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笑容
即便此時看不到那些人影,柳川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他一手持著衛生紙,一手拿著管鉗,目光遊離間快速下樓。
此時電梯自然無法運行,只能走樓梯,連著下了16層,走到一樓時,柳川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還好是下樓梯,如果是上樓,我估計得走大半小時……」
也不知是這卷衛生紙,還是之前那血窟窿女子的爆發,即便柳川經過之間的3樓、7樓和13樓時,都沒有半點反應。
這下柳川大概明白了這廣播大廈的實力分佈了。最強的自然是高居16層的那位姐姐,她手下的三大狗腿分別住在3、7和14樓,剩下的便是一些小弟。
不過即便是小弟都夠我喝一壺了……
大廈的結構里,地下兩層都是停車場,剛下到地下一層時柳川還沒感覺到什麼,就是一普通的地下停車場。
等到打開第二層的廢棄鐵門,頓時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地下二層,同樣沒有任何汽車,看上去很是空蕩。
柳川用手機開著電筒,掃了幾圈,便發現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在廢棄停車場正中間有著一塊凸起的土堆,像是誰把這水泥地砸開,埋下了什麼。
而在旁邊的地上,則畫著一副畫。
柳川上去掃了兩眼,這幅畫用的漆黑染料,像是墨汁。
畫的是一棟寫字樓,作畫的人像是隨意繪出,這寫字樓畫得很是潦草,只是在旁邊多了個箭頭,像是加了句備註:
廣播大廈。
一根黑色看不出材質的棍子被人用力插在畫上,正好插在廣播大廈的中心。這黑色棍子看上去很鋒利,插在水泥地上沒有半點裂紋,就跟拿只筆插在豆腐里似的。
「這畫是什麼意思?」
柳川沒有看懂,他用手機照了照這根棍子,發現棍子居然沒有半點反光。又敲了敲,堅硬無比,聲音清脆。
「好東西啊!」
柳川看不懂這畫的意思,但直覺告訴他,最好別移動這根棍子。
他拍了拍手,不知道那個兇手在這留下了什麼,但為了得到他的線索,解決被雕像女人糾纏的事,他不得不挖開。
從背包里拿出工兵鏟,一挖就是半個小時。
「沒道理啊!」
柳川坐在地上,雙手已經磨破皮,但僅僅清理掉表面的土堆。明明是個水泥地,還被人挖過一次,全是很小的碎石,他再挖開,卻發現難度極大,這些砂石還有水泥塊超乎想象的重!
「不可能,那人看上去瘦瘦的,又是畫家這種搞藝術的,體力不該有我的好。而且他還能很輕鬆地來這麼一棟大廈,甚至能在這裡留下東西,這麼多年都沒被這裡的『原住民』清理掉……」
柳川想著想著,目光又看向那副畫,還有插在畫上的黑棒。
他猶豫一陣,伸手抓住那根黑棒,幾乎沒用力,黑棒就被抽了出來。
「果然很結實啊。」這根黑棒有半個手臂大小,柳川試著揮了揮,很是趁手。
轟!
火光忽然從地上的畫冒出,柳川嚇得後退。
只見地上的畫快速燃燒,升起的火焰有小孩般大小!卻在三四秒后,火焰又迅速熄滅,而地上墨汁畫的廣播大廈,已經燒得消失無蹤,沒有半點痕迹,只留下一個小洞。
「好像闖禍了……」
柳川等了兩秒,發現沒有任何反應后,便心有餘悸地走到土堆旁,用黑棒試著挖了下。
此時厚實的沙土卻是極為輕鬆,他又用工兵鏟挖了挖,也很容易便能刨開。
他看了之前的畫一眼,若有所思,手裡不停地挖著。
也就五分鐘不到,便挖出了裡面的東西。
是一個普通的盒子。
他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
裡面是一具新鮮的嬰兒屍體!
這嬰兒的眼睛未睜開,甚至能看到剛剪下的新鮮臍帶傷口!嬰兒的腦袋扭在一旁,似是被人扭斷脖頸死亡的!
柳川甚至能肯定,這嬰兒一定是剛出生沒多久,甚至可能是一生下來不到一天就被人殺了。
他的呼吸逐漸沉重,雙手微微顫抖,眼中的火焰無法平息。
嬰兒血肉逐漸腐爛、潰敗,沒過幾秒就消散了,只剩下一具小小的骨頭架子靜靜躺在盒子中。
柳川明白,這孩子三年前就死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平復情緒,緊緊攥著的手放鬆又攥緊,持續幾次后,終於放鬆了下來。
每年的死嬰這麼多,甚至無法幫這個嬰兒找到父母。
「我帶你出去。」
柳川的聲音很輕柔,小心翼翼地蓋上盒子,雙手捧著盒子一步步往回走。
離開廣播大廈的路上,他感覺到周圍的黑暗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無數雙貪婪的眼睛。
這大廈像是發生了某種變化,這是他無法確定的。
沒有任何意外,當柳川走出大廈百米后,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整個大廈平靜無比,黑空中不知哪兒來的黑雲無聲匯聚,形成漩渦,緩緩盤旋。而漩渦的正下方,便是這棟黑暗中的摩天大樓。
轉身離開時,背後的黑暗忽然亮起燈火,像是在給他點亮遠去的路。
柳川的腳步停頓了下,沒有回頭。
大廈燈火通明,無數窗戶旁站在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們靜靜佇立,面無表情,目光幽幽地望著那個青年的背影。
16層,站姿極其扭曲的長發女子靠在窗邊,空洞的眼眶同樣凝視著那個青年。直到背影消失,女子才抬頭望向夜空。
烏雲密布!
她忽然伸出扭曲的雙手,捂住臉,雙肩顫抖。低笑聲從她的嘴裡發出,聲音逐漸變大,癲狂,蔓延整個大樓。
狂歡聲從大廈四處響起!
那激動的笑聲像是無盡的漆黑浪潮,漆黑的鬼氣直衝天穹。
……
「就把你埋在這兒了。」
柳川捧起最後一抔土,輕輕灑在面前的土堆上。
土堆旁是一棵柳樹,幾米遠便是不停流淌的河水。
天微亮,太陽從遠處升起,陽光灑在河面上,反射粼粼的光。
微風拂過,楊柳搖曳。
「本來可以給你弄個公墓,但我覺得這裡景色更好……你在黑暗裡壓了這麼久,換換地方,看日出日落,聽河流湍急,該是不錯的。」
柳川輕拍小土堆,像是在撫摸某個嬰兒的小腦袋。他笑了笑,抓起背包,轉身離開。
走著走著,他下意識回頭,正好見到土堆上趴著個光著身子的小嬰兒。
那嬰兒像是才出生,眼睛都還睜不開,皮膚粉粉的。
他/她張開嫩嫩的小嘴,對著柳川笑了。
這可能是他/她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個笑,可能也是最後一個。
很乾凈的笑容。
柳川眨眼間,一切消失不見。
就像是一場幻覺,一場夢。
。