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前世3
無漾在婦人咽氣前,將她的兒子帶來見了她最後一眼。
「這便是你的兒子。」
原本是母子重逢,未料兩人面上都未有歡喜,婦人一見那囂張跋扈的知府公子,登時氣得咳嗽不止,嗆出了一口鮮血。
她曾因為拿著兒子的畫卷在街上到處找人詢問,無意間得罪了這位知府公子,只因她這畫像中的人與知府公子鼻邊皆有一顆小痣,那公子便對她厭惡不止,差人將她毒打了一頓。
「我娘是知府夫人,怎麼可能是你這種窮酸的粗鄙婦人!」知府公子冷眼瞧著她被打得抱頭哀嚎,將她的畫全撕了,眼神兇狠,「再讓本公子看見你在這街頭找兒子,本公子就拔了你的舌頭挖了你的眼!」
她的身子之所以破敗成這樣,也是被這惡毒的知府公子打出來的。
他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兒子?她的小川不會這麼對她,她的小川哪怕是從隔壁鄰居家裡得到了一塊糕點,也會忍著不吃,帶回家讓她先咬一小口。
她的小川憐她幹活辛苦,小小的身子還沒灶台高,便學著煮粥做飯,為她減輕負擔,她的小川是她見過最好最孝順的孩子……
婦人死了,死前並不承認她看見的這位目中無人的知府公子是她兒子。
祈願沒有完成,神靈自然也沒有得到供奉。
而這位知府公子,在婦人死後連張草席都未給,罵罵咧咧的回了自己家中,在知府夫人殷切詢問的目光中,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知府夫人自然知道誰才是他的親娘,聞言目光閃爍。
又問他是否相信神靈之言?
知府公子道:「我自然不信,娘你就在我眼前,我以後必然會好好孝順你,那等刁民為了求一個子嗣替她們安頓後事,什麼謊話編不出?」
「那就好」,知府夫人鬆了口氣,「神靈的話也未必全能當真,娘就你一個兒子,你若是聽信讒言,娘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母子倆互送衷腸,茅草屋內,婦人的身體漸漸涼透,無人問津。
無漾看見女子掩埋了婦人,第一次使用了「真言術」,她詢問那知府公子是否當真不知親娘是誰?
那睡夢中的公子在法術的驅使下蘇醒,吐出真言:「我娘,是今日死了的那個婦人。」
他知道,什麼都知道。
被拍花子帶走時,他已經記事,十餘年的時間,他容貌變化巨大,他娘第一時間未能認出他,但他卻在親娘出現在眼前時,第一眼認出了親娘。
只是他已經在富貴溫柔鄉里浸染了十餘年,一塊腐爛的朽木變成了紫金檀木,生了根,發了芽,開了花,金玉在外,錦衣華服,你讓他如何還能拋下這富貴前程,再做回曾經那個連一塊廉價的糕點都捨不得吃的腐木?
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
逐漸的,有人開始暗地裡指責這個守護神靈其實並不是很靈,那些人是怕了她,怕她有一天執行祈願時查到他們頭上,攪惹是非。
世上乾乾淨淨的人太少,心思齷齪骯髒的又太多。
很多人錯了,但是他們更希望一直錯下去,最好將秘密帶到棺材板里。
守護神靈的廟宇依舊很多,但女子自那個婦人死不瞑目之後,便不再事無巨細的去履行祈願了,她將那些祈願交給了阿幕,讓他現將祈願之人的事情打探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完成祈願。
她開始有更多的時間在後宮行走。
南慶帝時常能看見她,他總是會製造各種偶遇的機會,帝王之心深似海,但帝王想要俘虜一個初出茅廬未涉情事的少女心扉,是很容易的。
南慶帝並不是個荒淫的皇帝,登基八載,後宮也只有兩位貴妃,一名婕妤。
他知道無漾喜愛美食,便總是帶著她私服出宮尋覓佳肴小吃,他手下的暗夜十三部,全被他派出去到各地搜尋美食,只為博得神女歡心。
無漾是個很好哄的人,你給她雲霞織成的華衣她未必稀罕,你帶她登高望遠去看浪漫璀璨的星斗她未必覺得驚艷,你給她絕世罕有的曠世神兵她未必多看一眼,但是你帶她吃遍各種美食,她一定心花怒放。
心機深沉的帝王碰上嘴硬心軟的神女,那當真是雞蛋碰石頭,早晚化成水。
無漾看見紅羅暖帳,瑞獸香爐,一室曖昧燭光。
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踏進了帝王寢殿,淺笑嫣然,那微紅的眼尾,粉嫩的嘴唇,無一不誘惑。
南慶帝被勾得失了魂,喃喃:「神女。」
女子輕輕一笑:「我叫無漾。」她在他面前,從未將他當做人界帝王,總是不會使用敬稱。
南慶帝喉結滾了滾,抄著她的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向金絲綉線的龍床,目光炯炯的凝在她身上,低啞道,「無漾,山河無恙,好名字,朕甚喜。」
他欲要除落她第一件衣裳。
一柄寒光凜凜的墨劍凌厲的嗖的自外飛來,錚的釘在了牆面之上。
年輕的帝王玉冠被一劍擊碎,滿腔柔情蜜意慾火情慾都被這冷光熠熠的寒劍刺穿,霎時俊容陰沉,犀利的目光怒視向沒有規矩衝進來的黑衣青年。
負責保護皇上的暗夜十三部迅速竄入屋內,持劍虎目眈眈的盯著闖入皇帝寢宮的膽大妄為之徒。
劍拔弩張之際,幔帳中的女子似乎幽幽嘆了口氣,「阿幕,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不是說祈願未做完之前,不要回來嗎?」
繁衍守護神一脈,是她必須要做、不得不做的事情。
但她莫名的,不想讓這個沒有心的神侍知道。
她扶了扶額:「楚墨,讓他們都退下吧,這是我的神侍,你見過的。」
南慶帝臉色雖然極其難看,但仍是下令讓暗夜十三部退下了。
無漾等了片刻,見那個黑色影子還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那裡,有些惱又有些說不上來的郁燥,「你還不走?」
那身影靜默著,不言不語,也不走。
南慶帝氣得臉都綠了,血液里沸騰亂竄的浴火讓他刀削斧鑿的俊容陰沉似海,銳利的眸子里風雲攪動,緊盯著黑衣青年,冷笑,「無漾讓你走,你聽不見嗎?還是作為神侍,主人行房你也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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