸爸抱著他,會自信自語,眼睛里溢滿了憂傷。他半夜醒來,看到爸爸在外面抽煙,整宿整宿地呆坐著。現在不是這樣的,爸爸一點不慌,只是神色間有些疲憊,那是累的。他問起媽媽,爸爸說媽媽在忙。他說我能給媽媽打個電話么,爸爸說不太方便。然後他就知道,這是有大事發生了,需要媽媽去處理。這是假失蹤。

帆帆抱著戀兒,戀兒吃得太多,哪兒都是肉肉的,他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把戀兒抱起來。「妹,再過幾天媽媽就回來了。」他安慰道。

「幾天?」戀兒雖小,可也是識數的,1-10沒有問題。

帆帆放下戀兒,出去捧了一堆報紙過來,還都是大報。戀兒咬著指頭,崇拜地看著哥哥:「好多字哦!」她一個都不認得。

帆帆把報紙翻得嘩嘩的,指著一處,讀給戀兒聽。「勒索病毒席捲全球,至少150個國家,30萬名用戶中招。中國部分用戶也遭受感染,校園網用戶首當其衝,大量實驗數據被鎖定加密,無法正常工作,影響巨大。」

戀兒歪著頭,小眉毛不知打了多少個結。「哥哥,沒有媽媽。」她聽得很認真了。

帆帆合上報紙,解釋給戀兒聽:「有一間屋子,裡面有許多寶貝,突然來了個壞人,把大門上的鎖砸了,換上了他們的鎖,不讓主人進去。」

「啊呀,太壞了,把他打出去。」戀兒向來嫉惡如仇。

帆帆點點頭:「媽媽現在就是在打這些壞人。可是壞人不會傻傻地站在那兒讓人打,他們會躲起來。為了找到他們,媽媽只能悄悄地,不出聲。」

「像捉迷藏嗎?」

「戀兒真聰明。」帆帆親了妹妹一口。

戀兒咯咯笑了:「那戀兒也不能喊媽媽了,一喊,壞人就看到媽媽,他們就逃呀逃,到別的地方幹壞事。」

「嗯。就是媽媽現在看見戀兒,也只能假裝沒看見。」

「媽媽在看戀兒嗎?」

「看著呀,她也很想戀兒。」

「也想哥哥,也想爸爸。」戀兒一直很大方。

帆帆笑了:「是的。把壞人一抓到,媽媽就回家了。」

戀兒放心了,她打了個小呵欠,要睡了。她讓帆帆把那張報紙留在她枕邊,明天醒了,她要再看一遍壞人。

帆帆給她熄了燈,回到房間,他上了會網,又看了看勒索病毒方面的新聞。媽媽應該已經找到了新鎖的鑰匙,很多系統可以正常運作了。但想抓到壞人,太難了。他知道這些人叫黑客。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聽說了這個詞,然後他發現了一個規律,在媽媽假失蹤的日子裡,這個詞出現的頻率會很高。他沒有向爸爸打聽,他自己買報紙,上網搜。有很多術語他看不懂,他就查資料。然後,他就慢慢地懂了,對付黑客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比黑客還要黑,也就是黑客里高手中的高手。

當他的同學們炫耀他們的媽媽如何如何好,他就靜靜地坐在一邊,嘴角噙著一絲笑。他們的媽媽是不錯,可是能有我媽媽厲害么?他同時又有一點慶幸,幸好媽媽有爸爸看著,要不然,有一天媽媽以黑客為職業,這個世界還能太平么?

卓紹華又是午夜才到家,換了衣服,先去看戀兒,看到戀兒枕邊的報紙,再在帆帆房間里看了下搜索記錄,他微笑走到陽台上,打了個電話。

「首長,還沒睡嗎?」連著熬了兩個通宵,諸航精神卻是越來越亢奮。她現在找不著病毒的主,但她想著另外設計個病毒,再加一層鎖,讓那主主動找她來。

「一會就睡。有點想你了。」

諸航輕輕哦了一聲,大概是從房間里走出來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我也想首長,想帆帆,想戀兒,想家裡的床,想唐嬸做的飯。」

「我現在去接你?」

「現在?」

「反正主要問題已經解決了,其他的慢慢來。只要這個世界存在著,有些事情就永遠無法根除,難道你還一直不回家?」

諸航有點遲疑:「可是工作······」她剛搞了點眉目,要趁勝追擊。

「工作有我重要?」卓紹華慢悠悠地問。

諸航連忙說道:「我這就收拾下,一會見,老公!」

當帆帆和戀兒第二天起床,看到坐在餐桌上朝他倆笑嘻嘻的媽媽,都是一呆。「媽媽,壞人······」戀兒張嘴就問,帆帆拉住了她。她點頭,知道了,壞人肯定被打跑了,但是這事要保密。

「戀兒,怎麼了?」諸航詫異地看著欲言又止的戀兒。

「媽媽早上好。」戀兒響亮地說道。

帆帆輕輕吁了口氣,媽媽回來了,真好!

我家妹妹成年了

帆帆真不是妹控,主要是沒機會。當戀兒在外面和人打架時,沒等他出面,戀兒已經速戰速決,十有八九是贏。偶爾輸一兩場,沒事,下次繼續戰,直到贏了為止。至於學習方面,他喜歡的,戀兒從來不感興趣。

戀兒自小到大,就一個念頭:想上天。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天是屋頂上那一塊地。沒有人教她爬樹,她可能是自學成材。一個夏日的中午,她不知怎麼的就上了樹,非常順利地從樹杈間,躍到了廚房的屋頂上。在廚房洗碗的唐嬸聽到屋頂響,跑出來一看,魂差點嚇掉。那天中午,整個警衛班都出動了,卓紹華從會議上急急趕回來,諸航上課的中途跑出了教室,鄰居們也紛紛從午睡中驚醒,一個個仰著頭,看著屋頂上烈日下被瓦片燙得腳趾都曲起來的小人兒。小人兒最後被警衛抱了下來,還很不服氣,似乎她是怎麼上去的,還要怎麼下來。

諸航第一次對戀兒動怒了,狠狠打了一通小屁屁。戀兒剛想向爸爸求救,一看爸爸也是鐵青著臉,她緊閉著嘴唇,硬是一聲沒吭。但晚上,她在帆帆的帶領下,乖乖地向爸媽認錯,並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但她強調了一句:是不再爬屋頂。上天,她還是想的。

戀兒十三歲那年,國家宇航局舉辦了一個活動,在隔年發射的載人宇宙飛船中,不僅有四名航天員,還有一位中學生,一位社會人士。他們將在太空飛行三十天,並將在空間站上進行一系列實驗。中學生就在全國近六千萬的中學生中甄選產生。這個消息一發布,中學生們都沸騰了,但真正夠到報名條件的人並不多。上天不是件簡單的事,不僅對於身體有著嚴苛的要求,而且對心理、對知識的積累都必須達到變態的高度。即使這樣,戀兒仍然所向披靡地一戰到底,最終奪冠。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戀兒的家庭背景,但也有部分人是了解的。沒一個質疑卓紹華在這次活動中走了後門,而是小心翼翼地問:首長,您怎麼捨得的?卓紹華苦笑,如果他能攔得住,戀兒連名也是不允許報的。可是從這個消息一發布,戀兒就像撒了疆的野馬,拽都拽不回了。而在這之前,她已經為這一天接受過這樣那樣的訓練,甚至能連著一周不做作業,就埋頭啃各種專業著作。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諸航說了句很接地氣的話:天要下雨,戀兒要上天,隨她去吧!

戀兒是在隔年的秋天上天的,帆帆記得那一個月,家裡的電視機一直開著,鎖定新聞頻道,隨時準備收看航天員們在天上的情況。擔心真的很多餘,戀兒沒有一點不適應,她可能就天生該生活在天上。

從這以後,戀兒又上了幾次天,一次是隨美國宇航局的飛船去的,一次是受國際空間站的邀請去的。

戀兒在全世界都出名了,不管是否愛好航天,誰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少女航天員。

有這樣的一個妹妹,帆帆自然與有榮焉,但心還是會揪著,畢竟那是太空呀,如果發生意外,後果無法想象。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願意戀兒喜歡的是地球。儘管地球現在的氣候越來越惡劣,但它仍然是銀河系裡最美的星球,沒有之一。

諸航也愁,她說戀兒這整天呆在天上,身邊都是一群大老爺們,這要想談個朋友,難道要找個外星人么?卓紹華笑道,你想太遠了,戀兒才多大。諸航說,首長,戀兒去年就18了,成年啦!

人真的很矛盾,沒有朋友愁,當戀兒有了朋友,又愁。

這個朋友叫瑞文,是美國的一位物理學家,年輕、英俊,他和戀兒是在國際空間站認識的。不知是不是年齡相近的緣故,兩人很談得來。這友情發展得很快,當戀兒從空間站回來的時候,他也跟著來了中國。

那天,恰好是首長和諸航與康領導夫婦第一次正式見面。帆帆本來還有點擔心氣氛尷尬,畢竟康領導是卓紹華的下屬,突然坐下來家長里短地聊,很詭異。幸好瑞文在,所有人的焦點都轉向了他。卓紹華是審視,諸航是探究,康領導則是看戲,白雁是好奇。康雨漪呢,則像個小迷妹。帆帆看著這一切,有些無語。

瑞文卻沒有一點不自在,談笑風生,好像他和戀兒是青梅竹馬,一個月里有二十天是在卓家蹭飯蹭大的。要不是帆帆適時攔住,他連酒店也不想訂,直接包包一背,就想跟著去卓家。

帆帆把瑞文送去了酒店,回到家,爸媽都在客廳坐著,戀兒不在。

卓紹華皺著眉頭問諸航:「你黑了戀兒郵箱后,有沒把她所有的郵件都看下?」

諸航搖搖頭:「窺探別人的隱私是無恥的,哪怕是我的女兒。」

卓紹華默默看了她兩秒,把目光轉向帆帆:「帆帆,你是哥哥,你覺得瑞文和戀兒是哪一類朋友?工作上的?還是男女方面的?」唉,人家說生個女兒,45年不太平,果真如此呀!

帆帆挑了挑眉:「我不太確定。但我有辦法打聽到。」

「去找瑞文?」

帆帆神秘地笑了笑:「不。」

帆帆敲門的時候,戀兒剛洗完澡,一頭利落的短髮,也不吹,甩了甩,等著自然風乾。

「哥,進來呀!」戀兒看著站在門外的帆帆。

帆帆想起戀兒剛出生時,從手術室抱出來,那麼小,窩在媽媽懷裡,他站在一邊看她吃奶,心裏面覺得她很醜,可是又覺著好可愛;戀兒剛學會走路,把花園裡的花揪得七零八落;他和媽媽去港城,戀兒也想跟著,第一次說要學寫字;她在幼兒園裡闖了禍,被媽媽領回來,一臉的無所謂樣······一幕一幕地閃過,帆帆嘆息,時光怎麼就流逝得這麼快呢,他的妹妹真的大了,都要談男朋友了。唉,傷心。

「妹,累不?」帆帆在戀兒面前坐下。

「不累。出去跑個一萬米完全沒問題,去不?」她還激將他。

帆帆颳了下她的鼻子:「知道你體力棒,不用證明了。」他頓了下,可能是頓的時間過長,戀兒眨巴眨巴眼睛,詢問地看向他:「哥,怎麼了?」

「妹,你有沒想過,假如媽媽沒有和爸爸在一起,沒有生下你和我,她現在會怎樣?」媽媽,抱歉,拿你來當反面教材。

戀兒不再是以前找不到媽媽就不肯睡覺的小女生了,她知道自己的媽媽從事的是什麼工作,有著什麼樣的能力。「她大概會是世界上最最頂尖的黑客,天馬行空,縱橫四海。」

「她現在呢?」

「從良了,不,改邪歸正?」戀兒咧嘴,不好形容。

「我一直覺得,媽媽的天性里是極不願被束縛的,現在的工作她不一定很喜歡,也不是最合適,但她做得很開心,很幸福,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和爸爸在一起。她愛爸爸,所以願意做出一點犧牲,作出妥協。爸爸的職務,註定了在很多方面都不能隨心所欲。我們作為他的孩子,也是如此。」

這個戀兒從小都懂,無論是上學還是上天,別人都能隨意地談論自己家裡如何如何,她卻只能傾聽。「比如呢?」她看哥哥的樣子,好像不是為了說明這一點。

帆帆聳聳肩:「比如我們談朋友,不一定非要門當戶對,但肯定不能考慮找個外國人。你知道我們的戀愛和婚姻都是需要政審的么?」

戀兒下意識地坐正了,小臉綳著,連呼吸也放輕了。「哥哥和囡囡姐姐交往,不是因為相愛,而是因為政審好過么?」

帆帆笑了:「確實政審會很容易,不過我運氣好,我對她一見鍾情。」

「外、外國人怎麼了?」戀兒結巴了。

「因為爸媽的職務涉及到太多國家機密,即使別人無意,但還是有心人會在他身上大作文章,說不定會以他的家人、朋友來威脅他,要他做出極不情願的事。人家又不是在咱們國家長大,沒那麼愛國,權衡之下,就有可能妥協了。愛情有時候很脆弱很醜陋的。你說我們為什麼從小身邊會有警衛跟著,難道是怕我們迷路,不,擔心我們被人盯上,要用我們來威脅爸媽。妹,你懂不?」

戀兒瞪大眼睛,好半天都沒說話。

「妹,我也想你和哥哥有一樣的好運氣。」帆帆沒有多說,和戀兒道了晚安就回房了。

不知誰走漏了瑞文來華的消息,他入住的酒店被各家媒體堵得水泄不通。不得以,他只得借用酒店的會議室,開了個簡短的發布會。他說這次來中國,他是想來紮根的。媒體們沒聽明白,他又解釋了下。「我正在申請加入中國國籍,但我聽說中國的綠卡是世界上最最難拿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獲得通過?」

全場嘩然,瑞文可是物理和天體方面的天才,這一出走,約等於叛國呀!

瑞文直搖頭:「我的事業在太空,而太空並沒有國界。我加入中國,是為了我心愛的女孩,我想和她住在同一塊國土上,看同一片天空。」

「這就是答案。」帆帆關上電視,對爸媽說道。

諸航吃驚地張大嘴巴:「這犧牲也太大了吧!」

卓紹華一言不發地走進書房,他很少以權壓人,但這一次他一定要嚴厲地告誡移民局,不要輕易地同意瑞文的申請,儘管他是個了不得的人才,那又如何,他窺伺他的女兒,這就不能忍。

帆帆看著爸爸的身影,抿嘴一笑,戀兒反正還很小,為難下瑞文也好!

王見王

突然覺得自己成了個外人,康劍心裡一百個不是滋味。

這種感覺很奇怪,不是惱怒,不是愉悅,不衝動,卻也不理智,只覺著涼嗖嗖的,很落寞,很無奈。就像是精心栽種的一園花,滿園芬芳時,你察覺到有兩道目光直勾勾地看過來,你攔不住,拽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花兒落入別人的眼帘,然後因為別人的欣賞而言笑晏晏。而你連個聽你傾訴的人都沒有,這個世界上應該是你最親密最體貼的夥伴、戰友,不知何時成了花兒的同伴,兩人頭挨著頭,竊笑、悄語,時不時抬下眼,在你質疑的目光里,很默契地裝出一臉天下太平的樣。

然後就到了這一天,他被通知去見一對陌生的夫婦,商討花兒移栽的問題。更可氣的是,那對夫婦並不算是很陌生。兵書里說得不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其實當護士從產房裡把囡囡抱給他時,康劍就有了面對這一天的思想準備。余光中先生在《我的四個假想敵》里寫道:女兒要嫁誰,說得洒脫點,是她的自由意志,說得玄妙點,是姻緣,做父親的何必患得患失?可是,那樣一個粉嫩嫩的小娃娃,在你懷裡笑鬧、撒嬌,一天天地長大,長成一個美麗的少女,突然被一個不知從哪塊地里鑽出來的毛頭小子哄跑了,做父親的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難不成你要找他決鬥?」白雁揶揄道。

他沒好氣地白過去一眼:「拱手獻城的叛徒。」

白雁咯咯地笑:「錯,我是識時務者的俊傑,明知會戰敗,何必勞命傷財,不如握手言和,以後貿易往來,互利互惠。領導,你還不換衣服么,時間不早了哦!」

「又不是見什麼大人物,換什麼衣服!」話雖這麼講,康劍卻是不情不願地朝衣帽間走去。

白雁好奇地問道:「他們都不算大人物,那什麼樣的人算大人物?」

康劍頭痛欲裂:「咱們家囡囡是女生,國際慣例里,什麼都是女士優先,所以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家庭,在婚姻中,咱們絕對不是弱勢的一方。」康斂彆扭極了,他從來不是以勢壓人的人,哪怕他現居教育部部長一職,多少人恭維,他卻一直踏實做事、坦蕩做人,可是今天他卻有一些不淡定了。

白雁輕輕關上衣帽間的門,上前一步,寬慰地抱住他。「我懂的,我懂的,婚姻里不存在高攀與低就,你只是捨不得。領導,我願意接受逸帆,不是因為他是誰誰的兒子,而是他真的是個很傑出很有擔當的孩子,我們家囡囡和我一樣,眼光特別的好。」

這話成功地取悅了康劍,俊逸的唇角微微彎了彎。他當然知道卓逸帆是什麼樣,雖然沒見個面,卻不妨礙他找人調查一番,如果有一點不滿意,他可以有一萬個借口推掉今天的見面。

「不過,領導,我可得說你一句,你是搞教育的哎,得接受新思想新傳統。咱們囡囡是女生,結婚時,咱們是嫁,這和以前有什麼區別呢?難道以後還是不能見她不能疼她?還是她不能回家?你得換個思維,你不能敵視逸帆,你要像愛囡囡一樣去愛他,那樣我們就會多一個孩子。你知道的,我一直很遺憾,咱們只生了囡囡一個孩子。」

康劍不服氣道:「一個怎麼了,咱們囡囡一個賽一排。」話雖這樣講,語氣卻是放軟了。

「自大狂。」白雁笑著捏了下康劍的鼻子,沒有再繼續嬉鬧,今天,她也得好好地打扮下。

男人的衣服好辦,煙灰色的西服,條紋領帶,不跳躍,卻也不深沉,很適合小範圍的聚會。

康劍對著鏡子把領帶塞進西服里,眼角的餘光一瞥,整個人都愕住了。「小雁,你······這是要去哪開會?」

頭髮像酒店大堂的領班,一絲不亂地盤在腦後,莊重的米色套裝熨貼出身體的每一根線條,看上去很乾練很利落,也非常的職業。白雁不太自然地撫了撫衣襟的下擺:「平時穿護士服舒適慣了,這一身我也穿得很難受。沒事,我能忍。至少這樣子一看就是家風嚴謹、家學淵源,所謂上樑正下樑才能筆直,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家的囡囡是個好女孩。」

康劍啼笑皆非,心裏面卻又有點酸酸澀澀。雖然白雁很少提,但因為白慕梅,在她的成長曆程中,還是多多少少留下了斑駁的陰影。她無法抹去過去,她只能儘力修正。

小雁心裏面其實也挺緊張吧,康劍對那對「陌生」夫婦又惱了一層。愛憐地將白雁攬入懷,疼惜地落下一吻:「小雁,你知道囡囡最驕傲的是什麼嗎?」

「什麼?」

「她有一個很漂亮很年輕的媽媽,有一個很帥氣很儒雅的爸爸。」

偷偷瞟過去一眼,到底是領導,臉皮的厚度異於常人,說這樣的話竟然像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所以咱們其他不去比,在顏值上不能遜色就行。」

「對!」

白雁翹翹的下巴一抬:「等著,這是我的強項。」

半小時后,打扮得美美的白雁和康領導終於出發了。

兩家見面的地點是一家叫做「醉江南」的酒樓,顧名思義,裝飾風格很江南,奢侈地圈了很大一塊地,複製了蘇州「拙政園」的一處景點,花草成蔭、樓閣亭立,只是季節不太對,不過這樣反而有了一種蒼渺悠遠的意境。

「首長,幾點了?」諸航埋首在書中頭也不抬,眉頭緊蹙著

卓紹華嘆氣,都問二十四回了。他們是提前一小時到的,這頻率也太密集了。「康部長的秘書打來電話,他們還有十分鐘就到了。」

諸航騰地站起來,慌亂地轉圈:「怎麼辦,這書我才看了一半。」

卓紹華慢悠悠地掃了眼她手中的那本《相親禮儀一百問》:「諸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諸航瞪大眼睛,義正辭嚴:「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會搞錯。是的,今天不是我相親,可是意思差不多,因為帆帆和康雨漪是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的,結婚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家子的事,如果我禮儀方面做得不到位,那麼康部長和他的夫人就會猶豫,能不能把女兒嫁來我們家,我值不值得信任!」

卓紹華嘴角抽搐了下,強抑下泛濫的笑意。「我覺得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已經表達了最真的誠意。」

「說得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首長,你以前是不是相過很多次親?」諸航像發現了新大陸,眼睛激動得都亮了。

到底是程序專家,思維都是跳閃的。「康部長的車子應該到了吧,我們去外面看看?」

「首長,你不可以轉話題,到底有沒有呀?」

「不記得了。」卓紹華攤開雙手。

「一點點都不記得嗎?」首長和佳汐好像就是相親成婚的哎,哎喲,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都像是別人的事。諸航盯著首長,沒有一點真實感。

「哦,記得一點,是在一個大雜院的外面,那是一個活力充沛的孕婦,我相了她半個月······唔!」卓紹華含笑看著緊張地捂上他嘴唇的諸航。「首長,你別本未倒置,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你。啊······康部長到了。」

康劍和白雁震愕地站在門外,康劍是震撼,卓紹華私下和夫人竟然這麼親昵?白雁是驚訝,諸大校看上去好小哦,有四十了么,逸帆是她親生的么?

「路上還好么,今天周日,有一點堵吧!」卓紹華神色未變地上前,微笑地朝康劍伸出手。

這不是康劍和卓紹華的第一次握手,只不過之前的場合,康劍神經都是緊繃著,連笑都要拿捏著分寸。甚至他倆還有一張合照,被各國網友點評為「全球最具顏值的政要」。當然,那是調侃,沒必要顯擺。

「路上還好。很抱歉,讓首長和諸大校久等了。」康劍臉有點黑。剛剛進門時,秦一銘大校竟然讓他和白雁接受安檢。他明白秦大校是例行公事,可是這種感覺越想越火。這是請吃飯么,分明是下馬威。

卓紹華抬了抬眼,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分別在沙發的兩端坐下。「今天我點了火鍋,天氣冷,而且感覺吃火鍋很有家庭氣氛,可以嗎?」卓紹華等服務生沏好茶后,笑著問康劍。

「當然。」這樣家常的卓紹華,不是一點不適應,康劍臉色微微和緩了些。

「這是諸航的建議。她聽雨漪說您夫人的廚藝特別好,本來她想冒味地上門品嘗,我說下次吧!第一次,在外面見個面,吃吃飯,說說話。」

真會得寸進尺,這就直接訂了下次見面,也太容易了吧!康劍高深莫測地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碗,不接話,晾著你。

卓紹華摸摸鼻子,康部長給他的感覺向來進度有方,謙和達禮,今天這神情怎麼像是賭氣似的。他是要安撫他,還是另挑一個安全的話題呢!只是兩人身處的位置,不能隨便議論時政,不能隨意點評經濟,該說什麼呢?

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把目光挪向了兩位女主角。

比較起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湧動,諸航與白雁那邊就是春風撲面、嬌陽似火了。問好之後,兩人的手就緊緊拽著,坐也是緊挨著。

相親禮儀NO1:要熱情、大方,懂得適度的讚美。「我今天終於知道雨漪的長相是遺傳誰了,雨漪媽媽的基因真強大。」諸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白雁,這就是傳說中的美人么,一顰一笑都像畫,難得又不矯情,讓人看了又看。

「諸大校······」白雁不著痕迹地打量著諸航,諸航一看就是爽朗直率的人,她喜歡,這樣的人沒有勾勾彎彎,很好相處。

「別這麼見外,叫我諸航或者豬好了,我朋友們都這樣叫。」

白雁禮尚往來:「好的,那你叫我白雁或者小白。」

卓紹華清咳兩聲,仰目看著天花板,康劍噴出了一口茶。豬?小白?聽著還挺配的。

相親禮儀NO2:談論家常,話題最傳統最安全。「聽逸帆說,你很喜歡戲劇,特別是越劇,什麼時候我們一塊去看一場。我對戲劇一竊不通,你要對我科譜科譜,我爭取看的時候不睡著。」

諸大校真實誠啊,白雁暗暗拭汗!「你太謙虛了,其實我也不太懂,逸帆倒是有點研究。對了,逸帆呢?」

「去接雨漪了。」

「應該早到了呀!」白雁不禁有些著急。

「哦,他還要去機場接下妹妹和她的朋友,他們今天從烏克蘭回京。」

「戀兒的朋友,是誰?」接話的人是卓紹華。戀兒這次在國際空間站呆了三個月,她有機會交朋友嗎?

「就是那個叫瑞文的天體學家。」

「我怎麼不知道他是戀兒的朋友。」卓紹華蹙起了眉頭。瑞文號稱霍金的繼承者,可是他比霍金幸運多了,他不僅健康,還很俊朗,最關鍵的是,他才二十四歲。「戀兒告訴你了嗎?」

康劍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遇上同盟軍的感覺。

「沒有!」諸航囁嚅了半天,在首長迫人的逼視下,坦白交待。「我覺得她最近有點怪怪的,問啥啥都不說,嘴巴像上了鎖。然後我就······黑了她的郵箱,看到了瑞文和她的來往郵件。」

「······」卓紹華默默石化了。

康劍友好地拍拍他的肩,此刻,啥都不需要說,他理解他就好。

白雁則偷偷地朝諸航豎起大拇指,悄聲道:「我給你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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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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