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大唐推恩令
在高公公領導下的不良人組織,雖然在天煞盟的事情上,表現的沒有如預期般,有點掉鏈子了。但是仍不失為是一個很好的情報組織,濮陽王又是等級很高的監控對象,所以今日發生的事情,非常快就傳入了宮裡,在李牧趕到的時候,李世民已經知曉了。
一個是想要篡位的弟弟,另一個是自己費勁心思培養接班的兒子,這個選擇很難嗎?誰想來都是一件不難的事情,但實際上確實是很難。濮陽王李元安好賴不計,他站在那個位置上,李淵現在還活著。而且,李世民已經弒兄殺弟了,是個有前科的人,並且,在傳位的時候,李世民對天地發誓,此生再不會對親族舉起屠刀,否則就是人神共憤,命不久長。
換言之,就算李元安真的造反,李世民也不能殺他。這是他對李淵的承諾。
「不能殺、」李世民沒有解釋這麼多,只給了李牧三個字,隨後就把他趕走了。
雖然沒有解釋,但是李牧從這三個字,也領悟到了很多東西。
比方說,不能殺,又不是不能動,也不是不能打,簡而言之,不打死就行。
這就非常好辦了。
李牧回到東宮衛戍,叫上了房遺愛和程處默,讓他們各自帶上二百人,隨後就向李元安的府邸沖了過去。干這種莽撞事的時候,李牧很少會叫秦懷道,這廝膽小不說,還習慣性的告密,啥事兒帶上他準保壞事兒。
此時濮陽王府內,李元安也是惴惴不安。
他得知那個山谷的主人是李牧的時候,內心也掙扎過。但是無奈沒台階下,身邊的幫閑都是一群蠢材,不但不給台階,還一個個口出狂言,好像作為叔叔的李元安如果跌了份兒,就沒臉活著了似的。
李元安也是要面子的人啊,大庭廣眾之下,他怎麼低得下來架子?所以在嘴上,他是一點兒也沒讓著。但是其實他還是慫了,否則,他就會強行讓手底下人把鞠仙兒帶走,之所以沒這麼干,就是想留一線,這樣至少李牧興師問罪的時候,他也可以打個馬虎眼。
可是回到府里,眼皮就開始跳。他把這件事跟他的母妃說了,母妃建議他,趕緊去大安宮找太上皇。
李淵自從成為太上皇之後,遣散了不少妃子。李元安的母親也不是那麼受寵,所以出宮和兒子住在一起。三不五時的進宮和李淵聊聊天,有時候都見不到李淵的面兒,好在是生了個兒子,有點存在感,否則李淵寵幸過的女人何止百個,還真不一定記得她是誰。
前幾日,她才進宮看過李淵,李淵最近幾日身體不適,原本她就想告訴李元安進宮去請安的,正好借這個機會,也算躲躲災星。只要進了大安宮,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能把她們娘倆怎麼樣,畢竟李淵還在,要注意影響。
李元安在母親面前,沒有外面那麼囂張跋扈的樣子,想了想,覺得母親說的也對,於是娘倆趕緊備車,隨便帶了幾樣禮品,入宮請安去了。
李牧等人撲了個空,房遺愛就要去追,被李牧攔了下來。
這一路來,他的氣也消了不少,冷靜了不少。他看了看濮陽王府的匾額,還有匾額之下,濮陽王府管家兩股戰戰的樣子,嘴角微微一勾,道:「請轉告皇叔,承乾特來道歉,不巧皇叔不在,請代為轉告,來日相見之時,承乾定會再度當面道歉。」
說罷,撥馬便走,二百騎兵齊齊調轉馬頭,人嘶馬鳴,嚇得幾個王府的護衛都尿了褲子。
他們都是市井潑皮出身,跟著李元安橫行無忌,一般人都不敢惹他們,時間長了,真以為自己有本事了,但今日見到東宮的衛率,看到這些上過戰場的人的樣子,方才知道,什麼是坐井觀天。
眼前這些悍卒,根本用不上二百,五十人就足以把王府趟平了。這還只是東宮衛率的五十個人而已,可笑李元安竟然有不臣之心,就憑他的幾個人,能不能打得過平康里巡邏的武侯啊?
離開濮陽王府,李牧讓程處默帶隊回去,房遺愛跟著李牧在長安街上瞎溜達。
「殿下,咱們就這麼算啦?」房遺愛還有些憤然,也有些掃興,本來以為今兒可以砸個王府玩玩,沒想到雷聲大雨點小,這樣就算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人家沒在沒聽說么?」
「他說沒在就沒在啊?」房遺愛凝眉道:「以我多年行伍經驗判斷,他人就在府內,咱們一個衝鋒進去,翻他個底朝天,不愁找不到人!」
「我看你就是想過癮去了。」李牧斜睨他一眼,道:「對了,你小子不是準備大婚呢么,怎麼又溜出來了?」
「殿下、」房遺愛長嘆一聲,道:「我實在是沒有不尊重公主的意思,但是這個婚能不成嗎?規矩實在是太多了,今兒教禮儀的嬤嬤告訴我,以後我不但不能找妾室,還不能逛青樓,這也就罷了,就連想一個被窩睡覺,都得提前請示,公主答應了才行,她要是不願意,我就得自己住偏房……這叫啥事兒啊!」
「公主嘛,自然不一樣了。」李牧安慰道:「到時候我跟父皇商量一下,陪嫁幾個宮女給你做添房。至於悔婚的事情,你想都別想了。你覺得我父皇是不是個要面子的人?你讓他丟面子,你們房家還想活么?」
「唉……」房遺愛仰天長嘆:「殿下誤我啊,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住在邊城,建功立業,來日做大將軍,光宗耀祖!」
「像程將軍那樣的?」
房遺愛把腦袋搖成撥浪鼓了,道:「那不行,怎麼也得是尉遲將軍那樣的,不過我的目標還是李靖大將軍,兵法上面還差點。」說著,他滿懷希冀地看向李牧,道:「殿下,你說如果我誠心實意的拜李靖大將軍為師,他能收我嗎?」
「你就是跪在他門前,跪死你自己,你都不可能成為他的弟子。」李牧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這還沒到晚上呢,怎麼就做夢了?
房遺愛鬱悶地嘆氣,把話題轉了回來,道:「殿下,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吧?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李牧瞥他:「我的性格怎樣,睚眥必報?」
「那倒也不是。」房遺愛想了想,道:「不過事關鞠姑娘,我覺得你可沒這麼大度。」自打成了妹夫,房遺愛說話的時候,也多少沒那麼拘謹了。
「這是自然,別的事情,我都能大度,但是唯獨跟我的女人的事情,我大度不了。」李牧冷笑一聲,道:「濮陽王是吧,走著瞧吧。這回咱們不來武的,咱們來文的。」
「文的?」
「對!」
李牧應了一聲,把韁繩丟給房遺愛,清光一閃,消失在馬背上。
一刻鐘后,禮部。
科舉大事,一向都是禮部來執行,但現在禮部忙著接待各國的使者,實在是分身乏術。所以他們只是派了個員外郎,來對接魏徵的需要,真正辦事的人,是魏徵從國子監調來的老教習們。
這些人都是他親自一個個挑選的,都是本屆無親友應考,並且與各大世家沒什麼關係的人。從現在開始到最終科舉結束,他們吃喝都在禮部的一個院子里,不能出去,魏徵也是如此。
李牧找到魏徵的時候,魏徵正在選題,看到李牧來了,立刻把書本扣在了桌子上。
「用不著這樣吧?」李牧無語道:「我看了又如何?你就肯定出這道啊?」
「聽說殿下也參加科舉,為了避嫌,殿下還是別來這兒了,請回。」魏徵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半點面子也不給。
「行,我走可以,臨走能跟你商量一件事么?」
「可以。」魏徵想了想,點頭道:「但是不能在這兒談。」說著,他伸手拉住李牧,道:「吾身在亭中。」
身形一閃,二人出現在禮部的一處亭內。
「可以啊,有了才氣沒幾天,都能帶人移動了。」李牧由衷地誇讚,他可沒教過魏徵任何東西,魏徵也沒問過任何人,自己研究就能研究到這個程度,說明魏徵在儒術方面,確實有天賦。
「心有所感,自然而然。」魏徵淡淡地說了一句,道:「此處無人,殿下可以說了。」
「正事兒。」李牧認真道:「魏公身為御史大夫,不知對約束皇族方面,有沒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這……」魏徵臉上浮現出猶豫之色,沉吟良久,道:「殿下,皇族之事,有宗正寺管理,我雖然是御史大夫,但對皇族的事情,卻也是不好多說。」
李牧譏笑道:「原來魏公也有不敢言之事,孤還以為魏公天不怕地不怕呢。」
「殿下不用激我,我敢說,殿下敢做么?」
「有何不敢?」李牧一愣,旋即笑道:「這下輪到魏公激孤了,行了,不繞圈子了,魏公但講無妨,孤既然找到魏公,自然是要做些事情的。」
「那我便說幾句。」魏徵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朝的皇族,相對前朝,甚至再前的朝代,其實還算不錯,未見有太惡劣的事情出現,原因有二,其一,立國不久,皇族人數還不算龐大。其二,太上皇與陛下都在,威嚴也在,尚能約束得住。」
「但問題和隱患也不少,比如,太上皇子女眾多。按照原本的規矩,都是要封王封公主的。封王,就要有封地,天下雖大,但封如此多的王,會佔據大量的稅賦,以至於影響國家。公主也是一樣,嫁一個公主,陪嫁至少是一個縣一年的稅賦,對朝廷來說,也是巨大的負擔。」
「如今國家是百廢待興之際,每一文錢都非常重要,如果用在民生上,則百姓富,百姓富,則朝廷富,國家強。但如果用在皇族的場面上,那麼,於國家大有損害。」
「所以,這些問題一定要解決。」李牧正色道:「聽魏公說這些的時候,孤就在想,我大唐是依循隋朝制度,但隋朝的時候,國力要比現在的大唐強很多。那時候的禮儀,用度,如果拿現在大唐的情況去比肩,負擔如山一樣重。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在國力未恢復到前隋文帝時景象時,禮儀用度也應該照比縮減才是。」
「殿下說得有禮,但卻不一定能成行。」魏徵言道:「無論是隋禮,或者是漢禮,甚至秦禮,實際上都是來自於周禮。所謂禮不可廢,咱們朝廷的禮儀,不止是給皇族看,也不止是給百官看,更是給番邦看的。如果,王,公主等禮儀縮減,那麼番邦會以為大唐羸弱,覬覦之心便會滋生,從這個角度,禮儀用度不能減。這也是為何,我早就看出弊端,卻從未發過一言的緣故。」
「原來如此。」李牧想了想,又道:「那便降等吧。」
「降等?」魏徵失笑道:「殿下說笑了,降等如何降?是降陛下兒子的封爵,還是降太上皇之子的封爵?都是要封親王的,如何降?」
「嫡子封郡王,庶子封公。后,根據功勞,晉陞親王或郡王,繼承也是一樣,襲爵降等,親王襲爵變郡王,郡王襲爵變公爵,如此便如漢之推恩令一般,減少給國家造成的負擔。」
「這……」魏徵驚訝莫名,半天才開口道:「這恐怕會引起巨大的反彈,太上皇有子三十餘,就連殿下您的兄弟也有十幾個。如果是您來說這話,恐怕後宮都會翻天。」
「翻不了天、」李牧沉聲道:「皇子就因為出生於皇家,未力寸功便得榮華富貴一生,這已經是佔了極大的便宜了。如果還讓他們世世代代的佔便宜,那麼子子孫孫便永遠不知進取。王朝的氣數也會用盡,何以能夠長久?必須得讓後世子孫都明白,李氏江山,是打出來的,不是安逸出來的,只有這樣,大唐才能千秋萬代,來日後人的史書上,才會記上一筆,大唐尚武不欺,是德武兼備之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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