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歡喜冤家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一直到顧辭拉著人上了馬車離開，剩下的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那姑娘不知道怎地，渾身氣勢大變，本來清清冷冷一個小姑娘，突然就像是修羅在世般就要大開殺戒……
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話間還有些斟酌著，指了指馬車離開的方向，「這姑娘是誰？」
「不知道啊，以前沒見過，倒是瞧著顧大人對她極好，擱心尖上呢。」
「未來的女主人？」
「哪能啊，這長公主府是誰都能進去做女主人的？那位能肯？」
「也是……」
「不過那氣勢倒是強得很，嚇得我腿都打顫。」
「可不……」
「走吧走吧，回吧，這案子還沒破，事情卻越來越大了，若是沒點兒拿得出手的東西交差，怕是又要被責罰。」
……
馬車上，氣氛沉凝如冰。
時歡緊繃著臉不說話，洛桐縮著脖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張了幾次嘴最後都沒說出一個字來。這樣的時歡，她只見過一回，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時歡。
那個手持軟劍站在血泊中的少女，彼時的表情就是如此，冷肅、冰寒，想要屠戮一切的殺伐與決絕。
毀天滅地般。
洛桐有些害怕，低著頭難得的安靜，偷偷摸摸掀了眼皮子去看顧辭，方才就是這個人將隨時要暴走的時歡拉上的馬車，佩服，牛人，老虎屁股都敢摸。
顧辭慢條斯理地斟茶，似乎對馬車裡的氣氛並無半分察覺，將倒好的茶遞過去，「來，暖暖手。」
聲音和緩又溫柔，姿勢卻堅決，舉在半空中的手穩穩地，頗有一種「你不接我就不放」的執拗。
半晌，時歡接了。
洛桐暗暗捏了把汗，心裡頭那顆懸著的心落了一半。她怕時歡，怕她自責，怕她難過，這丫頭看似什麼都不在意，實際上心裡柔軟地一塌糊塗，今日若是時歡自個兒中了招被人迷暈了定不會如此生氣。
偏偏，那人動了她護著的人，這是時歡的底線。
洛桐懂，顧辭也懂，也因此，才心疼地厲害。
「你且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只是，像今日這般你們兩個小姑娘孤身查案的事情，切勿再發生了，太危險了。」他將自己從未動過的食盒取出來，抓了一把瓜子才推到洛桐跟前，「姑娘請用。」
客氣、有禮、周到，卻疏離。
他一顆一顆地剝瓜子，剝了也不吃，就擱在碟子里，洛桐看著他剝，沒動那食盒——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位顧家少爺有種奇怪的氣場，令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動作優雅，速度卻不慢，剝了以後遞給時歡，聲音就柔和多了，甚至有些連哄帶騙的味道，「聽說你買了一處宅子，謝家的人終究是要走的，你身邊就一個小丫頭我不放心，我這邊尋個身手不錯的侍衛給你，可好？」
外頭趕車的流光又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暗道，主子身邊數一數二的人，擱時姑娘面前怕是連個「不錯」也算不上……
時歡微微蹙眉，顧辭趕緊又說道，「你放心，這人常年在外頭，帝都也沒人認得是我的人，他跟了你以後自是唯你是從，也不會同我再有半分瓜葛。若是你以後找到更好用的，再打發了便好。」
真的是哄了，似乎就怕她說個「不」字。
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籠上，時歡低了眉眼看手中的碟子，一顆顆剝了殼的瓜子，顧辭這樣的身份怕是連他自己吃瓜子都不用自個兒剝，何時有人能讓他親手剝了？
這個男人，對自己太過於特別……特別到令人感覺沉重。
「好。」她應了。
自古最是人情債難還，卻也是人心最不能辜負。不管顧辭到底是什麼目的，又或者他們曾經有過何種交集，但此刻這個男人放下了一身驕傲只為了讓自己接受一份保障的心意，辜負不得。
她應了，明明是她受了恩，偏生卻是顧辭笑得溫柔又繾綣，他伸手，卻又疏忽停住，若無其事地微笑低喃，「如此，我便放心了些。」
只是……放心了些。
洛桐悄悄鬆了口氣，卻在下一刻又有些說不出的擔憂——她私心裡並不希望時歡這輩子被囚在這繁華帝都，是以顧辭在她眼中並非良配。
==
兩男爭一女大打出手的案子還未結，如今這一女卻又消香玉隕在密林中，死相凄慘，眾目睽睽之下還有刑部眾人都認得的血色傀儡印記。
事涉影樓，便是大事。
顧辭新官上任，不說燒上三把火吧，卻也不好懈怠玩忽職守了去，是以，他將人送到宅子之後便走了，連門都沒進，臨走前抬頭看了看宅子空蕩蕩的大門，沒說話，只交代這幾日小心為是。
這句話，時歡原封不動送給了洛桐，這丫頭中的是寒香醉，烈性迷藥，若非自己身上正巧帶著解藥，她怕是要睡上個七八日的光景，縱然如此，如今體內藥物滯留對她的身體多少有些影響，是以，還是好生養著才是。
洛桐性子跳脫，最是靜待不住，正無聊地蹲在修繕一新的院子里數著地上螞蟻時，謝絳到了。
對洛桐，謝絳記憶猶新，「嚯！是你啊！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的死丫頭！」
「嚯！是你啊！遊手好閒、不懂禮貌的二世祖！」
謝絳心情格外好，像是找到了有趣的遊戲般，搖著扇子湊了上去，「嘿，我說死丫頭，你在這幹嘛呢？面壁思過？時歡也覺得你太牙尖嘴利不喜歡你了？」
時歡抱著個老大的紙盒從院子外湊過來，聞言側身打招呼，發現謝家公子今日換了把扇子，玉質扇骨，美人扇面，附庸風雅得很。
謝絳對時歡倒是體貼得很，三兩步跑過來，接過箱子，往裡頭一探，發現都是一些帶著根帶著土的植物，品種很多，大多不起眼，「這都是些啥呀？你院子里要種花找我呀，老爺子沒事兒就在自己院子里鼓搗花花草草，聽說都是名貴品種，小爺回頭可以扒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