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錯亂的歷史記載
四年前其實並沒有邊境動亂。
官方記載四年前邊境小規模動亂，顧辭少年將軍領兵討伐不慎重傷，只是，記載中對這場戰事的結果卻含糊其辭，領多少兵？賊寇規模如何？顧辭重傷之後呢？何時退的敵？
都語焉不詳。
而除了這場戰事之外，四年前還有一樁同樣語焉不詳的事情，臨近當年邊境戰場的一個小城，名叫落日城，官方記載寥寥數字一筆帶過，只道暴雪天災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朝廷撥款救濟開倉放糧云云。
而那些隱秘渠道的說法卻不大一樣。
邊境沒有動亂，動亂的就是落日城。那一年落日城雪災不假，百姓飢不果腹流離失所也不假，朝廷下令撥款救濟開倉放糧也不假，但……款項被一層一層抽取，真正到了百姓手中的那些根本於事無補，所謂開倉放糧也不過是當地官員高價兜售糧食謀取暴利中飽私囊而已。
消息原本被壓得密不透風，縱然有人有心上報，卻也不達天聽，最後，百姓無奈之下群起鬧事揭竿而起，如此，消息終於瞞不住，皇帝命顧辭帶兵平息暴亂安撫災民，顧辭重傷而回。
時歡看著手中的消息，漸漸沉默。
她原只是聽謝夫人說起此事，一時興起查了一下，倒是沒想到查到這諸多矛盾來……且先不說朝廷為何欲蓋彌彰做了這含糊其辭的記錄，就說顧辭，何至於在這樣的「鬧事」里險些喪了性命？
落日城……不知為何，明明從未去過，卻有幾分似曾相識的味道來。
如鯁在喉的味道。
那是永王的封地。
又是永王。
……
謝家收了個乾女兒，謝夫人為此準備了一個格外盛大的宴會，請帖好幾日之前就發出去了，幾乎帝都說得上話叫得上名的夫人小姐們都收到了。
甚至謝大人都收到了各路同僚們或好奇或探聽的搭話。
只是，一直到宴會之前，竟是無人知道那位得了謝家如此重視的女兒到底來自哪裡。
想要知道那人是誰，便只有帶著請帖去參加宴會。
當夫人小姐們下了馬車，看到親自站在門口迎客的謝夫人時，心中對這樁認親宴的認知又上升了一個等級，當下端著熱情笑容迎了上去，「夫人，您親自出來迎接，實在是折煞妾身了……」
說著客氣的話，脖子卻微微拉長了些，往謝夫人身後看去，並未瞧見小姐打扮的人，倒是在不遠處瞧見了長袖善舞招待賓客的謝絳，於是便問，「夫人……令愛呢？」
「同老爺子在裡頭說話呢。」謝夫人一身紫色長裙，髮髻梳地一絲不苟，從對方手中接過賀禮，轉身遞給孫嬤嬤，優雅又得體，「老爺子想孫女兒想了大半輩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個知冷知熱的，可不得緊著不鬆手了。」
那夫人笑著應了，心底卻知這是謝家在給那位抬身價呢。
謝老爺子都看重的後輩，縱然只是個乾的，卻也比這帝都許多千金要金貴多了，往後誰還敢怠慢了去？
當下心中愈發有了計較。
謝府門口卻傳來熙熙攘攘的喧嘩聲，那聲音被可以壓抑著，聽不大清晰，只聽上去亂糟糟得很。
謝夫人眸色微變，多日來辛苦藏著時歡身份便是擔心時家得知壞了今日的宴請，雖說請帖最終遞了過去，卻也心下忐忑得很，這會兒聽見門口動靜，同身旁嬤嬤遞了個眼色。
嬤嬤悄悄出去，又很快回來了，表情有些恍惚。
正要問，就見眾人簇擁下款款而來的男子，眉目清雋即便多年不見也絕不會錯認的出色，他面色如玉眉眼卻含笑，看似步履從容速度卻不慢，幾步到了謝夫人跟前，微微低了頭，「謝夫人。」
謝夫人優雅回禮，「顧大人。」
心裡卻在打鼓，謝家認女兒這樣的宴會，是不夠資格請到長公主府的人的，是以請帖並未遞過去，卻不知這位怎地過來了，再者，就算公主府來人，也不該派個男子啊……
正想著該如何招呼才顯得雙方都妥帖，顧辭已經遞了台階過去，「夫人，我過來看看老師，沒成想倒是正巧遇見夫人辦宴，實在唐突。夫人莫怪。」
哦……眾人瞭然，是了，這位還是謝老爺子的學生。
「我就尋思著，這謝家認個女兒而已，遠不該如此不懂規矩地還去驚動那一位呀。」
「即便驚動了，長公主府即便派個嬤嬤過來也不至於讓顧公子來吧？你以為長公主和你一樣不懂規矩呢？」
「我這不是沒想到嘛……走了走了，進去了進去了……」
擁堵在門口互相打招呼的夫人們三三兩兩結著伴在嬤嬤的引導下往裡走，謝夫人領著顧辭親自去老爺子屋裡，想著順道將時歡帶出來，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顧辭身後隨從手中的兩個匣子，目光微微一凝。
心突地一顫。
那兩個匣子，瞧著都是紫檀木做的，大小也差不離，上面一隻小一些，她第一眼瞧見只以為是顧辭送老爺子的筆，老爺子就好這口眾所周知，是以她彼時並未多想。
這會兒瞧著才覺有些不妥，上面那隻匣子雕刻精緻，款式卻女氣，怎麼看怎麼像是女兒家喜歡的款式……
她心中不定，面上卻淡定，「之前只是聽說您身子骨好了些，老爺子甚是念叨，還想著等今日這事兒過了邀您過府一敘。」
兩府雖沾親帶故，嚴格按照輩分算起來謝夫人同顧辭也是同輩，但他和謝絳更趨向於兄弟的關係，是以謝夫人完全不需要如此恭敬。此刻她一口一個「您」，便是將他擱在了官位上的稱呼。
顧辭看破不說破，「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本應第一時間過來看望老師，只是初入刑部一時間有些分身乏術，如此才怠慢了。」
眼看院子已經近在咫尺，顧夫人便也不寒暄了，尋思著這一路走來，多少也能摸到些這位的脾氣，這場面周全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好。
心下稍定，進了院門就見一老一少拉著手閑話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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