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A市北站到了，請到站的乘客依序下車。「

陸行拖著行李匆匆下車，邊走邊回電話，「媽，我到A市了。」

「平安到了就好，你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要注意身體，別著涼。」

「好。」

「注意隨身物品，手機鑰匙錢包。」

「嗯嗯。」

「那邊比較熱，但也別一晚上吹空調。」

「好好。」

「少吃辛辣，多吃點水果蔬菜，別把肚子搞壞了。」

「知道了知道了。」

「還有......」這時一個不耐煩的聲音攔截道，「哎呀，我說你真是婆婆媽媽的，兒子那麼大一個人還照顧不好自己？」

「我這不是擔心嘛。」

「真的是，我來說，兒子，到那邊注意安全，沒錢了給家裡說，就這樣，拜拜。」

「拜拜。」

陸行喘了口氣，「爸媽還是老樣子。」他從火車站走出去，駐足在廣場中，映入眼帘的是數不清的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車流，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座充滿活力的城市就是他將要度過三年高中生活的地方。他擦擦額頭上的汗，從兜里拿出手機，從圖庫里找出自己前幾天存的圖。

那是張公寓出租宣傳圖，只有文字描述，沒有圖片。而且這個公寓沒有寫聯繫人，只是有個郵箱，其他方面都是說要當面商談，可謂是詭異至極。但是，對於陸行來說，這可是A市最便宜的房子了，其他出租屋最少都比它高一個零頭。

陸行在網上找房子時，突然來的彈窗推送，本來他以為是垃圾廣告，可是他們要的實在是太少了。陸行在網上付了定金，畢竟全生態，冬暖夏涼，有專業清理，免費無線，兩室一廳確實挺有誘惑力。

關鍵是離學校不算遠，若是學生，可以加一百包接送，無論次數。

這麼好的租房，又便宜的驚人，簡直就像走鴻運一樣。

關鍵是這個地方好像還挺搶手，他定的時候只有兩間房，在他猶豫的幾秒鐘，就只有一間了。說時遲那時快，陸行就把定金交了。

在陸行覺得一切都順風順水的時候，計程車司機卻潑了他一桶冷水，讓陸行覺得后脊發涼。

「小夥子，你走哪兒？」「我走無名生態公寓。」

「你再說一遍？」司機一臉驚恐，就好像見了鬼似的。

「難道是我念錯了，就是無名......無名生態公寓，那不是個熱門出租公寓嗎？」

「嗯，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可是出了名的鬼屋，大家都不敢靠近的，政府之前要拆，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停工了，反正，邪乎著呢。」

「啊......」陸行目瞪口呆，「大叔，你可別嚇唬我們外地人，而且我還是尤其的膽小。」

「看你拖袋背包的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是不準四處傳播，不知道也正常，講真的，上次我路過那裡，我聽到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嚇得我立刻轟沖回家，之後我一周都沒睡好。」

陸行聽了后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好傢夥，這麼便宜和著鬧鬼啊。計程車司機問：「你確定還要去？」

「去，肯定去，錢都給了不去就浪費了。」

「行，看你小夥子一個人也不容易，給你優惠半價，也當積德了。」

「為什麼聽起來怪怪的？」

陸行懷著忐忑的心情被送到了離所謂無名生態公寓的八百米外，計程車司機逃似的開車跑了，留下陸行一個人在艷陽下凌亂。他按著X德地圖的路線朝公寓走去，沿路都是鱗次櫛比的低矮樓，但它們都沒有人居住，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人活動的跡象。從四車道盡頭吹來一股熱風，陸行卻感到陣陣涼意。

八百米也不算遠，陸行很快就到了無名生態公寓樓下。

這是一棟直三稜錐樓房，有六層，它的修建風格像是70年代的商務酒店，不過從外觀上看，一磚一瓦都還挺新。公寓中間是鏤空的，中間有一榕棵樹探出了頭，高過屋頂的枝葉在微風中搖曳，好似在歡迎新來的顧客。

無名生態公寓也沒他說的那麼風險嘛，而且X德地圖上還有大坐標，怎麼想都不是人人避走之地。

不過周圍確實也很荒蕪，不說人煙稀少，甚至連人灰都沒見著。

陸行平復好心情，圍牆的大門沒鎖，輕鬆推開。他走進公寓大門才發現，這裡面真是「別有洞天」。一棵大榕樹，枝幹四通八達，好多房間的門和牆都被它給貫通。頂燈破了好幾盞，有的與安全通道的標識牌懸在空中相互擊掌，發出啪啪的聲響在幽寂的長廊中回蕩。很多瓦縫中已經有野草突破屏障，還有零零散散的雛菊花在其中綻放。空氣濕潤還帶有一絲霧氣，這讓裡面的溫度比外面要低至少十度，不時有冷風從深處襲來，讓陸行渾身戰慄。

或許是大榕樹的原因吧。

陸行自我安慰完，望著大榕樹凹凸不平的巨大軀幹發怵，好傢夥，這正面看就像是一張老人的臉。陸行自嘲道：「建國以後不許成精，植物也一樣，哪來那麼多妖魔鬼怪。」但他還在猶豫，這地方能住人嗎，就是一廢棄樓房啊。

咚咚咚......

心情剛要平復的陸行身邊突然響起敲牆的聲音，嚇得他一跳八丈高，縮到與聲音相反方向的牆邊，兩眼一閉喊道：「誰呀！別捉弄人！我可是空手道彩帶！」

「......」

「把眼睛睜開說話，我是物管，也是過來招待你的。」一個不耐煩地聲音從那邊傳來，像是和陸行同齡，聲音帶有嫩氣。陸行睜開眼，發現那面牆憑空出現了一個招待台，裡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陸行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是尾號XXXX的房客，請問六零一怎麼走？」

「走左手邊樓梯，直接上六樓，再左轉第五間就是。」

這語氣中滿滿的不樂意，要不是覺得打12335舉報好像沒用，早就杠上了。

「可是樓梯......」陸行望了一眼左手邊的樓梯，巨大的樹根盤在入口處，「怎麼想都進不去啊。」

「哎呀，你閉眼，數個十秒就好了。」

「為什麼。」

「叫你閉就閉，哪來那麼多廢話！」

「你！閉就閉，誰怕誰！」

當陸行再次睜開眼時，那些巨大的樹根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整的陸行目瞪口呆，這地方不簡單啊，得趕緊走。陸行搖搖頭道：「算了，我還是換一家吧。」說完掉頭就跑，結果嘭的一下撞在玻璃門上，仰頭倒地。陸行摸著起了紅印的額頭，定睛一看，這大門掛了大鎖還貼了封條，而且全是灰，和從外面看完全不一樣，上面還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幾個淡紅色的手印。

完蛋，進狼窩了。

啪！招待口裡傳出清脆的響聲。

「啊，死女人你拍我頭幹嘛！」

「你說什麼呢，叫姐姐！」

「死老太婆！」

啪！

「哎喲呵，翅膀硬了，滾回去寫作業！」

「啊啊啊，耳朵耳朵要掉了，姐姐姐，我走我走！」

招待口又陷入安靜狀態。沒過多久，又發出聲音，不再是那種不耐煩，而是親切溫柔的聲音。

「啊，抱歉抱歉，剛才沒注意到那個死小子跑來了，我才是招待員，叫我右姐就行。」

「剛才那位是......」

「我弟弟，叫他左就行，剛才我去澆花，聽別人說他又在搗亂嚇得我趕緊跑過來。」

陸行想，反正逃也逃不掉了，乾脆將計就計，以後再找機會走，「沒事沒事，那個，右......右姐，這裡真在出租房屋嗎，我看不像啊。」右說：「當然了，還是我發的廣告呢，需要我帶你去看看房間嗎？」

「行，行啊。」

「等等，我馬上出來。」

咔噠。門栓解開的聲音。

過了一會，一位穿著一套粉色運動服，梳著齊肩黑髮，大概一米六八的女人走來。她白皙的臉頰上是一對深藍的眼眸，彷彿可以從中看見美麗的夜空。這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大美女，本來以為會是陰沉沉，皮膚慘白，眼睛全白，披頭散髮的惡鬼。陸行正覺得自己中獎的同時，突然注意到，她走路沒聲音，即使踩到枯葉也一樣！

右招手道：「久等了客人，今天回來的急沒有換正裝，請諒解，跟我走吧。」陸行點點頭，乖乖地跟著她走，不敢有半點多的動作，而且他始終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到六樓后，僅僅就這一層的這一條走廊是完好無破損的，乾乾淨淨，和其他樓層形成鮮明對比。

「你們這兒還賣的真火，我定都只剩一間了。」

「嗯，但是其他三個房客還沒來就退定了，只有你和另一個小姑娘拎包入住。」

「還有一個人？」陸行感到詫異，他還以為就他一個傻冒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結果跑不出去了，

「是啊，不過她是早上來的，就住你隔壁，現在出去玩了，是騰龍中學的學生呢。」跟我同校的。陸行覺得這太巧了。

「你們這裡可以隨意出入呀。」

「當然了。」

「那剛才？」

「哦哦哦，忘了忘了，這個給你。」

右拿出一個令牌，上面寫著一個解字，「有了它你就能隨意出入了，剛才是沒有解內部門禁，把你嚇到了吧，這就相當於是個安保系統而已，只是解了門外的，沒解門內。」

你看我信嗎？

陸行當然沒說出來，等右把門打開，陸行進去一看，當場又震驚了。

這裡面可以說是極簡現代化的裝修，三角與四邊形的完美契合，黑白相間的主色調，混搭著幾株清新雅綠的吊蘭，住在魚缸里的金魚閒情逸緻地遊動，彷彿看淡紅塵。這樣的環境只需要那麼點租金，怎麼想都覺得房東虧。這裡面的傢具一應俱全，電視、沙發、廚具以及木架結構的書櫃桌椅，透露出滿滿的悠閑情調。書房在主卧陽台，一台R9000p的筆記本旁還一個多肉小盆栽，簡直不要太舒服。

這是狼窩嗎，這簡直就是天堂。

陸行問右：「這真的就是你們標的租金那麼多？」

「當然，肯定不會欺騙消費者啦。」

「不收其它費用，水費、電費什麼的？」

「都在租金里了。」

「你們這也太良心了吧。」

「過獎過獎，那個小姑娘也這麼說。」

陸行把行李放到一邊，「我想先付兩個月租金，你掃我還是我掃你。」右說：「我沒帶手機，待會兒去招待口掃碼支付就行，敲三下牆就會出來，當然，你得閉眼。」

「okok，沒問題。」

「現在我講講注意事項，每一條都很重要，一定要記清楚。」

「好的。」氣氛緊張起來，陸行也才想到她好像沒有重量，主要是房間太香了。

「第一條，晚上早點回來，十一點四十以後就會鎖大門，你有金牌不怕，但是難免撞見你不想看見的東西。第二條，晚上沒事別在樓道里晃悠，好好待在屋裡就行。第三條，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門，屋內絕對安全。第四條，白天無論你怎麼蹦躂都行，但晚上早睡早起對身體好，不要整太大動靜。第五條，不許隨便帶人來，即使要帶也必須向我報備，在我同意后才可以，而且最好是白天，人數不能超過五個。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不要隨便對外宣傳這裡，否則後果自負。還有一點，雖然不在提醒範圍內，但我還是要說，要響應國家號召，雖然不用管水電氣，還是請不要浪費資源，要滿足可持續性發展要求，好嗎？」

「嗯，只有一點，這裡晚上很兇險嗎？」

「並不，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招惹就相安無事啦，嘿嘿。」

「大家？」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有問題按床頭柜上或者茶几上的按鈕就行，它們可以直接call到我這裡。」

「好。」

右走了以後，六零一空落落的，只有陸行一個人。但陸行可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裡不止他一個人，或者真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其他的......

陸行斷開胡思亂想，雖然右也很奇怪，她背後的影子若隱若現，就好像有延遲一般。陸行著手打理房間，一忙就是一下午，擺放好自己的生活用品，熟悉了房間，再噴了一些香水，屋子也算完成了清理，這裡說不準還得住三年，運氣差就在這裡睡一輩子再也睜不開眼睛。陸行真不知道自己是賺了還是虧了。

他小心翼翼地出門，循規蹈矩地走到大門那裡，招待口還在，上面掛著微信支付的牌子，下面還有「支付寶，銀聯支付等需求請呼叫招待員」的字樣，陸行給了錢但是收錢是未知聯繫人。陸行覺得還是先出去為上策，金牌解鎖，他一溜煙就跑沒了影。走到很遠的地方后，陸行才叫了車，搭車去了最近的寺廟祈福，買了個平安符，又到城裡去買了明天到學校報道的東西外加上吃晚飯，天色暗下來后急匆匆地趕回公寓。

陸行看手機，才九點半，還好不算晚。

公寓長廊很黑，那些燈還一閃一閃的，更是強化了恐怖的氛圍。招待口已經憑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破舊小廣告。

陸行捏著平安符，嘴裡碎碎念，「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雖然如此，他還是加快腳步，最後乾脆直接健步如飛，沖回房間。陸行很快平復呼吸，把門反鎖了，「還好平時練習跑步，要不然今天跑都跑不過。」但其實只是陸行一個人在胡思亂想，與空氣鬥智斗勇，但這也是人之常情，下到的時候就這樣。

陸行遵守著右說的規則，大概十點鐘，洗漱完畢后，他檢查了明天要帶的東西后，就上床準備睡覺了。陸行剛蓋上被子就聽到咔噠的門栓響，又從卧室出去，他的門開了......

這很難不聯想啊！

陸行尋思著，猶豫就會敗北，像餓虎撲食一般衝過去，一把把門關上，最後關上時還不忘減速降低音量。但他還是很怕，是啊，鎖好了還被打開，這誰睡得著啊。陸行按了一下茶几按鈕，眼睛死死盯著門，「喂，右姐，你在嗎？」

「在呢，有什麼事嗎？」

「你們這鎖是壞的嗎？」

「沒有啊，我今天才換的，費了我好大的勁兒呢。」

「啊這......我鎖了，但還是開了，很恐怖的好吧。」

「可能你沒鎖對，還要擰一下把手。」

「這樣啊，行，謝謝。」「不客氣，哦，對了，你是騰龍中學的學生吧？」

「對。」

「我猜就是，這裡離那兒也就比學區房遠一點，看你樣子估計就是來讀高中的，要不要專車接送？」

「可以。」

「那好，明天見。」

「明天見。」

陸行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自己沒關好，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陸行不這樣想就不存在，當個鴕鳥得了，要不然一晚上都睡不著，還不知道明天有什麼專車接送呢。陸行安慰自己以後，上床就睡著了，因為本來就坐了許久火車，還受了那麼多精神壓力，又在外面折騰了那麼久，他早就很困了。

當他睡著以後，陸行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枕邊竟然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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