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回 太和觀論道

第一百五十四回 太和觀論道

話說碧青投奔殷蟬的太和觀修道,這日黎明時分正聽經之時卻被山腳下一陣吵鬧聲擾了清凈。只見那山腳下的『盪魔祖師廟』前聚了千餘人,早將不大的廟宇擠了個水泄不通。

此時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殷蟬和碧青見這般情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便步下山去一探究竟。二人來到廟前見那些人大多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不似來燒香求願之輩,當中更有嗷嗷待哺的嬰兒和年過古稀的老人。

殷蟬拉住一個年紀稍長之人稽首問道:「貧道有禮了,你等這許多人從何處而來?為何聚在這廟前?」那人見殷蟬一身道服,回了個禮:「不瞞道長,我等並非此地鄉民。乃是五百裡外州郡人士,只因逃難逃到此地。」

「逃難?」殷蟬又問:「不知是天災還是**?」那人苦著一張臉答道:「道長乃方外之人,哪裡知道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苦啊!眼下各地旱災、水災、蝗災等災禍泛濫,四處怨聲載道,百姓民不聊生;又逢天子駕崩,新皇即位。奈何這靈帝年紀尚幼哪懂得治國之道?如今宦官掌權迫害大臣、把持朝政,苛捐重稅之下我等不堪重負只好背井離鄉。聽聞此處有神仙庇佑,方圓數百里皆安居樂業,這才攜家帶口來此避難。」

聽這人說了一番話,殷蟬心中已明了七八分:「看來既有天災又是**,想來大漢取代大周已享國六百年,恐怕也是氣數將盡……」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打斷了殷蟬的思緒。聞聲看去只見遠處旌旗招展、塵土飛揚,一彪人馬正洶湧而來。

這一陣響動立刻驚了廟前的眾人,一見這隊人馬眾人如驚弓之鳥紛紛哭叫道:「必是郡守派人追拿我等回去!快跑啊!」說著沒頭沒腦的往那廟中擠,擠不下的只得四處奔逃,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轉眼之間一隊人馬卷著塵土已至廟前。這一隊少說有二三百人,個個手中刀劍林立,披甲戴盔。奔走不及的流民都被圍在了廟宇之前。只見為首一個武官縱馬而出,這人身披一副黑漆甲,頭戴熟鐵盔,怒目圓瞪將手中的馬鞭一指眾人,喝到:「你等刁民!不交賦稅便想一走了之?你等走了,郡守大人找誰收稅去?統統給我抓回去!若敢反抗殺無赦!」

「大人!」一眾人走投無路只得跪在馬前哭道:「我等辛苦一年所得還不夠交賦稅之用拿什麼糊口啊?再如此下去百姓餓都要餓死了!只求大人高抬貴手放了我們吧!」那武官根本不聽,只一鞭抽在說話這人面上,那人『誒呀』一聲慘叫翻到在地。

「給我抓!」軍令一下,一眾軍士如虎狼一般將人驅趕到一團,其餘人分頭去追捕逃走的鄉民,但凡追上便用撓鉤鉤了,如鉤牲畜一般拖了回來。頓時清靜的武當山下慘叫聲不絕於耳。

一旁的碧青見殷蟬不動聲色有些沉不住氣了,對殷蟬說道:「難道你就看著這些軍兵在武當山下胡作非為?」殷蟬看了碧青一眼緩緩說道:「修仙之人自古不入紅塵。人間之事自有天定,你我不便出手。」

碧青指了指廟宇說道:「如今這下方之人皆供奉與你,你真的忍心在自己的廟宇前看著這些人受苦不成?你若不願出手,我去便是。」說罷便要上前。殷蟬伸手拉住碧青說道:「等一等。」其實殷蟬當年六國治水,已是莫大功德,又怎會不理人間疾苦?只是一千五百年殺劫將至,殷蟬近來只覺得血氣翻湧、殺意波動,故不想身入紅塵妄開殺戒。

正當一眾軍兵手持繩索捆綁眾人之時,只聽腳下響起隆隆之聲,大地隨之晃動。眾兵士站不穩腳步只得放下繩索將長槍插在地上穩住身形,馬匹也彷彿受了驚一般嘶鳴著四散而逃。

「我的馬!」那武官不由大驚失色令兵士牽住受驚的馬匹。身邊的偏將顫顫巍巍的湊到耳邊說道:「大人,聽聞這座武當山上住著神仙。周圍方圓百里的人都受其庇護。這座廟宇便是此地鄉民湊錢興建的。莫非我等在這廟前抓人衝撞了神靈?」武官聞言臉上不屑一顧,叱喝道:「休要疑神疑鬼!本將征戰多年從來不信什麼神仙鬼怪!」話還未落音,又是一陣地動,只見地下飛出兩道碩大黑影落在軍士身前,乃是一蛇一龜!那蛇生的獨角金鱗鐵骨,足有十丈長短;龜背上生有九宮八卦,三眼三尾!

只因龜蛇二將追隨殷蟬修道已有數百載,得了些道行如今已脫了凡體生成真形。這般凡人軍兵何時見過如此嚇人的精怪?頓時唬的四散而走。

殷蟬怕龜蛇二將現了本相嚇壞眾人,便暗中傳音吩咐道:「你二人先回山門吧,不要驚了這些凡人。」二將聞言將身一震消失不見了。廟前的一眾流民早嚇得目瞪口呆,但見二怪趕走了軍兵又沒有傷害眾人不由面面相覷。少時,有人說道:「莫不是這山上的神仙讓這一龜一蛇救了我等?」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說道:「想必如此!看來這廟宇當真靈驗!」隨即紛紛俯身朝著『盪魔祖師廟』磕頭如搗蒜。

殷蟬和碧青見眾人平安無事便也安下心來回了太和觀。少時,殷蟬喚龜蛇二將來見,吩咐道:「那些流民既然在這山下落腳,只怕要待上幾日。我看他們單衣少食,你二人化作凡人模樣拿些錢兩到百裡外的集市買些米糧,在廟前紮下三口大鍋熬些粥施捨與眾人吧。」

碧青聞言心思:「殷蟬嘴上說不願管人間之事,只是心中倒惦記著呢。」隨即同二將一同前去了。

翌日四更時分,螣蛇和玄龜化作兩個道人,一個瘦高一個矮胖,抬了三口大鍋架在廟後面,又倒入白米。碧青引來泉水點上柴火熬起粥來。一個時辰之後天已漸亮,那粥的香味四溢早引的眾人尋來。

「哪來的米香啊!」「好香啊!」

這些流民前日被軍兵一趕雖然散去了大半,但仍然有四五百人的規模,不一刻都聚在三口大鍋前眼巴巴的看著白粥。碧青上前對眾人說道:「諸位,我等是這山上太和觀中的道人,見眾人背井離鄉逃至此地單衣少食,這才熬些米粥讓各位充饑。」眾人一聽各自歡喜趕忙從包袱中取來飯碗,沒帶飯碗的便尋些盆盆罐罐一齊盛粥。

三口大鍋只夠百人,碧青三人又整整熬了五次才將粥施捨完畢。此時已至黃昏時分。眾人吃飽了飯都各自散去了,唯有一人姍姍而來,口中叫道:「女施主,可還有米粥,施捨一碗吧!」

這人聲如洪鐘,碧青抬頭看去,見此人身披一領淡黃僧服,面目略微消瘦但目光炯炯,大耳垂肩。

「看這打扮並非中土人士,像是個僧人。」碧青打量了這人一番,回禮道:「高僧來的晚了些,今日粥已經施捨完了,只剩下這半碗。」說罷將那半碗粥遞給僧人。

「阿彌陀佛。」那僧人也不客氣接過半碗粥吃了起來。少時放下碗筷抹了抹嘴,問道:「素聞道門潔身自好,不入紅塵。今日又怎麼施捨起粥米來了?你可是這太和觀的觀主?」碧青見此人頭頂三尺似有祥光,又聽他言語料此人並非尋常行腳僧,隨即答道:「小女子並非觀主,此觀觀主號『鎮天佑聖真武靈應真君』。我也是隨觀主修道之人。」

「哦。」這僧人點了點頭,又說道:「可否為貧僧引見觀主?」碧青見此人要見殷蟬,不由問道:「不知高僧從何處來,為何要見觀主?」這僧人神色自若,答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從靈山大雷音寺而來,到此寶方既然得了施粥之恩,當拜會主人。」

「大雷音寺?」碧青雖居於北海但也略知三界之事,大雷音寺乃是佛門聖地,從那處來的自然非等閑之輩。碧青應道:「既然是西方來的高僧,請隨我來。」說罷帶這僧人上山去了。

此時殷蟬正站在觀門處觀望,山下發生的一切事情盡在眼中。見碧青帶著這陌生的僧人上了山來,心中不由暗思:「我與佛門素來無甚交往,這僧人自稱是靈山大雷音寺而來,不知何事……」

過了半柱香時,二人行至太和觀觀門。碧青見殷蟬已經等在觀前,便讓過一側對那僧人說道:「高僧請看,那觀門處的便是觀主。」

僧人順碧青所指望去。見殷蟬樣貌裝扮不凡、呼吸吐納之間隱隱有仙氣流動,不由略略點了點頭,上前雙掌合十開口說道:「貧僧須菩提,路過寶方特來拜見觀主!」

「哦?」殷蟬一聽須菩提之名面上略微有些動容:「曾聽韋陀菩薩與我講過,那西天如來座下有十大弟子,須菩提便是其一。想必就是此人了……」隨即拱手還禮:「原來是靈山來的高僧,在下太和觀觀主殷蟬有禮了!」說罷讓須菩提坐了,又對碧青說道:「既然是貴客來到,煩你到后廂泡些清茶奉與高僧。」

「呵呵,不必相煩。」須菩提笑道:「剛才貧僧在山下見貴觀為百姓施粥,略感意外。」殷蟬問道:「這是為何?」須菩提侃侃而談道:「恕貧僧直言。自仙祖鴻鈞傳道與三大弟子以來,分立闡、截、人三教。闡截二教不分門戶遍收弟子門人,卻只顧自身修為皆不入紅塵,不問人間事;唯有人教教主老子,下世傳道澤被眾生,方被三界奉為『道祖』。觀主乃是那通天教主的大弟子當屬截教一脈,但卻能體察人間疾苦、造福一方,貧僧方感意外。」

殷蟬聽完不由笑了一笑,答道:「此言差矣。修仙之人也講先度已后度人,先修身後治世。若自己還未領悟大道便想度人救世,只怕到頭來是誤人子弟而已。我與韋陀菩薩時常談經論道,聽說佛門也有三不渡:無緣者不度,無信者不度,無願者不度。人雖為萬物之靈長,但由於稟性不同、天資各異,故造化也有不同。既然佛度有緣人,自然也不可能度盡世人。道法亦然。」

須菩提聞言應道:「誠然,佛乃是大智大覺者,卻也並非無所不能。佛法自然不能度盡世人,但佛法能夠讓人戒去貪嗔痴三毒,解去人世煩惱,參透生死、導人向善,亦是莫大功德。」

「須菩提話中之意莫非想入東土傳道……」聽了須菩提一番論調殷蟬心中已明,隨即說道:「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須菩提稽首應道:「洗耳恭聽!」殷蟬說道:「自道祖下世傳下《道德經》五千文。其弟子孔仲尼得其治國修身之道而創『儒教』,被後人尊為『文聖』;又有『南華真人』領悟《道德經》真意,開闢道家學派而著《莊子》遍傳世人,後人尊其為『亞聖』。這東土之地尊道尊儒已有千載,根深而蒂固,只怕貴教佛法難以輕傳。」

須菩提一路走來其實已有體會,如今殷蟬一語道破也不隱瞞,只說道:「觀主所言有幾分道理,但我佛教教義廣大,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有朝一日佛法必會在東土大興。」殷蟬並不想爭論佛法道法孰優孰劣,便不再答話。正好碧青奉茶而來,二人舉杯品茶不再爭論。

(提前給各位書友們拜個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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